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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程果毅的名字,据说老将军只是希望他果敢勇毅,并无请封的意思,可是随着程家一个儿子接一个的死,圣上也不好意思了,终于还是给他封了果毅将军。
程果毅终于名副其实了。
程果毅面庞微黑,五官倒是不算难看,还是挺端正的,总是笑眯眯的,没个正型,程老将军还在西北坐镇,他在京中撑着程家,安慰着已经丧了两子的母亲,想必也是为了让母亲略微开怀。
看到罗暮雪的黑马“得得”小跑进了营场,他笑道:“暮雪,你小子今天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罗暮雪却是黑着张俊面,疏无一丝喜色。
程果毅一愣:“怎么,昨天弄进去还没得手?”皱皱眉,抹抹脑袋:“也是,陆芜菱那样的人,肯定是抵死不从的,你还是把人看好,估计投缳跳湖她都不怯。”
罗暮雪俊脸更沉了,半晌才说:“她手里捏根簪子,我总不能霸王硬上弓。”
程果毅脸色古怪,憋不住大笑出来:“可怜啊,花那么大功夫把人弄出来,却眼看着吃不到嘴里!”笑了一会儿,才忍住说:“估计她还惦记着她的方微杜,没事,方家已经完蛋了,没有方阁老,方微杜再俊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不足为虑啊——你该狠心就狠狠心,她要是身子给了你,慢慢终究要回心转意的,你只看着她别让她一时想不开就是……”
虽然是好友,罗暮雪并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的房中之事,拱拱手道:“此事还要多谢成全。”
程果毅摆摆手:“我所为有限,大皇子本是不赞成你去出这个头,好在这次的事儿扯不到咱们身上来,你对陆芜菱的痴心知道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估计圣上也不会多疑。只是大皇子让我跟你说,四皇子恐怕是一向对陆芜菱很有些意思的,要不是陆纬是死硬的太子党,,不可能转投向他,四皇子恐是有意求陆芜菱为皇子妃,这次因是他暗中设计,斩掉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再多做什么唯恐圣上生疑,才按耐住没出面,我听说他暗中已是安排好了陆芜菱去路,只等她卖到那腌臜地方就会被转折送到他城外头庄子里去,如今被你横□来,恐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还是动作利索点,早点收了房,也不怕多起风波。”
罗暮雪对于朝中皇子们的争斗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奈何上了程家这条船,程家是大皇子的外家,虽然大皇子母亲早亡,作为舅舅的程老将军也不可能不牢牢站在外甥这边。何况大皇子为人宽宏仗义,聪慧得很,对罗暮雪还曾有过救命之恩,知遇之德。
大皇子的生母,是程家嫡女,程老将军的同母妹妹,当年圣上还在潜邸时就是太子良娣,后来生子后封了贵妃,不幸早亡,死后追封了承德皇后。
要说大皇子的出身,那也是极为高贵的。
只不过可惜母亡太早,后宫无人撑腰,大皇子身子也不是很好。
太子是二皇子,是现在的皇后所出,现在的皇后也非圣上原配,原来的太子妃是皇上登基不久便薨了。现皇后是后来册立的,故而她的亲子被封为太子,臣子中总也有些不同意见。
太子性子也颇聪慧,可惜从小有些娇养,又过于沉溺富贵女色,这次的贪墨案,被杀的几乎都是太子一系的人。经过这一次,他的党羽竟是被废了十之六七,眼看圣上那里,也起了防范不满之心。
另外一个有力竞争者,便是四皇子。
四皇子的生母,是宠冠后宫的惠妃,惠妃是镇南大将军的嫡女,母族亦是十分得力。四皇子也是善战多谋之人。
其余的皇子,如三皇子五皇子,出身都较为卑微,是宫女所出,再往下的,年龄又小。
罗暮雪听了程果毅这番话,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过会儿微微扬起下巴,断然道:“大丈夫在世,连自己的女人若都保不住,活着还有甚意思!”
程果毅“扑哧”一声笑了,打了他肩膀一拳:“本将军就喜欢你这傲气劲儿,当初你还是个小卒,就觉着你不是池中物,倒是没走眼!”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其实我开始写就知道女主肯定不如隐忍体贴顾全大局型的女主那么招人喜欢,不过还是要说下,文人风骨,不在诗文,而在于能够舍身取义,虽千万人吾往矣……女主虽然还没有那么伟大,但烈性还是有几分的,可不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对于一个没有爱着的人,没有要守护的东西,没有强烈的目标意愿要活下去的人,死亡有时候只是一种取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应该也不是贬义吧……
、11书房
未时中锦鲤给陆芜菱拿来了一件白绫中衣和两件肚兜。
陆芜菱看她两眼熬得发红,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她以前衣裳自然有针线上人做,内里小衣也是贴身丫鬟们做,却也从没让哪个丫鬟这样熬夜赶过,乱絮给她做一件中衣得做大半月,所以看到锦鲤这般熬夜更是心怀愧疚了。
虽是素白绫,却也是柔软密实的好料子,赶制而成,没有一点绣花,针脚却还是颇为密实,两件肚兜一件是鹅黄,一件是翠绿,因为肚兜无绣花实在是不像样,锦鲤微黑的脸带着几分羞赧,很是淳朴的样子。
陆芜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已经很好了,谢谢你,锦鲤,辛苦你了。”
锦鲤红着脸笑的样子很有些可爱。
这时候有个还扎着总角的小婢跑过来说大人回来了,让菱姑娘去书房伺候。陆芜菱刚松散了一上午的心又沉了下来。
书房在第二进,算是出了二门了,已开始有小厮亲随出入,她刚跨出门,便有不少人盯着她看,陆芜菱略一驻步,便抬着头平视前方,目不旁视端端正正走进了罗暮雪的书房。
罗暮雪正在书案前练字,看她来,略抬起头,便招手让她过来。
陆芜菱慢慢走过去。
她略扫了一样,罗暮雪案上的砚台笔墨纸张皆非名品,当然也不是什么廉价之物。
她突然怀念起她的那块小小红丝砚,是父亲在她名声乍起时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父亲的礼物。
方微杜送过她一方澄泥砚,价值更高,她还不曾用过,也不知抄家被谁得了去。
她的几支紫檀雕梅雕竹的羊毫笔,也是名家之作。
还有几块好墨。
她的案台上常放着一块翡翠金蟾镇纸,半白半翠,通透无比,桂姐儿一直想要,自己一直没舍得给她……
罗暮雪的镇纸,竟是一块非金非玉,看不出来材质,未经雕琢的奇怪石头。
罗暮雪看她好奇,塞到她手中:“这是块天外陨石,我在西疆无意得来的,小心别划破了手掌。”
陨石外层隐隐有层橙红,确实很特别。
他这么几句平和还带着淡淡关切的话,声音又动听,容貌又英俊,陆芜菱本是减了几分对他的恶感,可是他塞到她手中,看她羊脂春葱般的手指将他素日把玩带着他体温的东西握住,忍不住握着不放,还捏了捏,颇觉轻浮。
陆芜菱连忙挣扎。
她一挣扎,罗暮雪便更加忍不住要搂她抱她钳制住她,就如同猎物一挣扎猛兽便忍不住要上去咬一般。
好在他看到她脸上的嫌恶之色,暗自警醒自己不可变成她心目中的恶棍登徒子,这才勉强忍住,却把一向能静下心习字的心给浮躁了。
他松开她手,没好气说:“听闻你一手飞白写得不错,你给我写点字临摹吧。”
这是对先生的态度吗?
陆芜菱忍不住腹诽。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接过他的笔,挽起袖子,手腕微动,笔下便起龙蛇。
和一般的闺秀不同,她不写簪花小楷,一手飞白意态纵横清逸,飞扬中又有自在与风骨,却并无棱角锋芒,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稚龄女子的字,素来为人所称道。
写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场雨,便写了首前人的词:
“别来音信千里,
恨此情难寄,
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写完觉得满意,虽然罗暮雪的上宣纸不如自己的澄心堂纸写来流畅,自己的字却写得颇有词中几分韵味。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素来最爱的,却也一向颇为欣赏,倒不是她有什么愁肠相通,也不是要寄什么情,而是大晏词向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格调,和这首词精妙的炼字功力。
罗暮雪看着这词,却打翻了五味瓶:什么“音信千里”,什么“恨此情难寄”,什么“几回无寐”,什么“只堪憔悴”,分明是深深思念远处之人,这个远处之人还能有谁?
想不到她心中竟已对方微杜情根深种了!
罗暮雪沉着脸,字字冰寒道:“此词何意?好在何处?”
陆芜菱正在自赏,却没发觉他难抑的怒气,反倒有几分兴致地同他解说:“人道大晏随性,其实他炼字之妙,古来能同之媲美者寥寥可数,你看这‘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八个字,是不是无法增删?任何一个字被替代掉都无法表现出来,绝妙无比啊,即便是‘碧纱秋月,梧桐夜雨’这八字,也是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吧?还有这‘心长焰短,向人垂泪’,难道不让你想到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实是莫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罗暮雪听她赏赞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在意的,好像并没有太思念谁的意思,倒有些纳罕。又想她莫非是故意避开的?但是听她说的似乎又颇为有理,情态也不似作伪,便慢慢熄了怒气,只哼了一声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皆是懦夫推馁之辞!大丈夫当世,当一往无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已有心,何患力不足?力不足亦可拼命!”
陆芜菱听了这番话,倒是抬起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他一回,最后莞尔一笑:“将军果然是少年锐气。”
她声音清脆温柔,尾调又带了些低回,罗暮雪不知不觉就被她的目光和声音迷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颊,手伸了一半,醒悟过来,怕自己显得太急色,改摸为捏,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咬牙道:“没及笄的小丫头,装什么老气横秋的。”
陆芜菱脸微红,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大人也写幅字看看罢。”
罗暮雪看她面颊微红,侧头避让的模样,心里就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小猫爪在细细抓挠一般,好容易才忍住没过去摸摸她。
陆芜菱帮他摊开纸,磨好墨,罗暮雪只觉得她这些动作都端雅无比,赏心悦目,看看面前的白纸,提起笔,蘸好墨,凝神片刻,便落笔了:
“……碧阶雨漏沁秋苔,缭绫生辉玉生香,残红孤雁岂足惜,趁此青云醉一场,梦中早有千军过,飞蹄夜踏寒剑光,梦里仙山弹指到,蓬莱逍遥广袖藏……”
罗暮雪的字练的柳体,时日尚浅,自然说不得好,但是却有一种锋锐清俊并存的感觉。
陆芜菱看看他写的,有点羞涩了,脸微红说:“你怎么……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首长诗里的一部分,这首长诗是陆芜菱前年写的,是应付陆纬的作业,因为陆纬不喜欢闺阁女儿气太重的诗文,陆芜菱往往投其所好,是以也不算她的得意之作。
不算得意之作,平仄不工,以为没人知道的作品,骤然被人写出来,作者还是有点羞赧的。
罗暮雪却是一直收集她的诗文的,几乎每首都知道,独喜欢这首,虽然浅近,却有些豪气,甚对他胃口。
他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俊美锋锐的脸瞬间有些温柔,甚至有一种美丽,漆黑的星眸凝视着她,说:“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嘿嘿。关于背景,这是架空的,没有哪朝哪代,但是古代的背景诗文就随便拿来用了,不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