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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
贾家大爷和大太太上座,耀哥站在下面,大太太一脸的不悦,对丈夫和儿子道:“这样的媳妇我受够了,不想看着我死,就休了。”
贾家大爷看看嫡妻,长叹一声道:“你说得轻巧,媳妇娶进门是说休就休的,旁的不说,老太太这关能过吗?在说亲家也不干呀,无故休妻,也不占理呀!”
大太太辩驳道:“怎么是无故休妻?七出之条,你看看她占了几条?不顺父母这是一,无子其为二,妒是三,你们说说我说的那条冤枉了她。”
贾大爷和小爷耀哥父子俩互瞅瞅,这三条真都占上,还真不好驳。
大太太看父子俩无言对答,得意地道:“我就说这样的媳妇早就该休回娘家,你父子还偏袒。”
贾大爷是个和事老,怕嫡母跟前这话说不出口,亲家那也无法交代,就苦劝道:“虽你说得有理,可我们贾家向来厚道,不做亏心的事,媳妇休回娘家,你让她娘家的脸面往那放?媳妇年轻轻的怎么做人?依我说,好好和媳妇说说,各自让一步,陈家二姑娘纳为通房,待生子在抬了姨娘。”
大爷话音未落,大太太周氏脸突变,带了三分怒气,道:“我甥女做贵妾我都觉得糟蹋了,做通房,别说她母亲答不答应,就是先我这就不愿意。”
耀哥接着母亲话茬,道:“二妹妹做妾都埋没了,还要做通房,父亲说的儿子也不同意。”
娘俩极力反对,贾大爷没折了,埋怨老妻道:“大房里整日价吵吵嚷嚷,你看人二房三房多消停。“
大太太撇撇嘴道:“那两房消停,我看早晚要出事,你还不知道那三房的惠姐和娴姐闹得跟仇人似的。”
贾大爷道:“还是说自己房里的事,我还是这意思,媳妇不能休。”
大太太道:“我和老太太说去,让老太太评评这个礼,这媳妇对婆婆没一点孝顺。”
贾大爷道:“你执意要休了媳妇,我也不管,我提醒你一句,别惹母亲不快,大暑热的天,把老太太气到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提老太太,大太太气势就弱了。
大太太仗着胆子过上房,找老太太。
老太太才吃了饭,在炕上懒着,听丫鬟说大太太来了,知道又是和孙媳妇卢氏闹气。
大太太进门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当地,道:“老太太给媳妇做主。”
老太太微叹,道:“起来吧!有话好好说,都当婆婆的人了,动不动跪什么?”
丫鬟扶着大太太在椅子上坐了。
老太太正了正身子,道:“说吧,又是那一桩?”
大太太腰板挺直,开口便道:“您孙子耀哥要休妻,求老太太答应。”
不出老太太所料,真就是卢氏又惹了她婆婆,老太太心里对这卢氏没几分好感,仗着出身,凡事不会圆通,拧着婆婆和丈夫,这在婆家能立住脚?
可大局出发又不能不拦着,道:“我贾府无此先例,休妻的事是甭想了,孙媳妇不好,你当婆婆的教导她,别动不动就休妻,是不是为了纳你甥女为妾的事,这事孙媳妇要是拦着就是她的不是。”
卢氏不答应纳妾,大太太也是一气之下要休了媳妇,其实真要休了,她还有点犹豫,耀哥落第,已是连考两次,她本来满心希望儿子金榜题名,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除了怨恨媳妇耽误了儿子,儿子功名这盼头,心里也不报什么希望。
想借卢氏娘家之势,给儿子谋个一官半职,耀哥走仕途这条路也是迫于无奈,家里生意老二夫妻俩把着,有心争,贾大爷父子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生意真要交到她爷俩手里,也得陪着底朝上,贾大爷胸无大志,每日闲来看看书,出去溜溜,倒是老实,不操心,可大房这今后生计无着,不由她不想。
于是道:“既是老太太这么说,媳妇就定下娶陈家二姑娘做妾。”
大太太回去就把儿媳卢氏找来,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卢氏短短数日,人已憔悴得不成样子,足足老了十岁。
走路虚弱得要丫鬟扶着,此刻听了,提上一口气,道:“要娶就是通房,做妾死我都不会同意。”
在无二话,脸也不朝大太太看。
仲夏,暑气熏蒸,大太太听了气急,头上血涌上来,眼前一黑,朝后倒去,躺倒在软榻上。
众人慌了,上前召唤,好半天,大太太才悠悠醒转,眼前人影晃动,恍惚看卢氏也在跟前。
卢氏方才看婆婆晕倒,也吓得够呛。
只见大太太顺手抄起引枕,朝卢氏甩过去,破口大骂道:“我把你个不孝的小蹄子,我几世作孽,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向儿媳,众人一看不好,忙拉劝,推大奶奶卢氏出去。
晚间,耀哥回来,就听说母亲病了,进去上房,一看母亲躺在床
上,人很萎顿,桌上饭菜未动。
耀哥上前,弯腰问:“母亲,怎么早上好好就生病了?”
大太太周氏扭过脸,不看儿子。
身旁的陪房顺义家的埋怨道:“还不是大奶奶惹的,太太气得晕死过去,这刚刚大夫来过,服了药。”
耀哥一怒之下,拔腿去自己房中找媳妇卢氏。
卢氏晚饭也未用,心中不安,婆婆晕倒,这祸事惹大了,此刻方知害怕。
‘咣当’门扇被一脚踹开,卢氏惊得站起来,见是丈夫进来,才要说话,耀哥上前照着她小腹就是一脚。
卢氏本来已弱不禁风,那禁得住他这一脚,踹得倒退五六步,重重跌倒,耀哥上前踢打,房中丫鬟豁出命地抱住爷的腿,哭求道:“爷,绕了奶奶吧!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耀哥犹不解气,一脚把丫鬟踢出老远。
佟氏听房中丫鬟小声议论,不放心,就起身,换了衣衫,走去大房。
此刻正好进门,见此情形,疾步上前挡在卢氏身前,厉声道:“小爷一个读书人,不顾斯文,下死手打自己发妻,还有点夫妻情意吗?”
耀哥此刻有点醒过神来,余怒未息,指着卢氏道:“你问问她做了什么?把婆母气死过去。”
说罢,脚一跺,一撩袍子转身就出去了。
小丫鬟尖叫一声,指着地上,佟氏回身,惊见大奶奶裙下流出鲜红的一摊血水。
众人一看都傻眼了,忙扶躺在炕上,佟氏吩咐丫鬟道:“快请大夫来。”
丫鬟飞跑出去,卢氏捂住小腹,佝偻着身子,疼得脸色煞白,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身下裙子都被血水染红,下来大的血块,小丫鬟不知何故,吓得啼哭不止。
这时,卢氏陪嫁过来的老吴婆子看了,惊道:“不好,好像做了胎儿,小产了。”心疼地看着她姑娘,眼泪就流下来。
佟氏听了,暗惊,心下一片悲凉,早知道有了,这事就不会出了。
匆忙替卢氏换下污了的衣衫,收拾了,等大夫到了,佟氏撂下帐子,把卢氏一只手拿出来。
请来的大夫四十几岁年纪,看着稳重,细心地给卢氏请脉,佟氏看他脸色沉重,知道不好。
大夫又命拿出另只手来,手搭着脉搏,沉吟半晌,放开,佟氏取过窗台上放着布包着的那团子污血块。
大夫仔细看了看道:“可惜,少夫人所怀胎儿至少二月。”
佟氏心‘咯噔’一下,朝帐子里看眼,大奶奶卢氏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知觉,不知她是否听了去,但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无担心地问道:“大夫,大人没事吧!
吴大夫道:“调养一阵子,料无大碍,我开几剂药,按时吃下去,少夫人身子很虚弱,注意饮食和休息。”
丫鬟婆子跟大夫拿药方,唤小厮去药堂抓药。
大夫走了,佟氏撩开帐子看卢氏雪白一张脸,唇无一点血色,闭目,好半天没动,佟氏俯身低唤道:“大奶奶。”
大奶奶卢氏眼睑动了动,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在玉枕上,佟氏拿过床头搭着的一方新帕子,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佟氏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时间才能慢慢平复这伤痛。
佟氏起身,命丫鬟叫厨房弄点补品,又走去外间,叫过一个丫头,小声吩咐她去告知大太太。
又命另一个丫头出去找小爷耀哥。
佟氏仍回里间守在卢氏床前,半晌,一个小丫鬟端着个雕漆填金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只白玉小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汤。
旁边丫鬟撩起帐子挂到双鹤银钩上,佟氏坐在床沿边,拿着银勺子,卢氏的失血的唇碰到冰凉的药勺子微微张开,药一点点喂进去。
卢氏阖眼,不愿睁开,也许她已没有气力面对尘世的冰冷。
卢氏服过药,安静地睡去了,佟氏看她消瘦得肌肤失去水分,发丝枯干,已不是初次见她时,那端庄秀雅的少妇。
佟氏看她睡梦中蹙着眉头,好像很不开心,似无限凄苦。
☆、68娘家来人
二日,卢府就得了消息,卢氏大嫂郭氏就带着人赶来,在贾府门前下轿子,不待通报,就往里闯,大门上的小厮认出是卢府的人,看一行人气势汹汹,未敢拦着,郭氏带着群人直奔大房。
进了卢氏的院子,正好卢氏的陪嫁丫鬟锦儿端着盆水出来,‘咣当’铜盆就失手滑落,也顾不上拾,就像看见亲人似的,飞跑上前,跪伏在郭氏面前,一声悲哭:“少夫人,您可来了,我家姑娘她命好苦啊!”
说罢,也不顾尊卑嚎啕哭起来,卢府得卢氏丫鬟锦儿送信出来,卢氏父亲文渊阁卢大学士卢振国未下朝,嫡母贺夫人听派来的人支支吾吾说个不清,好似刻意隐瞒什么,不免多疑,庶女出了事,忙命儿媳郭氏即刻去贾府看个究竟。
郭氏听婆母吩咐,才往外要走,贺夫人道:“回来!”
郭氏又转回,听婆母还有什么话说,贺氏道:“看来人慌慌张张的,好像是有事瞒着,你多带点人去,万一有甚不好,你回来即刻回我。”
郭氏答应一声,就带人赶去。
这才一进院子,就见锦儿哭天抹泪的,焦急道:“快起来,我先看看你家姑娘在说别的。”
锦儿带路进了堂屋,郭氏闻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里间的撒花软帘垂着,酷暑天气,梅花格子门却掩着,越发有不祥的预感。
锦儿紧走几步,上前打起帘子,郭氏进门,看金漆文几摆着药碗,紫铜兽香炉飘出袅袅沉香,门窗关得严严的,
影影绰绰纱帐里小姑子孤零零地躺着,缩着身子,没什么声息。
郭氏快步上前,撩开帐子,只见卢氏微合双目,脸白如雪,香腮塌陷,瘦弱得脱了像,不由悲从中来,唤了声:“妹妹。”
就说不下去了。
卢氏听见熟悉声儿,缓缓睁开眼,眼前人是娘家嫂子郭氏,动了动唇角,却是一丝苦笑,郭氏见了这笑容凄惨惨,哽咽道:“妹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竟变成这样子?”
卢氏眼角湿润,虚弱地喘口气,轻声道:“嫂子来了,别难过,妹子没事。”
郭氏见她瘦削得颧骨突起,双目空洞,暗淡无光,握住手心冰凉。
郭氏起身,厉声问身后跟着的丫头锦儿道:“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姑娘怎么会弄成这样?”
锦儿闻言双膝跪下,泪流不止,悲悲切切地说了事情经过。
郭氏听完,义愤填膺,骂道:“贾耀,你个灭绝人伦的畜生,下此毒手,枉读了诗书。”
命锦儿道:“你前面带路,我找亲家好好问问,我卢家女儿犯了哪条王法,竟生生打落了胎儿?”
郭氏一时气愤,就让丫环带路去大太太上房,边走边嚷道:“没王法了,耀哥给我找来?竟敢动手打人,反了他了”
大太太当晚便听说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