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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着车子驶在路上,路灯都是一团团模糊的光晕,眼前一
片朦胧,一切都仿佛是在雨中,扭曲扩散。她举手拭了拭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哭。
真是没有出息啊,遇上这样的事情还会哭。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刀枪不入。却原来在失去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根本就承受不起,他只用了一个决绝的姿态,就令她粉身碎骨。
对面车道上的车亮着大灯,隔着模糊的泪光,仍旧眩目得
令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大脑之中也是一片空白,如果她不曾一错再错,如果不曾有错误的开始,他会不会就不会选择离开公司?
凄厉的鸣笛声中,大灯再次眩目,她才发现自己闯入了对面的车道,她能地打过方向盘。可是右侧有车,车速极快,擦她的后视镜过去去,她的车方向别了一下,后面一辆车避让不及,撞在了她的车尾上。
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车直冲出去,打横斜侧了大半圈,车头横过来,却再次被另一部车撞上。
安全气囊“嘭”地弹出,撞得她胸口剧痛。车子终于停下来横在路中央,她却被卡在座位与方向盘之间,动弹不得。
周围的车纷纷避让,她昏昏沉沉,只觉得腿上剧痛,还有,四周的车全在鸣笛。
终于有人拉开车门,煞白着脸,连声音都变了调子:“文昕!”
她觉得像梦境, 因为这个人是费峻玮。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她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梦醒来就好了。他不曾那样决绝地离去,而自己也不会被卡在车里,动弹不得。
“文昕!”他试图把她从车里弄出来,但一动她的腿就剧痛因为痛,所以流泪;因为痛,所以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臂。他的胳膊是温的,他的皮肤是软的,他神色焦虑,他试图安抚她:“你哪里痛?能不能动?”
她不觉得他是真的,只觉得自己在梦里,所以喃喃地说:“别站在这里,会有人看到。”
“你的腿被卡住了。”他终于看清楚车头陷进去卡住她的地方,“能动吗?很痛吗?”
“别站在这里,会被人拍到。”
他十分焦虑地拿着手机报警,先打给交警,然后再打给急救车。
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抓着他的胳膊:“走!”
“不,我不走。”
“你是公众人物。”
“我不走。”
“警察会认出你,过路的任何一辆车上都可能有人认出你。”
“我不走。”
“出来新闻很难向公众解释,娱记一定会添油加醋,你快走!”
“我不走!”他的脸色苍白,声音却很大,“我不续约,你马上就不再是我的经纪人了,你不用管这么多!”
她疲倦地合上双眼。
原来并不是梦,他不续约,而且与律师一同在家中等她。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臆想,更不是她的乱梦而是真的发生过。
她还不如被车撞死了好。
警车上有撬棍,他们将车头陷进去的部分撬开,将她救出来。
她的腿已经毫无知觉。
急救车在一旁等着,她马上被送去医院。
她觉得呼吸困难,医生把氧气面罩罩在她的口鼻上。车顶有一盏灯,白色的光十分眩目,就像刚刚对面车道上的大灯。她闭上眼睛,然后又吃力地睁开,寻找着某个人。
他果然在车里’她想把氧气面罩摘下来,医生阻止了她。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打了一个手势。
是叫他离开。
他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两秒,医生立刻将她弄醒:“不要睡,保持清醒!”
她坚持要 话,医生只得帮她举起面罩,她说:“走……”
刚刚他在路边站了那么久,一直等着交警将她救出来。他是所有人都认识的费峻玮,如果他出现在医院,会有更多人认出他,会有更加难以解释的新闻被炒出来。
他不做声。
她说:“求你……最后一次……求你……”眼泪顺着眼角散出去,流进头发里,温润的,潮湿的,是自己的眼泪,所以不让任何人看见,也好。
即使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她仍旧希望,他不要有任何负面新闻的危险,她仍旧希望,即使已经结束,那段过去也永远是他与她之间的唯一秘密。
她终于看到他点头。
他在路边下车。急救车驶进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人事不知。
她进了手术室,全麻,第二天才苏醒。
病房里有人,原来是公司同事。
Vickie见她醒来,红着眼眶说:“文昕,你怎么样?”
她插着氧气,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伤及腿上大动脉,差一点点就失救”Vickie连鼻尖都是红红的,似乎哭过多次,“真是吓坏我们了。”
她想说话,可是没有力气。
Vickie看她的口型,猜出了她的问题:“小费在放假,他没有打过电话来。老板昨天来医院看过你,那时候你还没有醒。老板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你,所有的医疗费用公司报销。你的男朋友梁先生也来看过你,他今天早晨才离开医院去上班,说下班后马上过来。我们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今天一早的飞机,同事已经去机场接机,你放心。”
上司有道义,朋友关心她,家人更是忧心如焚。
所有的场合,只有他不能出现,也只有他,不会再出现。
Vickie似乎想逗她开心:“文昕,你醒过来就好,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骨头接得很好,配合康复训练,以后走路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甚至仍旧可以穿高跟鞋。还有,你上头条了,文昕,恭喜你,你终于上头条了。”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担忧地看着Vickie。Vickie懂得她的意思,拿起一张报纸给她看。
头条大标题是:“费峻玮经纪人余文昕遭遇车祸”。没有车祸现场的图片,只有她被送进医院的图片,所以只有她,并没有他。
她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小费真红,红得连你出了事,都可以是头条。”Vickie安慰她,“文昕,小费没有打电话来,也许是知道你没有醒,怕影响你治疗。”
不,她知道他永远不会再打电话来。
即使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想到他,她仍旧觉得心碎。肉体上的疼痛是可以容忍的,心灵上的缺失,却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她已经失去他。
永远。
父母到了医院’余妈妈忍着眼泪,她努力朝父母笑了一笑。
可是眼泪却掉下来。
是她不好,所以才让父母担心。
下午的时候老板亲自来医院看她,见到她的父母,满怀歉疚地说:“文昕是在工作中出的事,公司应该承担资任。请二老放心,我们会让文昕得到最好的治疗。”
余爸爸余妈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表示感谢。
老板怕影响她休息,并没有在病房待太久,只是安慰她:“医生说可以复原得很好,你不要担心。费用公司会承担,你只要好好康复就好。”
文昕的声音徽弱:“我有话想和您谈……”
老板说:“别担心工作,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手。医生说你现在不宜劳神,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文昕很坚持,于是父母退出去,把病房让给她和老板谈话。
“小费不会续约了。”
“我知道。”老板神色沉重, “如果谈的结果很好,或许你也不会心慌意乱,出交通意外。”
“我很抱歉……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公私不分……”
“他选择不续约,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时川真的开出了业内高价,我自问给不起同等条件。”老板说, “别担心这些了,我打算签下高颜。高颜已经答应,只是他指定要你做他的经纪人,高颜目前这样红,我们的合约条件并不是最好,但他说他愿意选择我们,以为你的缘故。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主过他,他非常感激。”
文昕说:“我不适合做这行,汪海离开,小费也不续约。”
“别说傻话了,这两件事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一直做得很好,公司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可以带好艺人。”
老板走后,她陷入深沉的昏睡。麻醉过后极度的疼痛和疲惫让她筋疲力尽。
有人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暖,让点滴管的药水不再冰冷。
她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开着灯,是梁江。
父母都不在,他独自守着她。
见她醒来,他说:“我让伯父伯母去吃点东西,他们中午都没有吃饭。”
她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他说:“你吓坏我了,昨天晚上你一直没有醒,我看你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身在冰窖一般。我一直在想,万一你醒不过来……我就永远失去你了……”他掏出一只戒指,是样式简单的指环,镶着细碎的钻石,正是她平常喜欢的Tiffany。他说:“今天下班我就去买了这枚戒指。文听,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再也无法承担失去你的恐惧,所以清你答应我,让我从今以后,都可以照顾你。”
他捧起她的手,将滚烫的唇印在她的手指上,他说:“请你答应我,我不想再来一次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太太,我开车接送你上下班,再不让你遭遇任何的危险,可以吗?”
她终于说出一句话: “你是耶鲁的博士……当司机……太浪费……”
他说:“不浪费,只给你一个人当司机,一点也不浪费。”
她终于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他的诚恳打动了她;也许,是在生死关头捡回一条命,让她开始正视命运的相悖。不该她得到的东两,她原本就不该起贪念。
梁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那么,她就尝试与他,共度一生。
星空璀璨,可是那一颗光芒夺目的星星,并不属于任何人,更不会,属于她。
他将指环套在她的左手中指上。她的手略有浮肿,指环太紧,只能套进第二个指节。他说:“暂时这样,等你手不肿了,应该刚刚好。”
她说:“都没有世贸天阶大屏幕……”
“等你伤好了,我租下世贸天阶大屏幕,再来一次!”
她终于笑了笑,可是嘴角牵动,眼泪却流下来。
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啊,明明应该是欢笑的时候,却总有眼泪掉下来。她从来不是软弱的人:可是最近仿佛一直在掉眼泪,脆弱得像个瓷娃娃。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因为她的心缺了一块,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经离她而去。
即使她拥有整个天空,可是璀璨的星空中,最光芒夺目的那一颗,已经化作流星,曳出她的生命。
养伤的时候,时间仿佛总是过得特别慢。老板向来很大方,给她住单病房,请了护工照顾她。父母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吃不好睡不好,因为过度疲劳,余妈妈又感冒了,最后在文昕的劝说下,回家去了。
她术后恢复得很快,医生给她看X光片,她的腿中有了两颗螺钉。
“等痊愈后再做手术取出来。”
文昕对梁江说:“我觉得自己像机器人,是用螺钉组装起来的。”
“能开玩笑,可见心情不错。”他微笑着说, “最开始的几天,你简直像一棵脱水的蔬菜,奄奄一息,让我担心坏了。”
任何伤口都可以愈合,连她的腿,如今也只是留下一道伤痕,除了偶尔隐隐作痛,似乎并没有别的后遗症。
她在护工的帮助下下床练习走路,像蹒跚学步的婴儿。起初扶着床栏,后来学会用拐杖。第一次自己独自走到洗手间,护工鼓着掌鼓励她。
文听微笑,重伤之后,所有的快乐变得这样简单,只是从病床走到洗手间,已经足以令身边人跟她一起快乐整整半日。
住院后期,开始去康复室练习扔掉拐杖。里面有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悬在墙上,正在放着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