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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寝室楼下。凌凌,妈妈不放心你,想来看看你男朋友……”
凌凌跌坐在沙发上。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万一……她不敢去想后果。
“凌凌。”妈妈的语气很坚决:“他有没有时间,帮我约他见个面。”
“好的。”凌凌咬咬牙,既然早晚都躲不过这一劫,那就面对吧。“你在大厅的沙发上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回去。”
挂断电话,凌凌为了不打扰杨岚航应酬,匆匆发了个短信:我妈妈来了,在寝室楼下等我,她说想见见你。
她刚要放下手机,收到了短信回复,文字很简洁而果决:先陪伯母去吃午饭,我一小时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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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单间里,凌凌坐立不安地看着对面的妈妈,她还穿着平时那件米色的半长外衣,里面衬着白领的小衫。无情的岁月和生活在她眼角刻下再难抚平的纹路,但她年轻时的美貌依稀可见。
凌凌点了两样简单的小菜,伸手握住妈妈的手。
“妈,你想见他,我带他回家就是了。”她的手指还是那么硬,掌心也还是那么粗糙。她又怀念起了爸爸的手,好久没摸过爸爸的手了,不知道他的手指是不是还那么笔直,他的掌心是不是还那么柔软。
“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不亲眼看看,怎么能放心。”妈妈说:“凌凌,你年轻,人生经验少,妈妈必须帮你把把关。”
凌凌恳切地看着妈妈,语气近乎哀求:“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很久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他走到一起。妈,不管怎么样,我求你别反对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妈妈笑着握紧她的手腕。“我就是看看,没说不让你们在一起。”
她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服务生拉开。
杨岚航走进来,举止依然优雅从容。
他一进门,先半倾下身,面带微笑,非常标准的见长辈的礼节。“伯母,您好!”
接着,他双手奉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份礼物是我妈妈让我转交给您的。她说:如果您觉得方便,她选个正式的场合跟您见见面。”
白妈妈微微怔了几秒,视线才从杨岚航的脸上移开,接过他手中的礼物。“坐吧。”
“谢谢!”杨岚航慢慢拉开身边的椅子,坐稳。他的身体前倾着,维持着最恭谨的姿态。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白妈妈问。
杨岚航看了一眼凌凌,从她心虚的眼神里已经明白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我姓杨,杨岚航!”
“什么?!”白妈妈顿时脸色大变。“杨岚航?!你是凌凌的研究生导师?!”
白妈妈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在她眼里,或者说在山东那个被儒家文化过度浸染地域,“老师”是一种最尊敬的称呼,是男女老幼眼中最神圣的职业。
老师,代表着教书育人,无私奉献。
至于大学的教授,在世俗人眼里更是品格崇高,学识渊博的代名词。所谓“教授”,不正是为学生去打开科学宝库的大门,“教”会学生知识,“授”给学生做人的道理,以及教授五千年积累下来的伦理道德观。
有一次,凌凌假期回家,抱怨自己“遇人不淑”,读研究生比农民工还命苦,白妈妈还很严肃地教育了凌凌一番,因为在她印象中凌凌的导师应该是个德高望重的“教授”。
现在,面对这样一位所谓“年轻有为”的T大教授,一个把自己的学生诱拐上 床的男人,白妈妈的心情岂是一句“震惊”可以诠释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所谓的国家名牌大学,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凌凌一见妈妈气得双唇发抖,紧张得双拳紧握,连掌心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都没有察觉到。她实在不知道性格保守又倔强的妈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说出怎样伤人的话。
平时善于会察言观色的杨岚航今天好像特别迟钝,完全没有感受到房间里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是的。”杨岚航居然仍维持着他那副温文尔雅的浅笑,回答:“很巧!可能是缘分吧。”
巧?!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凌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了,所有的思维处于停顿状态。
“你是凌凌的导师,你怎么可以跟她……”白妈妈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发生这种事,你们学校都不管吗?”
杨岚航仍旧保持笑容,脸上没有一点惭愧,还理所当然地解释说:“伯母,T大的校规并不禁止老师和学生交往。”
“什么?!你们学校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杨岚航的表情似乎很惊讶。“不可以吗?我记得婚姻法禁止结婚的情况只有两种:第一种,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第二种,患有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
“你!”
“伯母,您别急。”杨岚航见白妈妈说不出话,急忙倒了杯水,双手端到白妈妈面前:“有什么话您慢慢说。”
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本来要发火的白妈妈面对杨岚航的一脸无知还虚心接受的表情,也不好发作。
她端起茶杯抿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
凌凌忍不住对杨岚航投以无限崇拜的目光,她以为自己装傻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没想到装傻的功 力也和智商成正比。
他连装傻都能装的这么诚恳,这么淡定,实在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境界。
“妈,你误会了。他十六岁去美国读书,接受的西方教育,不太了解中国尊师重道的传统。”凌凌扯扯妈妈的袖子,适时为自己的心上人打圆场:“两年前他为了和我在一起,特意辞去美国麻省理工大学的工作,来T大找我,阴差阳错成了我的老师。”
白妈妈点点头,又问:“杨……老师。你父母知道凌凌是你的学生吗?他们没有反对吗?”
言下之意:你在国外生活,可以不清楚,你父母不该任由这种事发生,除非他们根本不知道。
杨岚航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他们知道。我父母都很喜欢凌凌,尤其是我妈妈,她说现在年轻女孩儿越来越虚浮,难得遇到凌凌这样既单纯又懂事的。”
杨岚航看了一眼凌凌,眼神中流露出绵绵的爱意。“而且,我已经三十了,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们都很担心我错过了凌凌,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
白妈妈听到这样一番话,颇感到意外。
三十岁能做到博导,这个男人的确不简单。
他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其中包含的深意却有很多层的意思。
首先,他的父母已经接受他们之间的师生恋,而且已经用衡量媳妇的标准在衡量凌凌。
其次,他对待感情很认真,在凌凌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
第三,他很明确地表示出,他想娶凌凌的诚意。
最后……
想起凌凌说过,他们彼此喜欢很多年,好容易才走到一起。白妈妈又仔细回味一遍杨岚航的话,她发觉眼前这个仪表不凡的男人非常与众不同。他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真心相爱”,“非她不娶”,可他的言语间明显流露:他错过了凌凌,不想再爱其他女人的意思。
白妈妈从上到下,细细审视一番眼前的杨岚航。那张让人眼前一亮的面容与气度自不必细说,单凭他身上那件衬衫就能看出很多内容。
白妈妈对名牌男装了解不多,看不出袖口处精绣的几个字母代表什么。凭着在纺织厂工作二十几年的经验,她敢肯定他身上这件衬衫价格不菲,因为这件衬衫衣料的织工相当细密,染色十分考究。除此之外,为了使衣料的色彩富有立体感,纺织时混杂了一种天然散发暗光的丝线。
这种衣料她曾经听说过,第一次亲眼见到。
白妈妈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十指修长,肤色细腻均匀,很明显这双手的主人很少做写字读书以外的事。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试探着问。问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杨岚航的神色。他略迟疑一下,深思之后只简洁地回答:“我父亲是研究所的研究员,母亲做一点小生意。”
她敢肯定,他的家世背景一定不错,因为这样一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她还要再问,服务生端着两盘简单的素菜进门,放在桌上。
凌凌赶紧说:“妈,你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白妈妈接过杨岚航递上的筷子,装作很随意地问:“你母亲做什么生意的?”
“她主要做一些品牌的代理和销售。”
白妈妈发现杨岚航的微笑像刻在脸上,不论她的问题有多么直接,他都不会有任何微笑以外的反应。
“妈!”凌凌悄悄用手扯扯她,小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随便问问。”说着,白妈妈指了指面前的菜,对正在交换眼神的两个人说:“吃点东西吧,我们边吃边聊。”
吃了几口菜,白妈妈又看看慢慢嚼着饭菜的杨岚航,问:“你和凌凌怎么认识的?”
杨岚航咽下嘴里的饭菜,开口前先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我们在网络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课题遇到困难,对自己失去信心,凌凌每天都会开导我,劝我坚持下去。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善良的女孩儿,不求任何回报地关心一个陌生人。”
杨岚航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伯母,不怕您笑话,我追求了凌凌五年,她才肯答应做我女朋友。”
白妈妈陪着笑,笑得有点不太自然。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以前,记不得距今天有多少年,她下班回家,看见凌凌捂着不停渗血的嘴趴在桌上哭。
她赶紧跑过去,想知道一向坚强的女儿为什么哭得那么惨。她看见电脑屏幕上的一段文字:
“^_^!你不要沮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爱上你了!
不管你长得多帅,不管你多有钱,即使我们的爱情会以失败告终,我还是愿意爱你!
你回国吧!”
白妈妈仔细读了一遍文字,又低头看看哭泣中的凌凌。
她以为那个人拒绝了凌凌,不肯回国。
凌凌才会伤心欲绝。
那天,白妈妈心疼地摸着凌凌的头发,劝她说:“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这年头,谁离了谁活不了?!”
凌凌不停地点头,血混着眼泪从她指缝里流出来。她始终紧咬着牙关,连“痛”这一个字都不肯说。
凌凌病了三天,高烧不退,梦里常常哭着说:“爸爸,永远有多远?爸爸,你能不能告诉我,永远有多远?”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她除了能抓住凌凌的手,告诉她:“你要坚强点。”她什么都不能为失恋中的女儿做。
三天后,凌凌的病好了,她不再上网,也再没哭过。
凌凌和以前一样开朗,乐观,不久之后交了男朋友。
可是这几年来,她常常在熟睡的时候问同样的问题,“爸爸,永远有多远?”
至此以后,有个谜一样的问题在白妈妈的心里生了根,那就是: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让她的女儿爱得如此深切。
她以为这将是个没有答案的谜题,现在她什么都懂了。
不是凌凌放不开,而是这个从头到脚都刻满“魅力”的男人由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凌凌。
五年的牵牵绊绊,这样在心头盘根错节的感情,她有能力让他们一刀两断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因为不论成功或者失败,她的女儿注定要受伤。
……
吃完一顿简单得有些简陋的午餐,杨岚航结了帐,把她们送到了附近的一间普通的三星级酒店。
订好房间,安排好一切。
白妈妈问:“你还有很多事吧?”
杨岚航立刻说:“您一定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晚上过来接你们吃晚饭。”
“凌凌,你去送送他。”
“好!”凌凌迫不及待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