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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黑暗里的男子仿佛是真的信了、又仿佛只是玩味着,轻轻一叹,“九曜之中,已死去的金曜和土曜之职,已由金曜宫和土曜宫的弟子替补上;火曜使至今尚未回来——不过这个火曜之职,本座还打算暂时为她留着……那么——”他顿了顿,讪笑道,“不如,木曜这一职,便暂时由你来填补上吧。”
冷汐昀挑眉一笑:“为何只是‘暂时’呢?”
就听暗夜里的那个声音发出阴沉沉的笑声来:“呵呵……本座不过是怕你这个小妖精,不知何时便飞出本座的五指山了。”
冷汐昀心中陡然一阵寒瑟。然而她神色不动,沉容问道:“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教主您既然赏给我这个职位,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掌理一个小小的炼丹密室吧?”
“和聪明的女人说话,果然可以省却不少时间。只可惜,这个世上聪明的女人却不多。”千梵再度轻叹一声,继而正色道,“你这个月很勤奋。‘卡洛林’的量,已足够本座、甚至再加上几位长老、曜使们享用好几个月了……”
冷汐昀眼神微动:“那么这几个月里,莫非教主另有要事,派我为您执行?”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呢……啊,看来我那帮弟子们果然守不住口风。”千梵轻声抱怨了一句,旋而悠悠问道,“下月下旬,即将于锦西城召开的三国会盟之事,想来我未来的木曜使大人,早已获悉风声了吧?”
冷汐昀微笑着颔首:“属下确实略有耳闻。”
“华襄国、离国、彝国……看,这乱世的大事小事,真是哪一样,都缺不了你的那个旧情人呢。”千梵也不知是讥诮还是夸赞的,轻轻吐出这样一句。
冷汐昀无可无不可地道:“华襄国、离国、彝国会盟,不知关本教何事呢?”
“此次盟约与本教有多少关系,本座目前尚无法判断,不过——”他话音倏地一沉,“本座目下倒是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要交派给你。”
“何事?”说话之间,冷汐昀仿佛看见黑暗里有一只手向她招了招,她当即迅速起身,飘步上前,在千梵软榻前一尺外站定。
就觉那双温润冰凉的手无声地揽住她双肩,附耳轻声交待了一句什么。
冷汐昀神色顿变。却听耳畔那个声音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汐昀,这可是你晋升木曜使以来的第一项任务,千万莫要令本座失望啊。”
骤然自梦魇中惊醒,冷汐昀睁开双眼,却见窗外已是一片通明——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晌午。
终于脱离了那个冰冷阴暗的密室,今日,她终于能够离开这座阴森诡异的、被日月神教弟子们尊奉的“圣山”,去山下透一口气。
也就是在今日,那个喜怒莫测的教主,便要当着神宫里数万弟子,宣布册封她为木曜使的决定。
然而,这个显赫的身份,却无法给她带来半分荣耀与喜悦。此时的她,满心满脑思虑的,尽是对那漠不可知的未来的无限迷惘。
就快要与那个人重逢了……呵,不知不觉间呢,在这个飘摇无依的乱世里,那个人,竟已成为她唯一可以暂时指靠与信托的明火了。
梳洗毕后,她推开寝宫的门,迈出门槛。在毗渊山巅煌煌的日色中,她微微眯起了双眼——
三声钟声隆隆而起,如自九霄云外传来,空灵寥远,余音久久不绝。
——那是召令全宫上下弟子集合的昆吾钟声。自她入住大光明宫后,这是她第三次听见昆吾钟响。
她徐徐步下殿外的石阶,就见两名身着白袍的女官无声地上前,交掌于胸口,对她躬身行礼道:“请木曜大人更衣面见教主。”
她垂眸望去,便见一袭崭新的瓷青色广绣长袍呈托于两名女官掌间的托盒内,上面以银线暗绣着繁复华丽的藻饰。
冷汐昀微微颔首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迎着正午微凉的山风,她将双臂平平舒展开,一名女官当即抖开那袭衣袍,为冷汐昀服帖地披起,另一名女官上前,仔细地为她系上长长的绶带。
绯衣女子任由两名女官摆弄自己的身体,目光遥望向远方的山巅,恍惚只觉天际那盘日轮明丽而炫目,刺得她眼睛微微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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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奔行,掀起一阵阵尘土飞扬,嘚嘚之声从车窗外传来,已经连续响了多日。
这是华襄国遣往锦西城的车队。一路马不停蹄的口哨声里,禁凌叶终日坐在车内,阖目养神。
她当然并未真正睡去,越接近锦西城,心中的那一丝清明便越发的清晰。
锦西城,是公子储月的管辖之地。这个与她相知了十多年却从未谋面的人,今番,终于是将要见到了吧?
平素终日相伴于她身侧的、那只名为赤尾的小鸟,已有多日未见了,却在昨夜,突然飞入了她半开着的窗内。
那一刻,她悬了多日的心骤然放了下来。
在这世上,非亲非故、却能够让你全身心去信任的人,也许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而已。而锦西城的主人——公子储月,之于禁凌叶,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若是此次,华襄国使者带她去往的是别的什么城市,她心中或许尚会焦虑不安,然而,当得知他们一路前往的最终目的地便是离国的锦西城后,她蓦然觉得,已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这一路上她便再未睡好。只因,她在默默等待——等待着,华襄国的车队驶入锦西城、等待着储月获悉他们的行踪。
是夜无眠。
外面长街上“笃——咣咣”的锣梆声响起,已过了三更天。禁凌叶静静躺在床上,默然望着窗外夜色,心里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夜,车队已至离国边境的樊城,约在明日正午,便可抵达锦西了。
无人的夜晚,禁凌叶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执著入眠,径自披衣起身,剪亮了灯台上的那盏十五连枝錾刻莲纹鎏金铜灯。她独自在窗前坐下,在灯光下轻轻抚摩着掌间那些细密繁乱的纹路,
69、十四会盟(上)。。。
目光惝恍迷离。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不知道禁凌雪此刻究竟是否尚未醒转、也不知道被老鬼灵重伤后的封无痕,此刻又是否平安。
微弱的灯焰在从窗隙间吹入的夜风下明昧摇曳,掌中那细繁的纹路,仿佛久远以前封存于心湖深处的、那纤纤缕缕的秘密,在明灭的光影之间,漾开了一圈圈细碎的波纹,将湖底的一切映照得若隐若现……
禁凌叶轻颦翠眉,缓缓抬起脸——面前那扇黑黝黝的窗口,宛如一只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莫测的光芒,盯着她此时每一个微妙变幻的神情。
寂静里,忽听得门帘响动,有人在外低声说道:“请公主更衣!”
禁凌叶惕然一惊。在灯光下看去,那门外的人影俨然是个侍女装扮的女子。然而,听得他说话,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莫非……她心念疾动间,脱口而出:“你是什么人?”
就听那人再度催促道:“时间紧迫,请公主莫再犹疑了……在下藏虹,奉城主之命,救公主出去。”
听得此言,禁凌叶心头蓦地一松,当即轻轻吸了口气,推门而出。
在月色下仔细看去,对面那人虽然眉目清逸,然而身形却比普通侍女高了许多,且衣领下有若隐若现的喉结,果然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
此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混进华襄国车队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人竟然妆扮成了随行的侍女,在她身边跟随了数日而未被察觉!
城主?是的,在整个离国之内,除非储月公子的部署,否则,还有谁能有如此的能耐,在华襄国使者的车队里蛰伏多日?
见到禁凌叶欣喜的脸色,那名叫藏虹之人却未多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套侍从的衣服与靴袜,面色沉凝如水:“请公主赶快更衣。”
禁凌叶一怔,旋即返过神来,接过他手里那套衣服,关上门匆匆换过后,便跟随着藏虹,一路分花拂柳,步出驿馆。
一路走去,她发现门外所有守卫与侍女竟都已被人点了昏睡穴,歪歪斜斜地倒了一地。而他二人提运轻功,一先一后地越出驿馆的围墙,悄无声息。
天际一轮皓月当空,缕缕皎淡的月华从夜空里垂泻而下,西方那座不夜之城在月夜中看去,宛如醉卧于大地的、一颗辉彩流光的硕大宝珠。
被华襄国拘禁了这段漫长时日的北靖国华翎公主禁凌叶,此夜终于得以逃离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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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70、十四会盟(中)。。。
天禧六年六月廿五,离国锦西城。
这座位处边境的城市,是天下最为自由繁华之地,由有“乱世第一名公子”之称的储月管理和经营多年。传言锦西城富可敌国,故表面上锦西城虽依然是离国属地,然而实质上已经脱离了离国的统治范畴。
一个月前,华襄国向离国、彝国发出请帖,相邀前往锦西城会云楼,共商天下大事——论及国力,此三国在苍华大陆可算是形成三足鼎力之势,而其所谓的“大事”,自然不言而喻。
华襄国此次派遣文臣沐柏延前往锦西赴会,一路随行的,还有浮国的嘉仁皇子。
车驾才至会云楼,便有从者收拾鞍马,事无巨细,一应打点妥当。
“这锦西城,确实不可小觑啊。”沐柏延轻捋着一绺花白的胡须,用钦赞的目光端详着楼檐上悬挂的牌匾,“好一个‘风云际会’!笔力遒劲又不失变化,这背后的气魄,更是难能可贵了。”
嘉仁微笑着颔首,然那笑意之下,却似乎藏着几分道不明的落寞。
察觉到他的失神,沐柏延径自捋须笑道:“殿下这一招用得真是妙啊——谎称我华襄国已取得修罗令,借机会邀三国于此定立盟约,倘若能够说服离国与彝国相信我国的诚意、盟约从而达成,便大可以‘清君侧’之名,先诛小国、后覆大胤……如此一来,我三国都可瓜分到一杯甜羹。只是,这修罗令于今怕是尚在彝国国主卡索尔手里,而他要是质问起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至阁间。嘉仁当先揽衣坐下,将双拐放置一旁,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才道:“于今宣称修罗令已为华国主所得,出于探究的心理,卡索尔必会派遣使者来此查看,届时……呵,彝国若是抱有争夺天下之心,定然也会有结盟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迟迟未做下决定而已。此番借修罗令之名会盟于锦西,不过是为图各自私心,而找个堂皇些的借口罢了。”
沐柏延点头称是:“殿下果真英明睿智,怪不得深得贵国天皇信任。”
嘉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我早已更换宗籍,如今不过是个外臣而已。这‘殿下’二字,实则不敢当。”
“殿下过谦了。以殿下之能,他日掌管浮国,自然绰绰有余。”沐柏延语声略顿,忽地凑近嘉仁耳旁,轻语,“若是殿下有心,敝国国主自当从旁协助,以助殿下成就大业。”
然而,嘉仁听言后,只是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水,一脸漠然道:“沐大人说笑了,我只想尽心辅佐父亲——他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沐柏延亦不再深究他这番话的真伪,缓声叹息道:“殿下至仁至孝,是我方才失言了。”他随即转过话题道:“那么,那位北靖国的公主……”
一听此言,嘉仁脸色顿变。继而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这次的锦西会盟,除却隐在暗处的浮国外,原是有四个国家参与的。那日他提出结盟之际,禁凌叶恰也在场,却只是冷眼望着他,未发一言。
“原来殿下的仁慈厚爱都是假的。与其大国相侵,不如先诛小国,待时整个天下都将卷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