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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大逆不道。”他思绪乱到了极点,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重的推开了牢门疾步走了进去,这阴冷的地牢竟然让他额头处浮起了一丝细汗。
油灯昏暗,一旁的炭火却燃烧的正旺,明暗相称,把人的脸相映的扭曲诡异。
桌上散落的酒壶歪歪扭扭,茶水早已凉透,茶杯尽数掀翻在地,酒水混着茶水一滴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见到李斯手中冒着热气的白酒,刘老立马喜笑颜开,却是斜着眉目落在李斯的身上,这里李斯是末等狱卒,这些跑腿或是低三下四的活本就该由他来做,”来不快把就给兄弟们倒上,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也好开工。”
李斯眼眸却是落在一旁烧的绯红的烙铁上,目光微微跳开,却见一边黝黑的马鞭此刻烦着幽冷的光泽,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多了起来,脑海中愕然忆起那张画像上,白皙的面容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该是很疼吧,心口微紧,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紧上前一步,堆笑道:”这酒正热着,大人们多喝了些酒,这下等的活就交给我就好。”
刘老见李斯识相,立马咧开了嘴。
“瞧不出你这小子平时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今日为了这等功劳竟然露出了真面目。”
“是,是……兄弟们都辛苦了,这点小事就由小弟代劳了。”李斯一脸谄媚的笑,总是不能看着那女子被活活的打死吧。
“好吧,今日这功劳就由你担了。”刘老和一干狱卒大笑起来,粗狂的狱卒已经抓起一旁粗大的马鞭塞入李斯的怀中。”若是明日这牢里多了一具尸首,上头不高兴了,便是你李斯为了居功把这犯人往死里弄了。”
刘老话未落音,一干人等又是一阵大笑。
李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天气酷寒,平日里即便喝着烈酒也只能御寒,今日竟是连里裳都湿透了。他本是想要保全那个女子而已,如今这样看来,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等想法。
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淡香似乎浓稠了起来,闻在鼻尖竟是那般的疼痛,抿了抿唇瓣,粗糙的手指抚摸着硕大的马鞭,周围的声音似乎静了下去,一丝淡淡的气息轻轻的漫过,若不是仔细听,却似乎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各位大人,给我杯水可好。”
隔着帘幔,那原本便浅淡的声音此刻便细了下去,声音微微暗哑,却依旧动听,如同初雪融化时冰层裂开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阳光气息,那样的声音,在这里寒冷的夜里,突然生出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也撩拨了原来心底就错乱紧绷的那根弦。
原本紧闭的牢门似乎被冷风吹开一条细细的缝隙,白色的雪花随着风卷了几朵进来,又微微撩起那紧闭的墨色帘幔。
李斯突然抿了呼吸,深深的凝望着那处,从这女子入狱的那一刻起,这帘幔便拉了起来,帘幔一落,竟是望不清楚那牢中女子的容颜,既然已经下了皇榜,那画像满城皆是,又何须多此一举遮掩了那女子的容颜。君心难测,又岂是他一个低等的狱卒可以明白的。
入狱三天,她安静的像个死去的人一般,唯有刚进来的那日,他似乎依稀望见那身艳红的嫁衣,嫁衣下的脚步轻盈无声,那时他似乎留了意,跪在地上的眼眸竟是望见了那双赤足,小巧白皙,沾着血迹,却依旧美到极致,他读书不多,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觉得原来光看脚,也会觉得一个人可以如此的漂亮。
就像,就像他尚在乡下时,门前那个梨花树上的梨花一般,也像,他徘徊的玉器店前那块最完美的玉石一样。
☆、1。1。十皇子小商
“各位大人,可以给我一杯水么?”淡淡的声音依旧轻柔温软,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那软软的嗓音霎时惊醒了李斯,手中的马鞭落地,突兀的声响引的刘老等人眉目微蹙。
“还不快去倒水。”刘老闷声说道,语气不太好,似乎带着被打扰的淡淡怒意。
李斯心下一惊,却是不敢忤逆,慌忙拾起马鞭,整个人背过身子,从刘老等人身边走过时似乎还听见几人带着猥琐的交谈,那香气似乎淡了下去,鼻尖萦绕的竟是那深浓的白酒味,刺鼻且呛辣。
大手微微捏紧,稳了稳莫名慌乱的心神,幸好另一边桌上的热茶并没有被他们浪费掉,不再滚烫,这淡淡的暖意却依旧让他觉得温暖,顿了片刻,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杯子,再从墙角的位置拿出一点茶叶,炙热的开水有了淡淡的茶香味,再望刘老等人,依旧谈论着哪家女子的容颜和姿态,形态放肆,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茶叶,她锦衣玉食,会喜欢么,端起茶杯的动作愕然僵硬了起来,为自己一时间冲动的举止慌了心神。
“倒个茶也扭扭捏捏的,还不快点。”一旁原本谈笑的刘老见李斯端着茶杯愣在原地,不由得恶声训斥道。
“大人,再敬你一杯,这小子就是傻气。”一旁的狱卒讨好的说道。
流里流气的声响再次盖过了满室的冰凉。
李斯倒是被惊醒了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淡笑,把马鞭夹在胳肢窝里,双手捧着茶杯,那神态,仿若这杯茶极为重要一般,虽然不值钱,但是加点茶叶也好过白开水来的解渴。
脚似乎绊到了铁链,整个身子微微前倾,虽然没有摔倒,杯中满满的一杯茶已经洒了一半,铁链撞击的声音分外的刺耳,这里何时多了一根这么粗的铁链,李斯微微讶异,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眼眸,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眸,绿如翡翠,冰冷,邪惘,肆虐,一张青色的诡异面具遮住了那脏污的面容,长发散开,一身黑色锦袍布满了鞭痕,偶有鲜血滴落,清脆的声响,瞬间隐入黑色的地板,却只是瞬间那双诡异的眼眸已经微微合上,头微微垂着,看似垂死之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彻骨凉意以及莫大的压力却让李斯慌了神,连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哈哈……大人,你瞧瞧李斯那奴才样,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也怕成这番模样,刚才要扬言着要亲自立功。”众人一阵哄笑,把李斯的狼狈样奚落了一番。
原来他们要打的不是牢中的女子,而是这个人,他不是再右边的死牢么,今日怎么换了地。李斯讶异,心底却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我看这厮是因为帮皇上的女人倒了一杯水急成这番模样。”刘老大笑。
李斯听不清楚他们讽刺的话语,耳中只闻得皇上的女人几个字,心中闷闷的,郁结的气息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嘴角苦涩的笑意似乎变得更加的深浓,眼眸带着几分苦恼的望着杯中剩余的小半杯茶,茶叶因着他颠簸的动作沾在杯沿上。正思索着要重新倒上一杯,捏在手里几乎要变形的杯子却在瞬间脱离了手,正要夺回,却被眼前那亮闪闪的锦衣刺痛了眸,上绣飞虎,大红,腰间明黄色的腰带,宝石同色为红,这样的装扮他未见过,却听得离城中除却皇上,唯有十皇子冷莫商和九皇子冷莫离方可束明黄腰带,配绝世宝石,无论是谁,都尊贵无比,只觉得头上一股莫名的压力,整个身子狼狈的跪倒在地,却见一旁刘老等人早已瘫软在地,眉目狰狞,怕是气息已绝,不过瞬间,李斯突然乱了心神。
死亡的气息在身旁萦绕,喉咙霎时变得干涩,手心被汗水浸透,他不想死,原来靠近死亡时竟是这般可怕。
“小嫂嫂是要喝水么,这粗茶怎么进的嫂嫂的口。”邪魅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漂亮的眉眼半眯着,似乎落在了一旁一身狼狈是伤的男子身上,却不过瞬间已移开目光,从容的捏起一旁的茶壶满上,微微催动内力,凉透的茶水盈盈热气萦绕。
李斯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他没有杀他么,死亡的害怕尚未完全褪去,竟然开始再次期待那柔柔的嗓调。
牢中并没有声音传来,莫商走近了几步,帘幔被微微挑开,李斯微微仰头,气息抿住,心狂乱不已,他甚至忘了他此刻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容,掀开的帘幔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食指纤细苍白,指甲剪的分外整齐,未染丹蔻。
“小嫂嫂最爱极致精美之物,一丝瑕疵也无法容忍,依本王看这茶怕是嫂嫂喝不习惯。”莫商淡笑,笑意不带一丝暖意,茶杯脱手落在地上,瓷质茶杯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商,这般孩子气可怎么是好……”女子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几分疏离,慵懒且随意。
李斯心下一惊,原来是十皇子莫商,他来此又是为何……
☆、1。2。茶水温暖
“谁,是谁允许你如此唤本王的名讳。”莫商乱了嗓音,眉目微挑,嘴角的笑意凝固住,好看的眼眸紧而半眯着,透着危险的光泽,已经很久不曾有人唤过他这个名了,多久,还是那个女子在世的时候吧。
莫商,你觉得秋晨墨染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仿若忆起皇兄那夜里淡淡的话语,在宫中,秋晨墨染是个被宠坏的公主,任性,个性却温软懦弱,她见自己时总是怯生生的模样,最多唤一声莫商哥哥,何时大胆到敢直呼他的名讳。
“大人,可否麻烦再倒一杯水。”秋晨也不生气,黑暗中望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异常的清晰,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这莫商比起那皇上看似无害,实则更加的危险,记不得真正的秋晨墨染关于莫商的记忆,唯有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不至于太坏吧,至少他还唤的这弃后一声小嫂嫂。
李斯正心惊着秋晨的话语,只感觉头顶如同针邙在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大手握得死紧,牙一咬,却听得莫商满是怒意的声调。
“小嫂嫂尊贵无比,何时连这喜好也变了,不过一个奴才,也值得小嫂嫂称的一声大人。”阴冷的眸落在李斯的头顶,明明是嘲讽的嗓音却说得极为动听。
“王爷莫不是忘了我现下不过是罪臣之女,大婚之夜被贬的弃后。”秋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带着笑意,为这阴森的死牢倒是平添了几抹诡异的气氛,一旁原本低垂着眸的男子似乎有意无意的睁开了眸,却只是瞬间便再次恢复成淡然的模样。”一个身在死牢的罪人,见谁都不是该称一声大人么?”
莫商哽塞了嗓音,半眯着的凤眸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薄唇轻抿,俊逸的面容似乎挂着一丝深味的淡笑,若是秋晨墨染定不会说出这般凌厉的话语,若不是,不可能不是,那嗓音听在耳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可是那深宫中那个懦弱的秋晨墨染何时变了,是一直在假装,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数日,这嘴倒是变得凌厉了。”莫商冷笑。
“我现下不过一人,再无牵挂,王爷你觉得呢。”秋晨似乎站起了身子,靠着帘幔,炭火似乎明亮了,映出她单薄瘦弱的身影,隐隐约约透着那抹诡异的红色。
一旁的莫商一脸的高深莫测。对于皇兄赐死司徒家九族,他并未发表任何的意见,此刻望着那帘幔上映出的单薄身影,一个女子经历这般的变故,会改变脾性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斯不知道何时竟然倒了一杯热茶,惊颤的走到牢旁,并不香浓的茶香,却依旧沁人心脾。
“茶水来了。”干涩的嗓音微微颤抖,连带的高大的身子也透着深浓的恐惧,头微垂着,不敢对视一旁的莫商,他肯定是疯了,才会真的去倒这一杯茶,可是闻得那轻柔嗓音里淡淡的干涩,却像是给了他莫名的勇气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