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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蕊和宝葵看着大铁锅中稀薄的粥,吩咐道:“我们好手好脚不使什么力气的这两天就不要喝粥了。把粥全送到城上,若有谁不争气,吃下一粒米,我让他把昨天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底下的小厮们只得应了,只是可怜只有几岁的样子,连日来都不曾有一把米下肚,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
宝蕊、宝葵虽是心下不忍,却也只得狠下心肠,转过身去好言劝慰,“过些时日,蕊姐姐给你们买糖果子去。”好歹是哄住了。自己想想不禁掉下泪来,望着内堂中一地伤兵,宝蕊向着宝葵道:“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些伤兵让小厮、老妇照料罢,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炮声响过,一下子抬下那么多死尸,我就恨不得自己将那些清狗砍杀!”
“那我们走!宝荻姐姐去史尚书那城门救援,我们就去庄子固将军的城门,这样也不会见着她,省得她为了我们烦心。”
“好!”宝蕊拿起地上的长矛抛给宝葵,自己也拣了一把。宝葵将长矛掂在手中道:“偏重了些,我们怕是舞不动的。”
宝蕊想了想道:“那去伤兵那要几把大刀便是,那个再不会太重的。”
宝蕊和宝葵一旦下了决定,就立时去做了。提着两把大刀风风火火地赶到城楼上,并不先去知会庄子固和李开,见着清兵就砍杀起来。见着鲜血横飞,宝蕊和宝葵不由手软,大刀都从手上滑脱了,见着一个清兵逼上来,连连尖叫,却不知如何还手。
李开杀红的眼中倒映着重重的血光,他的长剑上不知沾满了多少满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的砖地上。没有人会听到鲜血落下的声音,炮声愈发地响亮,震耳欲聋。宝蕊、宝葵相互攒着手,惊恐的眼睛瞪视着越逼越近的清兵。宝葵回头看了看还有数十步便到顶的城墙,暗暗地向宝蕊道:“姐姐,我们准备跳下去,我不想死在清狗的刀下。”
宝蕊咬紧唇皮,将宝葵推开,“把刀拾起来护身,快走!”
说着便赤手空拳地冲向那个狞笑不已的清兵,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朦胧中似乎也看到了宝葵的泪流满面,“妹妹,快走!”这四个字最后说出来,却是调不成调,声不成声。她听见了锋利的刀刺进自己身体的声音了。她的手紧紧抓住那清兵的辫子,丝毫没有松手。清兵疼得龇牙咧嘴,那柄大刀在她身上来回地戳着,他用满语大吼着:“松手”,宝蕊却是浑然不理。她的瞳孔不断地放大着,瞪大了的眼睛中充满着无尽的仇恨。宝葵“呀——”地一声,将刀狠狠地扎进那清兵的身体中,满面泪水地望着宝蕊:“姐姐……姐姐……”。那清兵摇摇坠坠地压倒在宝蕊的身上。宝葵抛下刀,大吼道:“清狗,你没有资格倒在我们扬州城上!”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宝葵举起清兵的尸身,对准云梯上不断爬上城墙的人死力砸去。一时间,云梯都被宝葵砸断成两截。庄子固惊异下,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发疯似的,将清兵拳打脚踢,甚至抱住了清兵,缠身上去用牙齿将他们脖颈上的肉咬下来。弹指间,没有了兵刃的她,身上已被戳得如同马蜂窝一般。庄子固见过万般惨烈的情景,这样的女子却是头一回见。他砍杀死周围的清兵,冲到她跟前,却见宝葵早已被砍成一团肉泥。庄子固指节咯咯作响,心头的恨意愈发地浓烈。所有的气力仿佛在一瞬间便都到了他的手上,长剑夹着劲风,一下子那四五个清兵的血溅到了城墙上,只见城头上绣有“明”字的旗帜上已然染满了鲜血。
可怜纤纤弱质,风流婉转的两个女子早已成为凋零的黄花,在烈日下,与一般男儿暴尸城墙。
芳魂两缕向清风去诉,紫霞瑶阊必有度恨菩提接引,到那仙乐袅袅处了。
沙媺和萧伯梁并肩作战,只是并未用短刀,只使两柄长剑,将李开所授的凤舞九天施展开来,半日下来竟是城上歼灭清兵最多的一个。但沙媺毕竟是个女子,连日来只喝了半碗粥,慢慢地力气衰竭了。清兵也深知这样的情形,进攻愈发猛烈,萧伯梁一时半刻也挣脱不开缠着他的清兵,心下着急,刀法也不如前面有章法了。史可法眼观八方,忙命身畔的几名副将去帮助沙媺和萧伯梁。
这场战役,必然比拼的是耐力。但是扬州城内米粮告罄,只有靠意志来坚持下去,能守得一日便是一日。沙媺相信,卞敏必定是把信送到,只是为何弘光帝迟迟不发兵呢?难道我们保卫的不是朱家的江山么?沙媺心头一堵,再看城下的百姓扶老携幼地上城帮忙,总算释然,“我保卫的是全城百姓!百姓才是天!”沙媺娇叱一声,双剑如流水般掠过,身前围成一个半圆的清兵纷纷倒下,沙媺冷笑着反手急刺,在她身后的清兵中,又有两名清兵被她钉在城墙上。其余的清兵大惧,宛若看到的是一个女鬼而不是一个女子。史可法的几个副将冲上来,将他们一起砍杀。
“沙姑娘,你先去歇歇,过几个时辰再上来吧。”
沙媺看看清兵的阵势,点点头道:“他们马上也要退兵休整,我先去歇会,半个时辰后就来接替你们。”
“好,那我们去帮萧公子了。”
沙媺瞥见萧伯梁仍浴血搏杀,却忘了自己要去休息,又提起剑数度冲杀,直到城墙上的清兵全都倒地。
沙媺身体晃了晃,忙扶住城墙,萧伯梁想上前搀住她,沙媺忙摇头,只将双剑插进剑鞘,一步一步向城下走去。她眼前一片漆黑,头也晕得很,仿佛有人轻轻撞她一下,都能将她掀到城下一般。
万宝楼的小厮们扛着粥上城,见沙媺如此慌忙放下粥桶扶住她坐下:“宝荻姑娘,你怎么了?”一小厮从桶中勺出一碗米汤,给沙媺灌下去。沙媺睁眼见是他们,勉力笑说:“还不快把粥……抬上去……他们……可饿坏了……”
“宝荻姑娘……那你……”
“我不过是刚刚出力狠了猛地头晕……”沙媺说着全身不禁又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忙扶着小厮站起来,“我先回万宝楼……你们和史大人说一下……”
沙媺慌乱地下了城楼,双手扣着手腕,本就爆出青筋的手腕霎时间血红一片。“又毒发了……”沙媺心知不好,日头正烈,她却如进入冰洞般汗毛直竖。
“沙媺,沙媺……”李开本来是去万宝楼催粥的,一见到沙媺倒在地上,身体蜷曲仿佛弯成了一张弓,心头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抱起沙媺便向万宝楼里跑去。
“你……把我绑在床上……就出去……半个时辰后再来,史大人那人手不济……”沙媺冷汗沁湿了衣服,李开急忙拿过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汗和满手的血水。
“你快去拿绳子来,我要换衣服!”沙媺喘息着让李开出去。
李开心中着急,只得先依了沙媺的话。沙媺换下衣服,便拿瓷枕一阵狂砸,只砸得瓷片满地。李开听见声响,推门而入,一捆绳子扔在地上,只是将沙媺拥在怀里:“媺儿,别怕,我在呢……”
沙媺嘴唇发白,双手打颤着,无力地抓着李开的肩,眼泪却是不断地落下来,“绑我……快绑住我……”
“不……媺儿……”
“我控制不住自己……”沙媺在李开怀中不断发抖,想要撕扯自己的头发,却被李开拥得更紧。
“我好热……把我绑床上……绑床上……”沙媺力气陡增,跳起来将李开推到一边,“快绑啊!”
李开不可置信地看着沙媺,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这般:“媺儿,你到底怎么了,不要这样……”
“绑我,绑我……”沙媺白森森的牙齿里溢出血,“绑我……快……”说着便将双手抵到李开面前。
李开一手抓过沙媺的双手,“媺儿……你让我怎么舍得?……是了,你是中了牛金星的七步毒,我以前只是耳闻,不曾想这般厉害,你该对我说呀,媺儿!”
沙媺抬起泪眼看着他:“我现在……不可怕么?”
李开把沙媺扶到床上,仍然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松,任凭她双脚踢蹬在他身体上。
“媺儿,你何必那么拼命?”李开想再说什么时,却是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李开,我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再歇一歇就走。”半个时辰后,沙媺如虚脱般歪在床上,催促着李开走。
李开也不知道自己想再说些什么,刚走到门口,沙媺支撑着坐起来道:“等等,你……万事小心。”
李开向她轻轻一笑,“放心,你先躺着歇息吧。”
“好。”沙媺心头一热,看着李开出门后,她只坐了半支香的时间稍稍恢复气力后就又拿起双剑,奔向城楼。
“媺儿,你没事吧……去了那么久……”萧伯梁见沙媺奔上城楼,远远地喊道。
“没事,清兵又要开始攻城了,你们小心!”沙媺见清兵又压地而来,不禁有些后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只盼着自己不要在萧伯梁面前倒下,免得增添他的烦忧。
“史阁部,城中米粮尽了……明日开始,怕只有些野菜汤了。”沙媺向史可法轻声说道。
史可法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沙媺也无言,只好退下,准备迎接清兵的再一次袭击。几日没有米粒下肚,再加上毒性的折磨,沙媺脸色变得灰黑,她知道城中的老百姓都把口粮省下来给守城的兵卫们吃,自己却只喝着深井中的浑水,有的老百姓竟是把城里的柳树枝条、树皮摘下,扔到锅里煮汤,权当充饥了。沙媺看到这情景再不忍心,只得将自己那一份粥让给别人。可是这也十分有限,虽说自己曾经行军打仗,但是她是稳坐军中帐,凡事都有手下的人来处理,饥一顿饱一顿都有,但两三天只喝水度日的生活却是从未经历。她又想起了李开,她不知道他在那边守城是否能平安。直到萧伯梁拉过她,帮她格挡一名清兵的砍杀她才回过神来,慌忙拔出双剑,奋力刺杀。
清兵粮草充裕,又是分成数批冲击,是以他们的体力也恢复得很快,像是打车轮战一般地一阵一阵冲上城来。城墙上的砖缝里都布满鲜血,如一条小流般滴下城去。一些年长的妇人,实在没有法子,便拿着碗去接那些掺着尘土的鲜血,不及沉淀便给自己的孙子吃,如此腥膻的东西那些孩子如何肯吃,都哇哇大哭不止,那些妇人只好捏住他们的鼻子作好作歹灌下去。
活着,要活着。扬州城里所有人都在心里如此叹息着。
多铎仿佛来了兴致般,激战了几个时辰后,又鸣金收兵。他是想用猫玩老鼠的方法,将扬州城里所有的人玩死。他虽然很想让这场战争快些结束,但他更想看看扬州城里那些负隅顽抗的人的下场。
饿死,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死法吧?他没有试过,但是,他想让扬州城内的百姓试试,看看他们的死状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城中的柳树没有了树皮在阳光的照射下蔫了下去。没有了花儿、鸟儿的春天,那就不是往日的扬州城了。史可法干涸的喉咙里一时间竟冒不出一个字来。城墙上堆垒着战死的士兵,而城墙下一具具饿殍倒在路地两旁。太阳还在毒辣辣地晒着,将城墙的砖块烤得烫手。“四月里就是如此炎热的天气,不啻是六月飞雪,是不好的征兆啊!”史可法心中想着,掀开火漆封印的铁盒子,拿出一把鸟铳对准了清兵中跑在最后面的一个牛录开了一枪。那个牛录应声而倒,城下一阵大哗,引得史可法身畔的参将许瑾大声叫好。史可法脸上看不出任何笑意,只是将鸟铳丢给他,“这个给你了!”
“是!许瑾必和大人一起死守扬州!”许瑾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沙哑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