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润将它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那块昏暗阴翳的铜镜拆下,露出镜后的夹缝。
他又将旁边另一个小盒子打开,将那张上面绘着三个涂鸦墨团的棉纸取出,折好在镜子后的夹缝比了一下,说:“我母妃当时,就是从这里,取出了这张不知被她藏了多久的画。她取出这张纸交给我,她对我说,这是她千辛万苦绘好、藏好的,让我千万要收好……这可是关系着天下存亡的大事。”
“可见当时太妃的思绪十分清晰,确实不是癫狂状态。”黄梓瑕咀嚼着天下存亡这四个字,侧头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问李润:“其他的呢?”
“母妃还有一句话……”李润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她让我,不要与四皇兄走得太近。”
李舒白垂眸看着他手中那张棉纸,端详着那上面三团污黑的墨迹,没有说话。
黄梓瑕略觉尴尬,说道:“然则鄂王爷还是将此事对我们说起了。”
第229章 倾覆天下(2)
“我与四哥一起在大明宫长大,又一起被送出宫,从年幼到如今我们一直兄弟情深。我……知道四皇兄对大唐天下意味着什么!”他将那张白棉纸按在桌上,整个人仿佛都失了力气,勉强撑着才站在灵前,“所以我想,母妃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为人设计,才会被害得疯癫,又说出这样的话,而那个害我母妃的人,与父皇驾崩必定有极大关联,与四皇兄,也必是仇敌。”
李舒白缓缓点头,却并不说话。
黄梓瑕则问:“这里就是太妃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切都照原样摆设吗?”
李润点点头,在堂前的椅上坐下,扶着额头低声说道:“黄姑娘可细加查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黄梓瑕便穿过小殿的隔断,走到旁边太妃的卧室去查看。房间并不大,左手侧是小窗,摆放着小榻与妆台、桌椅;右手侧是一张雕花檀木床,垂着锦帐,悬挂着桃木与玉石饰品。
她在妆台边转了一圈,东西都已被收起,一切都空荡荡的,因为常有人清扫,室内十分干净,她的手在桌沿上滑过,然后停住了。
略微停了停,她弯下腰,仔细地看着桌沿。李舒白在门口看着她,问:“什么?”
她回头看他,说:“好像有一些指甲掐出来的凹痕。”
李舒白便随手从李润拿出来的妆奁中取了一段螺子黛,递到她手中。
她将青色的黛墨在桌沿上轻轻涂过,那凹痕便清晰地呈现出来,正是两个凌乱的,用指甲掐出来的字——
夔王。
李舒白不动声色地看着,示意她往后面涂。
那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迹,渐渐显现出来,祸起夔王。
李润也到了隔断前,看着这几个字,神情茫然:“这……这是我母妃写的?”
黄梓瑕朝他点点头,说:“好像还有一些。”
她的手向右边一点点涂去,在深黑色的紫檀木妆台上,青黑色的螺黛在阳光下呈现出不一样的黑色,一抹细长的痕迹。在那痕迹之下,是浅浅的,凌乱的刻痕,一共是十二个字:大唐必亡朝野动乱祸起夔王。
除此,再无任何字迹。
黄梓瑕又在她床上和柜上寻找,再无任何发现。
她将螺子黛放回妆奁之中,然后再看了那十二个字一眼,然后慢慢以自己的帕子将那眉黛的痕迹全部擦去。
李润站在门口,一时手足无措,只望着李舒白,叫他:“四皇兄……”
李舒白轻拍他的肩,说:“我知道了。我会着手调查当年事宜,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左右一切。”
回来的路上,李舒白与黄梓瑕在马车上看着外面流逝的街景,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我与陈太妃,并不熟悉。”李舒白将目光转到她的面上,终于开口说道。
黄梓瑕点头,说:“先皇去世、太妃疯癫的时候,王爷才十三岁吧?”
“嗯,我一直住在大明宫中,但多是父皇抽空过来看我,我去他那边的时候也不多,所以虽然父皇晚年都是陈太妃伺候,但我与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到先皇驾崩之后,我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黄梓瑕的手指在车窗的花饰上慢慢地抚过,沉吟道:“一个十三岁、见面并不太多的皇子,为何陈太妃会执着地记着,而且还在疯狂之时,认为会倾覆天下呢?”
李舒白微微皱眉,手指在小几上轻弹,问:“你的看法呢?”
“鄂王所说的话中,有一句我十分赞同。就是如果陈太妃的疯癫是人为的,那么那个凶手必定对你心怀不轨。所以才会让诱导她对你产生最大的恶意。”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小几上,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梓瑕……你相信我吗?”
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庄周梦蝶,醒而不知此身是人是蝶。就在刚刚发现陈太妃刻下的那几个字时,我忽然想到禹宣。”他没有看她,将自己的面容转而向外,目光恍惚地在外面平凡无奇的街景上一一滑过,“他在杀死你的父母之后,却遗忘了一切,反而因为各种暗示而坚定地怀疑,你才是杀人凶手。”
黄梓瑕的眼睛,在瞬间睁大,迟疑问:“王爷的意思是?”
“或许我在十三岁的时候,确实曾经做过什么,让陈太妃记忆深刻的事情?”他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看向外面的目光,在车马的行动之中,轻微波动,“而那条忽然出现在我人生中的小红鱼,和禹宣失去那段重要记忆时消失的小红鱼,又有什么关系?”
眼前的一切,忽然都陷入阴霾,看得不再分明。
黄梓瑕在一瞬间忽然也怀疑起来,这辚辚行走的车马,这不断流逝的街景,还有,近在咫尺的,她触手可及的李舒白,是不是也是虚幻的。
他们的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否曾被人篡改过,添加过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又删除掉自己刻骨铭心的东西。
车内一时陷入沉寂,他们都不开口,仿佛有一种沉沉的重压,笼罩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连呼吸都觉得迟缓艰难。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轻轻伸手,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说:“无论最后我们查出的真相如何,但我知道,我们曾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至少,我们现在对彼此的心情,是真的。”
李舒白沉默地将她的手捧起,将自己的面容埋在她的双手掌心之中。在一片安静之中,她感觉到他略显沉重凌乱的呼吸,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缓缓流淌着。
她掌心的那些脉络,代表人生走向的那些线条,他曾藉以辨认出她的身份,而现在,他的呼吸沾染在她的人生之上,在她的血脉之中烙下永久的印迹,永生永世,她亦不能忘怀。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人禀报:“工部已到。”
李舒白抬起头,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中,静静停了一会儿,说:“走吧。”
他的声音恢复成清冷低沉。出了马车,离开只有他们两人共处的这一刻,他依然只能是那个神情冷漠,从未稍露虚怯脆弱的夔王。
黄梓瑕默然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进入大门。
李舒白与李用和商议着事情,黄梓瑕如今是一个女子,在大堂坐了一会儿,周围便有无数官吏窃窃私语。她便站起身,到前面院落中,去看园中的菊花。
已经快到十月,菊花也经了霜,开始凋残。她随意看着,正在思忖着“祸起夔王”那四个字的涵义时,忽然有人冲出来,大吼:“崇古!你果然在这里!”
黄梓瑕回头一看,如今还这么叫她的人,果然便是周子秦。
他今天穿着低调的青绿色衣服,十分难得,可惜搭配的是姜黄色腰带,活似一捆被稻草拦腰捆住的麦苗。但黄梓瑕也不介意了,十分惊喜地问:“子秦?你怎么也来京中了?”
“你先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就丢下我跑到京城来了!”他先质问她。
黄梓瑕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随口说:“你也知道,呆在族中天天被老人们念叨,十分烦恼啊。”
“这倒也是,哎呀,我们都是被长辈逼的啊,我也是,再不跑就完蛋了!”周子秦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泪水都快下来了,“说起来可真要命!我爹他,逼我娶媳妇了……”
黄梓瑕哑然失笑,问:“是哪家姑娘?”
“蜀郡司仓家的一个庶女,听说是个母老虎,连我酷爱尸体的名声都没吓倒她。我去她家下人那边悄悄打听过了,个个都说彪悍无比,大字不识几个,擅使两把杀猪刀,半扇猪扛在肩上跟没事人一样!你说娶了这样的女人还能有活路么!”
黄梓瑕想了想,问:“她叫什么名字?”
第230章 倾覆天下(3)
周子秦既悲且愤:“名气其土无比!叫什么刘二丫!这名字一听就要命啊是不是?摆明了就是我爹看所有女人都怕嫁给我,所以就胡乱找一个彪悍女人,企图压我一辈子啊!”
“唔……”黄梓瑕点头,说,“是啊,看来大事不妙啊。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个性也挺可爱,可是刘二丫这个名字确实不怎么样啊……”
“……你认识她?”周子秦顿时愣住了,然后一拍脑袋,说,“你当然认识了!以前你也是使君千金嘛,你们一帮大家闺秀肯定都见过面的。”
黄梓瑕笑道:“见倒是见过,不过不久前才认识的。”
“哎呀,不管这个了,你赶紧跟我说说,这个刘二丫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彪悍、一样可怕?”
“是呀,和传说的一样,杀猪宰羊样样都行,普通人想欺负她可真难呢。”
周子秦悲痛欲绝地拍着胸口:“没活路了……”
“不但举止彪悍,嘴皮子也利索啊,还喜欢叫人哈捕头。”
“哈?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喜欢叫人哈……”周子秦说到这里,才终于回过神来,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哈……哈捕头?”
“对啊,擅使两把杀猪刀,半扇猪扛在肩上跟没事人一样,喜欢叫人哈捕头,排行第二的那个姑娘喽。”黄梓瑕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子秦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里足可塞下一个鸡蛋:“二……二姑娘?”
“你说呢?”
“可,可她不是父母双亡吗?”
“你那天不是看到那个胖子刘喜英去找她了,说是她的远亲要收养她吗?据我所知,蜀郡曹司仓刚刚离职,接替他的,好像就是绵州一个刘司仓哦。”
“我不知道啊!我听说司仓换人了可我向来不关注这些啊!”周子秦的脸腾一下就红了:“难难难难难道说……”
“你说呢?”黄梓瑕拍拍自己身边的栏杆,“你千里迢迢逃婚到京城,是不是就是为了找夔王帮你找你爹说退婚的事情?”
周子秦抵着自己的额头,说不出话。
黄梓瑕又问:“那,现在还要跟夔王讲吗?”
“让……让我先想想……”他嘟囔着,挤出几个字,“毕竟……好歹……怎么说都是熟人,拒绝了会不会不太好……何况你也知道,这世上能不怕尸体的姑娘,也够少的……”
“那你再考虑一下喽。”她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子秦看着她的笑容,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干……干嘛?”
“没干嘛。”她淡定地抬头看天。
“其实……其实你也挺好的。”周子秦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