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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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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贤越抓周,他不假思索抓了枚印章。
当时我脑门上好像被敲了一记,很疼、很响。难道是注定的?
在我记忆里,甯贵妃这一刻容颜焕发,不似弱柳。
皇后也在观礼,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强颜欢笑,说不出一句恭喜的话来。
我依稀明白这是一种预示,心胸渐渐开阔了不少。其实不用去执着于某件事,因为老天早有安排。

夜晚寂静时,会忍不住地想,历代君王处置功高震主的武将是不是太残忍。
他们曾陪君王出生入死,换来的是若干年后抄家灭族。
有些必要的手段是为了权力地位的巩固,所以不算做错?
倘若发动战争统一天下不算错,剿灭反动起义势力不算错,打压排除异己不算错,一切都是为了大夏国繁荣昌盛,这样的道理是否说得通?
我想要天下太平,想每一个人都过上安宁的日子。
我希望在将来的史册中,赫连睿德是一名仁君。

翰林院夏木成荫,已经看不出战火的痕迹了。
曾经在战乱中毁了的书卷不在少数,这些年一直在修补,我也时不时到翰林院检视进度。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来,在范太傅的书房里,我头一回发现收藏的书画中竟然有一幅瓷画赫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是丝绦画的杏花春雨,旁边有我题的字: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这幅画被人重金买走,竟然流落到了范太傅这里。好在我写字的时候故意掩饰了几分。
范太傅问:“皇上,可觉得这画极好?”
我一惊,仓促道:“尚可。”
范太傅颔首称赞:“画中女子在湖边等人,神情哀婉,这一句诗也恰到好处。”
“等人?她不是在赏景么?”
“若雨天出去赏景定会打伞,况且她这样翘首盼望,不像赏景那么悠闲。我看她在等情郎。”范太傅笑呵呵地说着,没有察觉到我的脸色起了变化。
每回我去找她都是下雨天,所以丝绦等的情郎自然是我了。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喜欢我了,我竟不知道。

今日,我心情敞亮,兴高采烈地叫齐安去御窑厂弄了堆做瓷器的东西拉进宫送给丝绦。
她不在院子里,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便在院子里耐心地等她。
等了没多久又开始下雨。
夏天的雨势很大,像天宫遭了洪水都漏到人间来了。
我独自呆在丝绦简陋的屋子里摆弄那些东西,拉胚的泥盘、小刀小铲、由粗到细的毛笔。
在雨声的包围里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幸福。

听见外面的水声,我知道她回来了。转头望着门那边,静静等待她的出现。
她过了许久才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淌水的伞。
身上都淋湿了,尤其是鞋子里尽是水,走一步留一个脚印。
我懊悔不已,明知道下大雨了,为何不叫人去接她。
“你这样会着凉。”我迎上去握住她湿漉漉的手。
丝绦似乎有些忐忑,“我方才去厨房烧水了,过会擦擦身子换身衣裳。”
她走了两步,瞧见屋里摆着的东西,疑惑地看着我。
“我送来的,给你打发时间。你不是很喜欢这些么?”
“嗯。”她点点头,放下伞之后又转身出去,“我去把热水端进来。”
“我去!你别出去吹风,会着凉。”我交代她先把湿了的衣裳脱掉,匆匆忙忙跑去厨房。
这厨房小得只能容两个人,一切都极其简陋。
我心里有点难过,端起那锅烧得差不多的热水倒入盆中,然后端着盆回了屋子。
里间和外间隔着一道门帘,她在里面,而我傻傻地站在门帘外面不知怎么办。
“放下吧,我来拿。”她的声音依然沙哑,可是那种变调令人产生错觉,仿佛含有某种特殊的暗示。

  声如磬4
我没有听她的话,穿过帘子进去了。
她换上了素白的衬裙,赤着脚站在床边,略湿的黑发披散下来,长至腰间。
见我进来,她显得很慌乱,从旁边的衣架上扯下一件外袍遮在胸前。
我贪婪地打量她,一面端着水走过去,“脚最容易受凉,别站地上了,坐下泡脚。”
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是吓傻了么?如瓷像一样立在床边一动不动。
我将她按下去,叫她乖乖坐在床边,然后捉起她的双脚放入盆中。
她吸了长长一口气,面庞绷紧,渐渐又松弛了下来。
我的掌心与水一样热,包裹着她的双脚。
“我自己来……”她低声说。
“你太冷了。”我顺着她的脚踝向上揉,冰凉的肌肤在我掌心的揉搓下泛出微微的粉色。
“我不冷。”她咬牙说这话的时候在发抖。
因为我的手已经探过了她的膝盖,并且没有停止。
她张着嘴用力呼吸,朦胧的双眸睁得越来越大,牢牢盯住我。她并不胆怯。
或许她很希望我这么做,是我太小心翼翼了罢。

雨帘落在窗台上稀里哗啦地响,更远的地方雷声阵阵。
谁也听不见屋里发生了什么。
每次妃嫔侍寝,都会把我的衣裳一件一件有条有理地除去,然后挂在衣架上。然后她们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也十分美观。
可我如今顾不得什么,只怕过了这一瞬,我就会散失勇气。
于是场面变得十分难看,明黄色的龙袍,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我是那样痛快而放肆地抱住她亲吻,用自己的躯体去温暖她,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与她紧紧相连。探索她的身体,仔细观察她每一分表情的变化。她喜欢怎样,不喜欢怎样,我都想知道。
她难得没有反抗,沉沦在欢欲中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我喜欢她细长的颈,仿佛一口就能咬断。在吮吸她颈侧的血管时,能听见她喉咙里呜咽的声音。
这是濒死,求救的声音。令人着迷。
我始终将她圈在怀里,以为这样能保护她,可是她流血的时候,哭声让我心慌。
越慌越乱,越乱越想。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磅礴的大雨如潮汐一样退去,只余下淅淅沥沥如呓语般的声音。
我从热水里拧起帕子,悉心擦拭她的身体。
她警觉地将双腿曲起并拢,红着眼冲我吼:“不要碰我!”
“丝绦……”我吓得心里没底,已经尽量小心了,她却觉得我粗暴,像看坏人一样看着我。
“你走吧。”她扭头不看我,泪从眼角一直往下滑。
我的嗓子眼不知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她赶我走,而我只能狼狈地拾起自己的衣裳。
没有人在旁边伺候,我连衣服都穿不好。
这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以为早已一去不返了,自从摄政王停止将俘虏送进我的寝殿,噩梦也就此停止了。我努力地活得体面而尊贵,再也不会手足无措、不会被女人的目光盯得于心有愧。
岂料,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我仿佛回到了当年。
就像修行了千年就快成仙的妖精,突然被打回卑贱丑陋的原型。

我忘了自己怎么跑出来的,回宫的路上总在打冷颤,口干舌燥。
夜里发热了,太医来过,施针、下药。
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有些很可怕、有些却很缠绵。
半睡半醒的时候,我拽着一片衣袖稀里糊涂说:“找人去……看看她。”说罢,我依稀看见面前的人影不是齐安,是丽妃。
“去看谁?”丽妃反问。
我想蒙混过去,阖眼继续睡。
可是丽妃生疑,找齐安来问话。他们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面说的话,我听得一字不落。
有些事情齐安不该告诉丽妃,可是我没有力气阻止。所以丽妃大致知道了一切。她回到床边枕着我的胳膊睡了会,低声说:“皇上放心,臣妾一定照顾好她。”
她都看出来了我在装睡,我却不敢睁开眼看她。

真是病入膏肓。
我这辈子只生过这么一场大病,毫无缘由的,太医连病因都找不到。
我不分昼夜地昏睡,偶尔会醒来,喝完药只是发呆。
不觉得饿、也不觉得药有多苦,整个人仿若不真实的存在,是一具行尸走肉,丢了魂魄。
宫里有传言说我中邪了,母后守着我哭了整整一夜,最终接受了中邪这个说法。她从佛堂请寂空大师来为我作法驱邪,与寂空大师一并来的还有几个小僧。
寝宫里“嗡嗡嗡嗡”诵经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
刚刚送走母后,僧人们在外面尽心地为我作法。我披着长衣坐在罗汉床上无精打采,眼皮耷拉着。
丽妃托着一卷经书递到我面前说:“皇上,这是沫儿为皇上抄的经,一会就要烧了。皇上先看看么?”
“为何要烧?”我不假思索将经书夺过来,掖在怀里。糊涂的头脑时而清明起来,低头翻看经书,熟悉的笔迹如一剂良药,令苦闷的心事得到了宣泄。顿了顿,偷偷瞟了丽妃一眼,问:“她……好吗?”
“她很好,就是担心皇上。”丽妃莞尔笑道,“不知皇上可愿意接见她?”
“她来了?”我懵了,猛地跳下床去照镜子。这一照吓得我够呛,镜子里的人我不认识,像个疯子。我拽着乱糟糟的头发轻呼:“丽妃,替朕更衣!”
“皇上,来不及了。”丽妃说话时,朝旁边望过去。
层层垂帘后面,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徐徐而来。

丽妃去牵丝绦的手,叫她坐在我身边,然后领着一行宫女都出去了。
我很是局促不安,端然坐在那里不敢斜视,“你怎么来的?”
丝绦不急不缓答:“丽妃娘娘说皇上生病是因为我。”
我觉得在她的清白面前,所有解释都太过无力,只好低头认错:“怪我自己,强人所难的是我,受罚的也应该是我。”
她嗫嗫说道:“其实,那也不算强人所难。”
我一惊,侧目看见她垂首的瞬间面若飞霞。突然间心头狂喜,按捺住扯动的嘴角,依旧用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问:“那你为何赶我走?”
她无辜地看着我说:“我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如果我要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么?”
我忍不住笑了,嘴唇干得裂了口子,一笑就渗了血出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信誓旦旦:“那以后,你对我拳打脚踢、刀剑相向我也赖着不走。”
这誓言,自然不是说着玩的。到最后,我也没有践踏自己的誓言。

  声如磬5
病了好些日子没上朝,整个人懒散了。加上夏夜里的蝉鸣令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早晨更加起不来。太医院每日送安神祛暑的药来,无济于事。
我与母后请示之后,准备去畅春园避暑。
身边带了丽妃和玲珑,暗地里吩咐齐安把丝绦藏在行李车上运了过来。
在畅春园的好处是侍女侍卫都不认识宫里的人,齐安说丝绦是位娘娘,她就是娘娘了。
丽妃带着玲珑住在畅春园东厢里的灵风殿,我与丝绦娘娘住在巧雨轩。

待四下无人时,丝绦面色不悦对我说:“谁是你的娘娘?”
“迟早会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娘娘。”我开心地将她搂在怀里,指着摆满一地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你瞧,我把你喜欢的东西也弄来了。我去上朝或忙政务的时候,你便在这里画瓷好了。”
她被我箍得紧紧的挣脱不开,于是懈了气力,倚在我胸前,“哪儿来这么多素胚?”
“从御窑厂拉来的,等你画好了,我再叫人拉回去烧。”
她仔细看了会,问:“看这胚子做不了青花,要做粉彩么?”
我摇头说:“你忘了还欠我一只玲珑瓷碗?”
丝绦仰面看着我,为难地蹙着眉:“那是要胚体半干的时候做镂雕,这样的胚都干透了,不能做玲珑瓷。”
我苦了脸:“啊?朕还念着那只摔碎的碗,真可惜了。”
“日后有机会再做。”她沙哑的声音我听习惯了,觉得颇为迷人。或许头一回听的人会害怕,譬如此刻站在垂帘外头不知进退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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