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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逃开众人的视线,四公子云迪犹如丧家之犬,躲进了浓黑茂密的竹林里。竹林亦是花园一隅,只是占的面积稍微大了些。
实在有些累了,他索性仰躺在枯枝落叶上,大红喜袍顿时被沾上无数的杂草碎屑,他毫不在意。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滴滴浸湿衣襟。耳边竹涛阵阵,凤尾森森,仿佛娓娓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阳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林间地上,宛若度上了一层金光。
犹记得那年他十岁,刚在院子里练了几身拳脚,满脸的汗,便咄咄奔跑着回屋里换衣裳,刚到园子里便瞧见两个嬷嬷揪着一个跟他般大的女孩,恶声恶语地漫骂着。女孩双手抱头,眼睛无限惊恐地望着面前两张狰狞的脸。
出于义愤,他上前去问明了缘由,教训了那两个嬷嬷,便拉着女孩离开了。
说实话,女孩并不漂亮,亦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蠢笨,因为她做事总是丢三落四,偶尔还会犯些小错。大夫人瞧着厌烦,便有意把她卖出府去,倒是青嫂好心,让她到紫竹院里侍候大姐。
只是不知为什么,自此以后便时不时地想起那个蠢笨的丫头,于是隔三差五地总要抽空溜进紫竹院里瞧上一眼。她似乎很忙碌,总有那么多的活计要做。每次去的时候,她不是在做饭就是在打扫屋子亦或侍弄园里的花草,白痴姐姐总是在一边傻笑,或是趁其不备,偷偷地去揪她的麻花辫,她亦笑嘻嘻地任她捉弄。
后来,渐渐熟了;再后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仿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去的次数多了,便免不了闲言闲语,于是他改了时间,经常在夜深人静时蹑手蹑脚地翻过紫竹院的墙头,与她在小小的陋室中相会。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母亲发现了,于是央求父亲把他送进皇宫,希望由此断了他的念想。可惜少年心性,最是多情,距离阻隔不了相思,只会让它更加疯狂滋长。只是聪明如他,变得更加谨慎而已。
那日奶奶八十大寿,他回府祝寿之后,因为太子殿下有事,便早早地回了宫,却不知会发生轩然大*。而他的嫣儿,却因祸得福,活生生被打成了绝世美人。于是,波澜不惊的日子从此不再,急风骤雨接踵而来……
新房里,抹了蜜的红烛高燃,铜兽口中袅袅吐出百合欢的香味,大红的“喜”字闪耀出灼灼红光,五彩丝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案的罗帐,碎金穿花的龙凤呈祥石榴被,软榻两边系着水晶坠子的银色弯钩。桌上的花生、红枣,合卺酒动也未动。
新娘仍是一身大红喜服,凛然端坐于榻上,不言不动,在烛光的映照下,像一尊度了红光的佛像。
夜,幽暗沉寂,冷清漫长,角落里的更漏有规律的滴嗒着。起风了,雕花格子的窗楞被吹得咯咯作响,窗前垂下的流苏也随风摇荡,明亮暧昧的烛火却是忽明忽暗地左右摇曳。她的剪影透过烛光,映照在墙上,显得修长而寥落。
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犹记得那年她才十岁,在御花园里跟太子哥哥玩捉迷藏。她被黑布蒙上了眼睛,被太子哥哥耍弄得团团转,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角,她忍不住欣喜若狂,一把扯掉黑布,高兴得大叫:“抓住了,抓住了”
阳光般的少年任她抓住他的手,拉着满园子的奔跑,她的笑声欢快而满足,响彻了整个宫城。
后来听太子哥哥说,这是萧家的四公子,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她便心中窃喜。
再后来,她时常找借口溜进皇宫,溜到太子哥哥读书的文华殿,装作不经意地相遇,然后缠着他讲鬼故事,听到恐怖处,便又吓得失声尖叫,然后趁机一头扎进他的怀中,肆意享受那片刻的温润气息。
她亲切地叫他四哥哥。
少女情怀总是诗。
无数个夜里,她总是梦见那俊朗的少年,骑着高头骏马出现在她面前,伸出双手拽她于怀中,共同驰骋于天地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爱恋也日益疯长,虽然不再缠着他讲那些吓人的鬼故事,却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的羞涩和心迹来。
可是,四哥哥好象不懂。
直到那一日。
水榭厅的宴会热闹非常,齐集了众多官宦家族的贵介公子和千金。她心下明白,是大夫人要替萧府公子们选媳妇了。
她精心打扮,力求完美。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刚进萧府便被四哥哥拉住,继而在宴会上当众表白。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一刹那的眩晕,直到后来大夫人到府上与母亲商议,她才总算确认了事实。
然而,凭少女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四哥哥的心不在焉。
果然,就在那一日应验了。她羞愧得无以自抑,方寸大乱间意外落水,那一瞬间她真想就这样死去,可是谁曾想那位微姑娘回天有术,硬是从鬼门关把她拉了回来。为此父兄找上门去吵闹,她亦觉得厌烦,回府后便终日居于绣楼,再也不愿面见任何人。
直到太后的一道懿旨,便又扭转了她以后的命运……
“唉”她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手脚有些麻木,却又懒得动弹,珠泪滚滚而落,溅在霞衣上陡然变成了褐色的圆点儿。
一更,两更,三更,四更,五更了。
凌晨,终于有个红影跃过萧湘院的墙头,不声不响地猫进了四公子的新房。
“呓,你一夜没睡?”当他看见新娘仍然端坐于床榻的时候,不免吃了一惊。
新娘不答。
他轻轻地坐在床头,双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华盖下新娘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他忽然有些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了。
新娘仍然一动不动,他也不动。
又静坐了片刻,他实在熬不下去了,陡然掀开了她的盖头。盖头下,新娘依旧光鲜、美丽,却是满脸木然,了无生气。
“雨虹妹妹,雨虹妹妹,你怎么啦?”他大吃一惊,抓过她的手,却是触手冰凉。他忍不住探向她的鼻息,幸好呼吸均匀,只是为何额头滚烫,差点灼伤了他的手。
他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脱掉外面的红艳霞衣,掖好被褥,便坐在床头痴痴地发起呆来。窗外树影婆娑,空气中有花香的味道,浸润无声。
第三十九章 一吻定心
五月,桅子花开的季节,亦是萧家的幸福季。由嫣妃诞下皇长孙开始,萧家的喜事就一桩接似一桩。继四公子百年好合之后,六月,萧家再次双喜临门,萧二公子迎娶方家千金。同日,义女凌嫣盛嫁宰相独子方野城。当两边的迎亲仪仗在尚武街交相错落,阵阵鼓乐响彻云霄,滟滟红色迷了万千百姓的眼,便又成就京城豪门的一段佳话。
略有不幸的是,萧家新妇四少夫人新婚夜后,便一病不起,每日传医问药,总也不见起色。仆役流言,每每暧昧之色顿起,皆道四公子长伴殿下左右,亦学就了御房之术,端的神勇无比,一夜就让少夫人不甚承欢。
谣言四起,大夫人为此大为恼火,叫了四少夫妇问话,两人皆是言语模棱。问得急了,少夫人便双目含泪,泫然欲滴,潺弱的身子摇摇欲倒,病情倒是更加重了。大夫人无法,只得胡乱惩治了一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便草草了事。国舅为此又几次大闹萧府,双方剑拔驽张,由亲家结成了冤家,太后、皇后亦多次从中斡旋,才总算没有大动干戈。
偏是那李耀公子,自从上次在轻衣楼被不明不白地暴打之后,行迹倒是收敛了许多,只每日窝在府中,研习兵法,偶或打两趟拳脚。国舅看在眼里,稍感安慰。
凌嫣自从嫁入方家,除循例回门过后,便陪着夫君去了城郊十里外的方家别院静养,亦名聆心阁。
聆心阁筑于东水湖上,四面空廊迂回,阁中极是蕴静生凉。放眼望去,但见碧波粼粼,莲叶依依,有怒放的小荷崭露尖角;竹帘低垂,堤岸柳枝成荫,此消彼长地遍垂于水,在徐徐轻风里袅娜多姿的欢畅。
凌嫣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慵懒地起身,但着一件薄纱,婉约立于窗前,凌乱发丝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偶有一两缕顽丝,被风吹得拂于脸颊,便有**之感。
难得的静谧,难得的酣畅,难得的惬意。
身后轮椅声乍起,熟悉的气息触然可闻。
方野城素色单衣,神情寥落,与她并排而立,只是短了的半截身子,看上去极不相衬。
“后悔了?”他平白地来了句。
“没有。”她亦简单地回答。
“其实即便现在真的后悔,也已然来不及了。”他轻笑,眸子依旧冷漠如霜,“以萧家的显赫地位,大夫人亦不会让这种闹剧发生,你我皆是他们利益结盟的筹码。”
“不你是方家独子,即便不是方夫人亲生,但看得出,她对你亦是真心疼爱。你明知道,何苦还要给自己添堵?更何况——”她幽幽地再道,“你原本就是个优秀的男人,嫁给你,我从没想过要后悔。”
遂记得当日在嫣霞宫,知晓了当年旧事,又闻得如梦有意淡出是非,便更觉得前路艰难。任其身边纵有万千扈从,到头来仍是孤雁一只,谁又是谁的谁?谁又能守候谁一生?纵是海誓山盟,便也敌不过现实残酷。
眼睁睁看着四公子娶了雨虹过门,即便琴瑟暂时不能和谐,但终日纠纠缠缠,日久总会生情,嫌隙也会慢慢弥合,终会弹出美妙的乐章。
于是禁不住黯然神伤,萧府是断然住不得了。纤弱女子的不可承受之重,乱得她只想逃避。恍惚间忆及那个神情淡漠的男子,便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乔木,又如溺水之时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无可抑制地想要攀附于他,委身在他看似淡漠阴冷、实则温软如玉的港弯里。
一张素笺,寥寥数语,写尽了忧伤,亦打动了那忧郁的男子。次日便派官媒于萧府提亲,大夫人喜出望外,声言要把女儿风风光光地嫁过去。成亲那天,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丰厚的嫁妆琳琅满目,刺得萧府里的下人灼灼伤眼。
方家大宅里亦是高朋满座,喜气洋洋,隔着厚重华盖,她分明能感到身边良人那一向淡漠的眸色中泛起异样神彩。只是洞房花烛夜里,他不无烦燥地指使她在地上铺了厚厚毛毯,然后吹熄喜烛,和衣躺了上去。
黑暗中他辗转反侧,沉重的呼吸让她也彻夜难眠。翌日清晨伴着华饰轮椅,新妇给家中长辈敬茶,她表现得恭谨谦和,温婉贤良,便又赢得方氏夫妇欣然一笑。
循例三天后伴着夫君回门,也只在娘家停留了半日,便急急返回。第二日又央了夫君去禀了公公婆婆,便一路往这聆心阁而来。
他听闻了她赞赏的话,内心俱是一震。多少年了,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他忍不住偏头望过去,正对上她诚挚而真切的眸子,那盈盈秋水,清澈透明,令人顿生恬静之意。
“好,即便不是优秀的男人。为了你这句话,亦要成为优秀的男人。”他忍不住豪气大发,对着粼粼湖面正色说道。霞光透过湖面折射过来,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红晕。
“那就先好好陪我。”她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他身后,一面软声低语,阵阵幽香霎时转遍他的四肢百骸,柔嫩的双手不断抚弄他浓密的发丝,瞬间激起他久违的颤栗。
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指尖微微颤动,摩挲到自己脸上,那种灼热仿佛从脸上,熊熊燃烧到了心里,烫得他有些抽搐。
她慢慢蹲下身来,淡淡的幽香继续腐蚀他的心智,耳边吐气如兰,顺势抽离了自己的手,却并不拿开,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