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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黯黯兮情脉脉
金色的大殿内,安静如斯,梅小小怔愣的盯着明宗帝的眼睛,浑身紧绷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是娘亲去世后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触到,她把潇九送的指环戴了这么久才知道,这指环原来是娘亲之物。
明宗帝说了那句话后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两指捏着那个小物件,朝后移了几分,似乎只有那样才能看的清楚一样,很多年没见,指环的玉色冰清透亮,更显温润,眯着眼在指环巡视一番,并没有找到那个记忆中的字,又用食指轻轻抹了进去,那凹凸平行的槽横还在,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显柔和起来,眼角纹路的线条也柔软起来。
心里很乱,脑子又很清醒,梅小小漆黑的眼珠随着明宗帝的动作转来转去,他表情的每一分变化都被她捕捉在眼里,她也许不会死,这是她此时此刻想的事情。
明宗帝把玩了一阵,从桌上抽出一张画递给梅小小,目光并未移开指环,道:“潇潇走的时候你还很小,看看她的模样吧!”
梅小小疑惑的接过,娘亲在印象中只剩下美丽二字了,阿爹说她和娘亲很像,她却不以为然,再像也只是像而已!
画中的女子唇角轻启,双鬓间的发辫俏皮的飘动,水灵灵的大眼眯成月牙状,只寥寥数笔,便能让看画之人听到画中女子铃铛般的笑声,这是娘亲?十三四岁的娘亲?她印象中的娘亲永远只有哭泣与哀愁!
“你和潇潇不一样,三儿和九儿千方百计把你送到朕身边来,呵,可还是不一样!”明宗帝嘲讽一笑,小指轻轻一弹,指环套住了那根手指。
梅小小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难怪先前一直疑惑,为何风飞扬和潇九都要把她往宫里骗,却原来是这个缘故,风飞扬倒还罢了,对着那样一张脸,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是潇九呢?撇开救命恩人一事不谈,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呢?他的那个炽热的吻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在骗他?
心里很烦躁,像是有火气却又发泄不出来,只能任由那股怒火烧着胸腔,一点一点的,很灼痛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朕以为,你看到这画会抹眼泪!”明宗帝往后轻轻一靠,似笑非笑。
梅小小一怔,回道:“太久远了,小小记不清了!”
“脸色很苍白,心里有很多疑问?”明宗帝猛的朝前一倾,捏起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她仰望自己,笑道:“嗯,倔强的眼神倒是挺像!”
见她始终瞪着一双水汪汪的黑亮大眼不说话,明宗帝也甚觉无趣,夺回那幅画叹道:“潇潇……救过朕一命!她明知道朕是敌国王子,还是救了朕!这一点,你们母女倒是很像,你明知道有人追杀九儿,就算是赔上梅子岭所有人的性命,还是没有把他供出来!”
梅小小暗暗讽道:这对父子也很像,明知是救命恩人,却仍旧下了狠手,娘亲华年早逝,她又被该死的潇九送到皇帝身边,这账可真够乱的。
“朕没打算让你活下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让梅小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你怕死?哈……”明宗帝像是看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疑惑之后,仰头大笑,只是笑过两声后,猛的收住,很不耐烦的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头疾越来越严重了,情绪一激动,头就像针扎般的刺痛。凌厉的眸光一扫,朝她打了个手势。
梅小小见状,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才缓缓走到他身后,手指轻颤的搭上他跳动的额角。
“小小,你不说话不代表心里没恨!恨朕?恨九儿?恨三儿?”梅小小揉的很舒服,明宗帝态度再次平静下来,微闭着双眼轻轻叹道。
“恨有用吗?娘亲当年肯定也有恨!可最终还是落了个凄凉的下场!”梅小小叹道。
“朕对潇潇不薄,可是她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所以娘亲就被发配了妓院?成了花魁?”梅小小抽了抽眉,恨不得给手下这张脸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潇潇似乎在那里过的很好,还结识你的爹,说来,你还得感谢朕,没有朕的安排,也就没有你!”
梅小小简直无语了,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眨了眨眼道:“皇上一直监视着娘亲?”
“不是监视,是关注!”
脑中一闪,梅小小突然想到青姨曾经说的,娘亲在红尘笑任何人都接触不了,直到后来才被哑巴叔救走,而皇上怀疑她是奸细也是因为知道了哑巴叔的存在,难道说……
“青姨的死是……”
“朕杀的!”明宗帝倒承认的很快。
“为什么?”
明宗帝冷冷一笑,“那种人怎么配知道潇潇的事情?”
“那我阿爹……”
“准备杀!”明宗帝睁开眼,盯着头顶上那双惊慌的大眼,道:“梅达先早该死了,我留着他就是让潇潇看看,她爱上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不止他,梅子岭那些人也都是朕杀的,他们敢取笑潇潇,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梅小小胳膊一抖,力道掌握不稳,险些戳到皇帝的眼睛,可是他没有动怒,而是拨开她的手,缓缓的坐起,叹道:“那些人,包括梅达先,包括你,都是朕为潇潇准备的祭品。”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难怪一下子死那么多人朝廷没有追究,难怪那个胡不为将军会那么嚣张,原来这背后都有这个西楚老大撑腰,可是却偏偏找了那么个理由!
“皇上连太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九儿?哼,潇妃本就是潇潇的替代品,既是替代,又怎么有资格成为我西楚的储君?”
“所以,皇上要杀太子?”梅小小苦笑着问道,果然是皇家最无情。
明宗帝不赞同的挑了挑眉,“那始终是朕的儿子,身上留着朕的一半血,朕还舍不得!”
“可是皇上知不知道当初我救下他时,他已经快要死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来要他性命,难道皇上就不怕?”情急之下,梅小小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直接称‘我’了。
“如果那么容易死,也就不是朕的儿子了!”
梅小小张了张口,对他的逻辑有些转不过来,这是一什么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如果不是她当初发现,潇九早就去地府报到了,一个人竟然冷血到这种地步!该为潇九悲哀吗?
“那三皇子呢?皇上既然看重三皇子,为何不直接撤了太子之位?”梅小小不甘心的问道。
“这两年九儿成长的很快,治理国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朕希望朕的皇子们明白这个道理!”梅小小眼睛一瞪,寒声道:“你把潇九当成磨刀石?”
“潇九?这个称呼挺有意思!当年他的母妃,朕的确封为潇妃……”
梅小小深呼一口气,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想再听下去,反正皇帝要杀她,干脆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为什么?这些密闻连太子都不知道,皇上又为什么告诉我?”
明宗帝收起笑容,眼里透着一抹赞赏,淡淡道:“律渊来京都了,尽管还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不过,有你陪在朕身边,他肯定会来!潇潇当年求过朕,朕也答应过,只要他不回王胡,不和西楚作对,朕就饶他性命,可如今他来到京都想要朕的命呢!朕又怎能轻易饶他?”
“你要把一切与娘亲有关的人赶尽杀绝吗?”梅小小冷笑道,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原来她就是那个饵!
“除了朕,你们都不知道潇潇的好,都该死!”明宗帝眼里迸出凌厉的寒光,脸上闪过一丝残忍,冷冷道:“朕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懂得珍惜!”
梅小小目光一缩,望着那张残忍冷血的面孔,甚至在想,如果这么扑上去狠狠一击,这张脸会不会变的冰冰冰硬邦邦,会不会瞬间毫无生气?感受到皇帝探询警惕的目光,梅小小紧绷的肌肉猛的一松,背脊上有一滴冷汗缓缓滑下,被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刚才竟然想到了弑君!
……
天好像转阴了,梅小小眯眼望着渐渐积压在头顶的乌云,突然感到莫名的滑稽,她一直想要平平淡淡,却总是事与愿违。
来到京都后,总是怀念以前在梅子岭的日子,自己做饭照顾阿爹和哑巴叔,遇到风飞扬一行之后,又怀念在韦府与韦家兄妹打闹的日子,进了皇宫,又怀念和沈悦晋在一起谈笑的时光,到了圣安殿又回忆着和潇九一起吃饭的情景,为什么她总是慢半拍,难道这就是所说的不知道珍惜的结果?
娘亲和皇上之间如何纠缠她不知道,皇上也没讲,无非就是他爱她不爱,最终发展成因爱生恨的故事,阿爹也是因爱生恨,潇九那莫名的表白也是,为什么男人的爱都不能单纯一点呢?
她现在简直恨透了潇九,一切都是他,都是他让她知道了这其中的爱恨纠葛,都是他让她置身于这些纠葛之中,即便皇上真的要杀她,她情愿做个冤死鬼也不想知道这么多。可转念一想,他似乎也很可怜,她还有哑巴叔的照顾,他却只有一人独自应付!
接下来怎么办呢?不知道哑巴叔在哪里,不知皇宫的出口在哪里,皇上不可能放过她,潇九也变的不可信,她真要成为害死哑巴叔的饵吗?
雨终究没有下下来,梅小小东游西逛的转了一圈,想要排解一番胸中的郁闷,却越转越烦,只有回到婢女的小院。
铃铛在屋里缝补衣裳,余光却一直注意到外面,见有个落魄无神的影子飘进,忙把手上的活丢下,笑着迎了上去,笑嘻嘻的挽着她的手道:“小姐姐,你送的点心真好吃!”
梅小小讶异的看向这个圆脸女孩,浓眉大眼的,很可爱,可惜她现在没功夫玩闹,挥了挥手道:“铃铛我很累,自己玩去!”
“小姐姐?”铃铛一愣,许是没听过别人和她这样说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梅小小疑惑的抬起头,见铃铛不动声色的给她使了个眼色,惊了一跳,难道这丫环也不简单?
“小姐姐,我绣了个花样,听太子宫的姐妹们讲你女红不错,帮我看一看!”铃铛说着,又缠了过来,梅小小摸不清她的意思,不敢乱说话,只是这女红是万万不会的,穿穿针还差不多,绣花就别提了。
途中遇到几个同院的丫头,知道梅小小今非昔比,倒还客气,微笑着行了点头礼。屋里没人,踏进门槛后,梅小小刚准备转过头问个清楚,却见铃铛塞过来一个东西到她掌心里,圆圆的,硬硬的,心有疑惑,想要细看,又被铃铛拉过去,抓起丢在旁边的布甲道:“紫绢姐姐让你的!”
飒爽英姿娇柔依
清冷的月,婆娑的影,静谧的夜,窄小的木板床上,拢起一个鼓囊囊的身形,乌黑的长发遮掩了她的大半边脸,只露出挺俏的瑶鼻和一点朱唇,呼吸绵长,姿态安闲,没有谁发现她眼皮下骨碌直转的眼珠和轻轻蹙起的秀眉。
直到最后一阵脚步声走过,梅小小才从被子里拿起手,借着月光仔细的研究着手里的东西。这是白天里铃铛给的,一副谨慎小意的模样害得她心也砰砰直跳,塞在怀里好几个时辰了,直到现在才敢拿出来。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就像有只小猫一直在胸口挠一样,想要拨开,偏偏越挠越厉害。
圆圆的东西是个陶珠,褐朱色,很普通,扔在地上不一定会有人捡,梅小小第一眼也这么认为,还暗暗怪铃铛虚张声势,不过看到陶珠上的图案时,立刻惊醒,就像有盆冰水从头顶浇下,一直灌到脚心。
想当初在梅子岭跟哑巴叔学武,她在庙前的空地上练习,哑巴叔便拿着跟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孩童的好奇心驱使她问过,可哑巴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