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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撑开那打架的双眼,那带着倦色的黑色眸子,正定定地注视着我。忍不住伸出手,抚过他虬髯丛生的瘦削的脸庞,“那天我那样重重地打你,痛吗?
他摇摇头:“你打得好,让我警醒,我本来就不应当怀疑你。”
我轻轻地责备他:“以后你要记得,别对人太信任了。那个费尔南德,我一眼看出他就是奸细。”
奇异的表情飘过他的面孔,“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奸细么?”他轻轻地说:“那你也是太小看我了,只不过,我留下他,是有作用的。”
“有什么作用?”
“如果你答应我不离开赤云号,我就告诉你。“
我再也不想回答,一把拉下他的身体,瞬时间,那带着男性热力的温暖躯体笼罩了下来,拥抱着那令人安心的臂膀,我再度沉入了梦乡。
醒来时,我已躺在自己舱房的床上,黑色的鹰纹斗篷上,还仿佛带着他身上的热力。我对推门进来送上漱洗水的克林特说:“这次虽然让大家吃了药,但仍然管不了太长时间,下次停靠港口的时候,我们得记得上岸买些橙子才行,最好有山楂,制成蜜饯,这样带多久也不会坏。”
听到这话,他抬起脸,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下次我陪你去买!——姐姐的意思是不是不生首领的气了?也不会离开宝船了?”
我侧过脸,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少年的表情慢慢变得失望,终于,又重新低下了头,慢慢地搅扭着手中的毛巾。
面对这纯真的孩子,我根本无法解释与斯蒂文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现在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少与他交谈罢了。也许再过几天,我就将与他离别,踏上里斯本的土地,从此与这宝船和元人再无关系。希望他最好能早日遗忘我,毕竟,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但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事情,远没有我设想中的那样简单。
那一天傍晚,恰好没有人来找我看病,微感无聊的我,便走出房外,想要看看海上日落的风景。极目望去,湛青的大海便如帐幕一般平静,但奇怪的是,横无际涯的水面之上,除了我们这一艘孤零零的赤云号,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一艘船只。
船向西行,照理早就应当经过科西嘉或突尼斯,这两地都是航运发达之地,商船渔舟理应星罗棋布,但为何此时的海面,却如此寂静?
忽然记起,四翼将中的文森特,是负责航海事务的总管,他的舱室,就在船楼同一层的尽头。于是,我举步向他的房间走去,只见房门虚掩,屋内并没有人,只有一幅海图悬挂在墙上,那便是斯蒂文昔日说所,费了两代人的精力,才绘成的东归海图了。
方欲转身离去,但海图上那条细细的红线却吸引了我,那便是东归的的路线了吧……可是,可是怎么会朝这个方向?!
又惊又痛的感觉突然包裹了我,那是一种被欺骗的寒冷,以及被愚弄的愤怒。想也没想,我冲到走廊之上,向着甲板上走过的每个人大喊:“斯蒂文·冯·亚谢巴哈在哪里!快叫他来见我!立刻!马上!”
五分钟之后,他来了。唇边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倚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听说你发了很大的脾气,到底是有什么事让您这样愤怒,丹青公主大人?”
我几乎想要把他那讨厌的笑容用刀子割掉:“我要你给我一个完整的解释,为什么赤云号不是从撒丁岛向西转去西班牙,反而是向东走?这样,你又怎么能送我去里斯本吗?”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公主大人,赤云号是要东归,自然不能往西走。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初见宝船那一日,他告诉我,说我们并不回费拉拉时,那种老狐狸似的表情。
“那直布罗陀呢,不是说你们元人还准备在那里和西班牙人大战一场吗?”我质问。
“西班牙人愿意等,就让他们等好了。这么多年我们放出风声,也就是为了让他们产生这个错觉。前几天我对你说过,我早就知道费尔南德是个奸细,但我一直留下他的原因,就是要他不断传消息给西班牙,让他们以为仍然是要走直布罗陀出地中海。”神彩渐渐飞扬在他的眉目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绕过大半个非洲,走葡萄牙人达伽马的线路才能回到中国。可咱们元人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难道,他特意让宝船出现在诸多著名的港口,又在海上大张旗鼓的航行,就是这个原因?
他在桌边坐下来,取过我开药方的纸笔,简略地绘出一张地中海地图:“五十年前我们就发现,东归的最佳航线,是从埃及走陆路到红海——这几乎也是当年马可·波罗回意大利的路线,这样不仅能节省我们近4个月的时间,还能避过非洲南端那些著名的风暴。”
“走陆路,那宝船怎么办?”我有些愕然。
他大笑起来:“丹青,我现在才发现你有些可爱了。看来权术毒药我比不过你,但航海筹划你却真的是一窍不通啊。就连我们这几天连着向西方走你都不知道,真是笨到家了。”
听了这话,我本该生气,但不知为何,只是觉得耳朵烫得发烧,却没有反驳他。
“造宝船,根本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这几天船航行在亚德里亚海上,已经有无数的探子看到前去回报了。相信西班牙这会儿,已经架好坚船利炮在直布罗陀等着。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等赤云号一到亚历山大港,我们就会炸掉它。在红海边的港口,已经有五十多条帆船在等着我们,那才是元人东归真正要乘座的航船。”
震惊一词,已经完全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在这一刻,我突然隐约体会到了整个东归计划的宏伟与精细。穷尽三代工匠之力所造的巨型宝船,不过只是声东击西的一件小小工具。至于其他的一切,我已经再不敢想像。
静静地坐在床边,我努力地说服自己接受这完全超出意想的事实。
“对不起,丹青。”他扶起我的下颌,让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你不可能去到里斯本了。”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我走,对么?”我有些疲惫地问他。
他点头:“是的。纵使你不断在我身边提醒,我比不过凯撒,我不是你心目中喜爱的强者,但是我还是不会让你离开。丹青,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礼物。”
“如果到了亚历山大,我留下来不跟你走呢?”我推开他的手。
“你不会的,丹青。无论你多么抗拒,你的血管中,都流着元人的血。”他拉起我的手腕,与他的一起并排举在阳光之下:“人类体内百分之七十是水,地球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的陆地。也许,人类踏上陆地,一开始就注定了血液里不安的流浪性格。”
“你的未来,绝不是留在葡萄牙某个乡下地方定居。而是要同我们一起,经历无数的海上风浪,回到中国,回到我们祖先生长的地方。那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一阵热血涌上我的心头,那是对故土的眷爱,对血脉的记忆。是啊,为什么要去那从来未曾涉足的葡萄牙呢?跟着他,走向那蓝色的大海与金黄的沙漠,未尝也不是一种选择。再说,在这在凯撒已经抛离我的世间,他,也是许是我最后可以依靠的人。
终于,我叹息出声:“既然你已经帮我定好了前行的方向,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斯蒂文·冯·亚谢巴哈,这次,你是吃定我了。”
“是吗?”他含笑看着我:“但我还觉得不够,因为,我现在,还肯定没有达到你需要的那种强大。”
、第二部 亚历山大 第五章 万里黄沙
第二部 亚历山大
第五章 万里黄沙
(一)
我叫亚历山大,今年十七岁。我的名字,来源于与我同名的城市。
二十年前,我的母亲萨凡娜在这里邂逅我的父亲,一个不知名的印度船长。那时他的船上有无数贵重的香料和明亮的钻石,英俊而多金,是亚历山大港里十年内少见的多情男子。母亲在一个月夜里遇到了他,然后和他生下了我,然后一年后,在他们相遇的那个码头,挥手和他告别。
母亲死去,大约是我七岁那年的事,她得了海湾人很容易得的痨病,身体瘦成薄薄的一片,每天拼命地咳着,脸上泛着奇异的潮红。那时,我已经学会在酒馆里为人家点水烟筒打短工,每周拿了微薄的薪水回家,她却不许我去买药,只是帮我存起来,说是自己死后,我去印度找父亲的旅费,就全靠它们了。
她的病渐渐很重,每天要咳血好几次。但每次缓过气来,却总是拿着那柄镶着孔雀石的镜子,仔细地看着水银中的自己。
“亚历山大,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刚见面的时候,脸也是这样的绯红……那时候,我是全亚历山大城中最美的女子。”她就那样徒劳地回忆着,有时候,甚至会用小指蘸着手绢上那成团的血,当作口红,轻轻地涂在她那苍白的唇上。
这个时候的她,总是显得特别的美丽,特别的圣洁。我不忍心打扰她最后的幸福,于是,便一直坐在窗棂的阴影下,静静地听她讲述父亲当年的故事。
她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离去,是克拉奥帕特拉码头上的工头帕法索带人来安葬了他。多年来,我们家的生活一直靠他照顾,偶尔他也会谈到我的父亲:“咳,那可是个好人啊。知道你母亲不会用钱,临走时,特地给了我一颗绿宝石,托我卖了时常接济你们……”
我记得那颗绿宝石,有小指头那么大,在日光下会闪出奇幻的光芒。母亲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帕法索带着我去一个巴格达商人那里,以六袋钱的价格卖出了它。
后来,我就跟着帕法索在码头上做杂工,等他的腿脚渐渐不方便行走起来,我便接下了他的工作,开始学习当一名引水员。帕法索说那是除了水手之外,最有前途的一项工作,除了收入稳定,还能借此结识不少的船长,其中没准就有认识我父亲的——尽管他从那一年离去,就再也不曾有过消息。
帕法索的经验没错,四年之中,我就有过四次机会搭乘商船去到印度。看到那片燠热土地的一刹那,我才发现母亲是多么的愚蠢,因为她只知道父亲的名字叫阿什利,是一个乌德人。而乌德,在当地的土语中,就是小渔村的意思,全印度绵长无际的海岸线上,大约有上百个叫做乌德的村镇,上万个叫做阿什利的男人。
当海员的报酬很不错,特别是在我们回到埃及,能带回大量的肉蔻、象牙与茴香时,船长总会拿出极丰富的奖金让大家平分。但我仍然愿意回到了帕法索的身边,心甘情愿地做着引水员,因为,我不想像父亲那样漂泊,在别的城市和陌生的女子生下孩子,又将他们狠心 地离弃。
但帕法索总是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亚历山大,海上的事是永远说不清的。你的父亲不会抛弃你们母子,否则就不会给你们留下那么大的一颗绿宝石。他或许死在某一次风暴之中,或许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能回来……不要怪他,因为人类,是无法和大海对抗的。”
有的时候,我也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在港口区,我时常可以看到那些带着孩子乞讨的风霜女子,她们都是海员的妻子,在某次风暴中,那曾经深爱过她们的人,从此就一去不回。如果幸运,还会有同船的人带回他的零星遗物。但大多数时候,她们能看到的,就只有一波波寂寞海浪上的无尽虚空。
于是,我更坚定了做引水员的信念,这是一份寂寞的工作,但是安定而幸福。我几乎以为自己以后,就要像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