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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八,佟氏去上房请安。
迎面遇见邹姨娘,邹姨娘穿桃红色缎面袄子,同色棉裙,头上插着重重的凤头金钗,凤口衔着一串大珠子,看见佟氏用手扶了扶头上金钗,意在引起佟氏注意。
佟氏善解人意问:“妹妹眼拙,姐姐这钗值不少银子吧!”
邹姨娘借机忙炫耀道:“这是节下三爷赏的,说我没像样的头面,赶明个着人打一套。”
说罢,又扶了扶头上的钗,脸上笑很得意。
佟氏奉承她道:“姐姐自小就跟着爷,自是比我们来得亲近。”
邹姨娘更加得意,突然眼珠一转,凑近她道:“妹妹知道吗?四房添人了,听说四爷在任上纳了房妾。”
佟氏装作不知,道:“是吗?四爷人正派,想这妾也是好人家女儿。”
邹氏撇撇嘴,哼了声,道:“好人家,连我等都不如,是个风尘女子。”
佟氏想起温文尔雅的四太太,四爷这是吃腻了换换口味。
微叹,道:“四太太就快生产了,不知是什么心情?”
邹姨娘也叹道:“听说这女子已有了身孕。”
佟氏心里暗想,不是入了勾栏,老鸨就给服了药物,不能生养,四爷品性正派,从不拈花惹草,能夺得四爷的心,看来这女子不是平常之辈。
到了上房,小鸾已早早到了,头上遍插珠翠,傅粉施朱,粉光若腻。
二人行礼问安,站立一旁,
贾成仁与王氏用过早膳,闲聊,贾成仁沉声道:“安先生要辞馆,家学无人授教,一下子又无合适人选。”
王氏一愣,道:“好好的怎么就辞馆了,上那里找像安先生这样学问好人来教。”
说罢,颇为遗憾道:“我刚说过了节,轩哥送去家学里。”
贾成仁道:“安先生已答应睿王所请,辅佐睿王,远征漠北。”
王氏震惊,道:“安先生不是避世不出仕,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贾成仁摇摇头道:“我也纳闷,不可思议,人家的事,不方便说,也不好细问。”
俩夫妻一阵长吁短叹。
佟氏这几日夜里做针线,困乏,晌午吃过饭,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一直睡到黄昏时方醒了,见屋子里模糊一片,已看不清室内东西,想时辰不早了,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大概是丫鬟不敢叫醒她,也乐得逍遥。
节下这几日,她给下人们放了假,轮着当差,没差事就出去找好姊妹玩。
佟氏翻了个身,正好摸到兄长给大奶奶卢氏节下的分红银子,就起来,预备去大房给大奶奶卢氏送去。
此刻,卢氏却在老太太上房。
事情起因是大太太要给耀哥纳妾的事,大奶奶硬是不吐口,大太太一气之下,挥手打了大奶奶卢氏一巴掌。
这一巴掌当着下人的面,让卢氏如何受得了,她不服,梗着脖子把脸凑过去,让大太太打,大太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众人拉劝住了。
婆媳闹到老太太处,大太太颠三倒四,说个不清,老太太直皱眉头,待她说完,老太太看向卢氏,想听她怎么说。
卢氏捂住脸,委委屈屈,细声细气道:“牛不喝水不能按牛头低,小爷有意思我房中的唤作秋灵的陪嫁丫头,孙媳妇正预备挑个好日子,开了脸,收做房中,一并把房中一等大丫鬟如烟也给了爷”。
老太太深深看了卢氏一眼,卢氏像足了受气的小媳妇,老太太心里话,这孙媳妇是受了那个高人指点,估摸着是这几日回娘家,娘家人出的主意,大太太可不是这儿媳妇的对手。
老太太看大太太此刻怔怔地,无言以对,心里微微叹口气,这大媳妇性子有点左,遇事拎不清。
这孙媳妇自持出身高,也不是个好惹的,两个人够一说。
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对卢氏道:“孙媳妇,大太太是你婆婆,你也是个知礼的孩子,不比那小家子出身,你婆婆也是着急抱孙子,这事搁在谁家都一样,就比方你们卢家,听说你那弟妇一年未怀上,你兄弟就纳了妾,你婆婆的心思也不难懂,你这孩子既能主动给耀哥收房,足见你是顾全大局的贤媳”。
老太太又对大太太道:“你当年千挑万选的,以至耀哥儿到了及冠,才挑上这么个媳妇,按说,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说着瞅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此刻若不是当着媳妇的面早就脱口而出,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看大太太脸色难看,兼之懊悔不跌,老太太微微摇摇头,心里叹气,又道:“孙媳妇过门日子短,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她小夫妻的事,你就放手让她处理,儿孙自有儿孙福。”
看大太太表情委屈不服,知道她心结所在,又道:“你是看二房有子着急,这我知道,可别的事能急,唯这事急不得,依着我看,在等半年,就满三年头,若孙媳妇还有那俩通房还未有子嗣,你在往她房中放人,到那时,就是孙媳妇也没有话说”。
说着,又朝卢氏看去,道:“孙媳妇,你看这样可好?”
卢氏见老太太发话,咬着唇,忍住心里不舒服,勉强点点头道:“孙媳记下了”。
老太太又看着她沉声道:“你婆婆是长辈,说得有理没理,你做小辈的只有听的份,我贾家以孝治家,贾家门里没出过不孝的媳妇,别说是你,就是你婆婆,你问问,我说的话敢不听吗?敢顶撞我这嫡母吗?惹恼你婆婆,旁人不说,你男人能答应?日久就离了心,想拉回来都难,你若认命,日子还能过,若不认也只有一条路,你想走吗?”
大太太初时觉得委屈,以为老太太偏心,向着孙子媳妇,及至听老太太说等半年,暗自咬牙,就在等半年,看那时你还有什么话说。又听老太太替她教训儿媳,而且句句在理上,气才慢慢消了。
卢氏低头无话。
老太太看二人都心悦诚服,道:“闹了这半天,我也乏了,你婆媳下去吧!”。
卢氏大概听了老太太的话,性子有所收敛,起码老太太一点说得对,惹恼婆婆,丈夫不依,不想夫妻闹僵,忙先一步上前,扶住婆母。
大太太当着老太太面,也不好怎样,任由她扶着手臂,离开。
出了门,一甩手,大步先走了,身后小丫鬟紧走才跟上,大太太小户出身,平足,因此走得飞快,把三寸金莲的儿媳撇出老远。
大奶奶卢氏,看着婆母背影,心不愉,埋怨父母定亲时草率,没打听明白。
这婆媳出去后,单家的道:“这大房婆媳闹成这样子,将来可怎么好”。
老太太歪在炕上,松散下筋骨,道:“瞧着吧!不算完,日后还有的闹,这大媳妇,人糊涂,孙媳妇出身好,骄纵惯了,不服软,让耀哥左右为难,在中间难做人”。
单家的道:“奴婢看大太太降不住大奶奶”。
小丫鬟跪在炕里给老夫人捶腿,老太太舒坦了,半阖眼,道:“我早就说选个家世一般的,大媳妇不听,如今吃了苦头了,若选个家世稍差一点的,还不是由着她拿捏”。
单家却有点倾向大奶奶,看房中没外人,道:“但凡差点的,有的气受”。
老夫人慢慢阖上眼,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都打这时候过来的,想当初……”,说话声儿弱下来。
佟氏去大房路才走了一半,就听说大奶奶婆媳闹起来,就折回,边走边想:“大奶奶够难的,这贾府女眷没几个日子过得顺心的。”
☆、58克夫妙计
佟氏一连做了十几日活计,出了年十五,二月二也已过了,衣裳才做好了,半夜无人偷偷穿在自己身上,站在立式铜镜前一照,‘扑哧’乐了,衣裳长到快及膝了,裤腿堆在脚面,她摩挲着,心里想着穿在安仲卿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脱下来,想弄平整了,找出熨斗,熨斗是紫铜官帽状的,底部是平的,敞口,手柄上有海水云文,斗侧回字文,她穿来这段日子学会用这种熨斗,在炭火盆子里夹了两块烧红的木炭,放在熨斗里,稍待,用手轻试,熨斗底部已热得烫手,把衣物平展放在炕上,细细地熨烫。
费了一个时辰,把衣裳烫平整,仔仔细细叠好,收在柜子里。
一瞅外面天已晨曦微露,忙了一整晚,稍稍迷瞪一会,就到时辰去上房请安,贾成仁上朝未回,朝廷衙署已正式办公。
佟氏低头走着,盘算鞋子尽快做好,安仲卿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征,朝廷兵马粮草已齐备,择日大军就要远行。
贾成仁已定了后个前厅设宴,给安先生践行。
鞋底子已做好,只等上帮了,在熬个通宵,鞋子就做得了。
古代针线女红,是女子必备的一种技能,就连惠姐不喜做活计,衣裳鞋子都能做,虽富贵人家有针线上使唤的人,可这项本
事算是古代女子最要紧要学的,她看家下人做,不难,看几次就学会了。
她往上房走,这些日子专心做活计,周遭发生什么都充耳不闻,一路听丫鬟婆子都在说四房新纳的姨娘,昨个已到府上,原打算年十五之前能到,路上耽搁了几日,昨晚一乘小轿子由西角门抬入贾府。
四太太房屋早已预备妥当,这新姨娘就先住下了。
佟氏侍候王氏吃了早膳,王氏清盐水漱口,抹干净唇边水渍,方道:“四房新姨娘明个在老太太上房给四太太敬茶,你们也跟我过去,瞧瞧热闹,也认识下新人,以后一个园子里住着,也好见面。”
邹姨娘赔笑说道:“卑妾正好奇想要瞧瞧,听说,这新姨娘长得天仙似的,我等没见过世面,看看这外头的比府里有什么好法。”
小鸾感兴趣地道:“听说这新姨娘擅歌舞,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光是这点,就把府里的都比下去了。”
王氏索素一张脸,道:“那个正经人家看女子这些。”
才一说,又觉得不妥,这样说把四爷又带进去,又加了句:“四爷喜欢的人,一定是贞静贤良,其他的没有也罢。”
王氏不喜听,几人都不敢在出言。
好容易等到王氏命众人散去。
佟氏回房吃了早膳,皂青亮光丝线没了,想就近去邹姨娘房中问问有没有。
走快到邹姨娘屋子,看贾成仁下朝往上房走,顿了下步子,往婉儿房中去了。
佟氏趁他没看见,忙躲去墙后,看他走远,才出来。
不巧邹姨娘出去了,她屋里的贴身丫鬟叫菊花的给找出一扎皂线,佟氏就回去了。
夜来没睡,佟氏头脑昏昏,躺在东里间,沉沉睡去了。
过了正午,这方小院,鲜有人来,可这日却来了个人,正是三爷贾成仁,今个下朝,东宫太子朱毓坤示意他留下。
太子拟撮合方贾两家亲事,纳贾府三房庶女为平妻,贾成仁不知就里,当面不好拒绝,怕惹太子不悦,只说回去禀明老母,告知夫人。
毕竟终身大事,你情我愿,太子也不好相强,看贾成仁话未说死,就告诉方同知等消息。
贾成仁跟王氏只字未提,知道王氏心病,听了不但不允,反而更加恼怒,一想佟氏乃慧姐生母,倒是可以问问她的意见,于是走去小偏院,
正值佟氏做一夜的鞋子,白日困倦,正在房中歇晌。
虽是冬日,然东间地上摆着两个炭火盆子,里面都压着新炭,银丝炭块燃得通红,房间里热腾腾的,暖和得穿不住棉衣。
佟氏身子盖着薄被,松散的亵裤露出一小截光滑洁白匀称的小腿伸出被外,佟氏趴在枕上,睡相不雅,乌丝洒落玉枕上,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酣。
贾成仁看着她像婴儿般的睡态,心麻酥酥的,把她的玉腿拿上来,轻轻抚摸,放回被里。
佟氏睡眠中动了动,也是睡久了,该醒了,缓慢睁开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