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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程低下头,把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呢喃低语:“灵灵,过来……我想搂着你……”
心被满天星光照得更软,刚才还在嘻笑的好心情全都淹没在他这声低低的呼唤里。脸颊能感觉到他又粗又硬的短发,手背能感觉到他嘴唇的温热,耳朵仿佛也能听到他身体里某一种正在汹涌的波涛。
顺着他的手臂滑坐进他怀里,背后就是他起伏着的胸膛。秦程有力的手臂和粗重的呼吸纵横交错着把宋灵灵牢牢圈住,他象是个躲在她背后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蜷缩起心灵。
宋灵灵有点愣,不知道秦程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悲哀,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很确定他正在为了一件她不知道的事难过。握住他的手腕,宋灵灵一下一下地在他袖口处的皮肤上摩挲,挺直身体安静地坐着,帮他挡住从前面吹来的晚风。
大学里永远不缺歌声,不知道哪个装13的家伙在远处弹着蹩脚的吉他报复社会,有人在跟着唱,还有人在一边笑。突然之间宋灵灵觉得自己离秦程远了一些,仔细想想,除了他的名字,他的高考成绩和他的老家,其余的她对他一无所知。她整天满足于两个人如胶似漆的依偎,根本没有想过要仔细探寻一下他的心。
第一次在储蓄所里看见秦程时,他正落寞地低着头,密密匝匝等待办理业务的人流里,他却象是退避三舍一样很明显地和周围的人群疏离着,让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她曾经以为是因为他内向和骄傲的个性使然,现在想来,似乎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别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这样的秦程让她觉得很意外,也有一丝心疼的感觉。往他怀里靠一靠,让他拥得更紧些,宋灵灵仰头枕在他肩上,安静地看向夜空里闪烁的星星。
两个人从远处跑过来,看见相拥在一起的宋灵灵和秦程,终于松了口气一般老远就嚷嚷起来:“秦程,秦程!”
班长王巍是个瘦干瘦干的小个子男生,他跑得气喘吁吁,两只手叉着杨柳细腰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每天都赖在图书馆里的吗,今天怎么跑这儿来啦!快点快点,有人找你,在你宿舍等半天了。”
秦程拉着宋灵灵站起来,有些意外地说道:“找我?什么人找我?”
跟着王巍一起来的是跟秦程同宿舍的小老广:“你妈妈,看样子好象有什么急事,你赶紧回去吧!”
秦程很明显地紧张了起来:“我……我妈?”
“是啊,你赶紧的。”
秦程什么也顾不上说了,松开宋灵灵的手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宋灵灵追上一步唤他:“秦程!”他象是没听见一样,两条长腿迈开大步,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宋灵灵眼前融融的夜色里。
小老广抬起袖子擦汗:“跑得比兔子还快!”
宋灵灵把秦程的书包交给小老广带回去,打过招呼以后自己背着书包也回宿舍去了。今天晚上她回来得异常早,三位姐妹都觉得很诧异,冯文娱家里刚给送来了一大包好吃的,她扔过一包坚果来,宋灵灵拆开,和简念靠坐在一起,有口无心地吃着。
十一点熄灯,十点五十的时候四个女孩都钻进了被窝,卧谈会正待开场。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平静,宋灵灵鞋也顾不上穿,飞快从床上窜下去,抓起听筒。
打电话来的果然是秦程,他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疲累地低声说道:“灵灵,出来好吗,我……我……”宋灵灵咬住嘴唇,挂断电话就换衣服,一分钟时间从头到脚全部搞定,扑开宿舍的门风一样就卷了出去。
三位室友同时都从床上下来跑到窗边,女生宿舍楼前一排梧桐树下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路灯下的秦程看起来十分孤独,他定定地望着宋灵灵会出现的方向,腰身挺得笔直。明明很健壮的一个大男生,可又让人觉得,蝴蝶翅膀轻轻扇起的一阵风,也能把他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小到大,秦程都自诩是个坚强的人,可是这个有宋灵灵陪伴的夜晚,他很庆幸自己至少有过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依赖的怀抱。太晚了,宿舍关了门,空旷的校园里风又大。就在教学楼顶层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里,冰冷的台阶上,宋灵灵坐在秦程的腿上,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宋灵灵第一次在秦程身上闻到浓重的烟味,她慢慢轻轻地捏着他的耳垂,另一只手抚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很想知道,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好时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这个发现让宋灵灵又喜又悲,心里对秦程的疼惜也更强烈。说到底女人无论年龄大小,骨子里都会把心爱的男人当成孩子,夜露深重的时候,都会怕他冷,会想要给他披上一件御寒的衣服,再仔细地把他的双手握在手心里。
秦程很久很久都没有抬起头,他呼吸得很急促,有一刻甚至让宋灵灵以为他是在啜泣或者哽咽。试着扳起他的脸,可他死犟着不肯抬头,一定要把头埋在她胸前,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她怀里以外的世界。再狭□仄也没关系,只有她两只手臂能环住的一小块地方也可以,只要在他孤独寂寞的时候,能有一颗真正关心他的心等在这里,就好,就好……
用力吸一口从她身体里蒸发出的气息,年轻的大男孩牙关紧咬着,用属于她的滋味把从喉间泛起淡淡的酸涩硬压回了心底。
秦程把车开进县医院大门,停在停车场里,交了停车费,却很久没有鼓足勇气从车里下来。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冰冷的台阶,和宋灵灵怀里甜暖的香味。已经有多久没有找到过同样让他感觉到安全和宁静的怀抱了,车门车窗紧闭,但仍然象是有一小股冷风在吹,让他觉得寒意飕飕。也许再也不会有一个象那样的怀抱,能让他暂时地躲一小会,忘了所有压抑和痛苦,忘了自己是谁。再也不会有了。
只用半个小时就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五根烟,嘴里苦辣得难以忍受,喉咙管里象有人举着一枝蜡烛在燎,秦程舔舔发干的嘴唇,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住院部的二楼,再过几步就要到妈妈住的病房了,这时才想起车后备厢里带来的那些东西忘了拿了,都是高文洋让秘书准备的高档滋补品,虫草或者人参什么的,很昂贵,但他知道妈妈根本不会吃,也许根本连看也不会看一眼。
转身下楼,拎起一大堆大包小包,重又回到妈妈的病房外。这是一间六人合住的病房,在县医院里算是条件最差的一种病房,直到现在妈妈还是把她自己和秦程分得很清,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过,当然更不愿意用儿子的一分钱。
站在病房门口,闻着里头夹杂着药味消毒水味和一种奇怪臭味的乱七八糟空气,秦程一眼就看见了睡在靠窗口那张病床上的妈妈。
这几年和妈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见一面她都明显变老了许多。算算不过才五十三岁,不到退休年龄,可是她满头头发已经灰白了大半,人也干瘦得厉害,年轻时候洁白细腻的皮肤现在全都松弛了,所以看起来脸上有很多皱纹。
护士正在给她挂水,妈妈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上,阳光照在她身上,秦程几乎要觉得她正在慢慢地浮起来,跟随那一道透明的光柱慢慢地飘离这个世界。
身后有个人低低唤了他一声,唤的是小名:“程子,你来啦。”
回过头,是大舅舅家的大表姐秦芳,她手里端着一只砂锅,象是煨的什么补汤。秦程点点头:“大姐,我妈她……”
秦芳立刻垂下眼帘,镇定了一会儿情绪,摇头叹道:“你等下,我进去放下锅。”
她说着,进去病房里把砂锅放在秦程妈妈的床头,又出来把表弟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拿进去,趁着病人正闭着眼睛小睡的功夫,把东西收在她床头柜边。秦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表姐一副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向侧边让开几步,垂下头,看着洁净的地面。
秦芳出来看见秦程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但也没办法劝解,这么多年了,该说的话早已经说遍,这对母子……怎么都这么命苦!
姐弟俩离开住院大楼,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秦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拭着眼泪:“肝癌,已经是晚期了,我们跟医生咨询过,基本上已经……”
秦程死死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渗出几个字:“怎么会……”
秦芳摇头:“姑姑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她这个病硬是气出来的,心里堵了几十年……”
秦程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去联系转院,她的主治大夫在哪儿?我去见一下。”
“程子……”秦芳擦干净眼泪,欲言又止,“姑姑她……她一直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也跟她说过转到宁城大医院去,她死也不肯。程子,姐跟你说句话,你心里别……别……”
“姐你说。”
秦芳颇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表弟,她弄不懂命运为什么会这么苛待他和他的母亲,都是那么好的人,但都过得那么不幸福。秦程也低头看着秦芳,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女儿,和几位舅舅间年龄差距都很大,乡下人结婚生子又早,大表姐其实比妈妈只年轻六岁,算起来也可以当他的长辈。
“你妈妈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知道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她把后事都跟我们交待过了……程子,你别怨姐,姐和你几个舅舅们,还有哥哥们都只是想让你妈能走得舒心一点儿,不要再置气了,她这个病最不能生气……”
“我明白,姐你说,我都听你的。”
秦芳啜泣着拉住表弟的手,紧紧握住他有力的手掌:“程子,姐知道你从小就争气,你那么吃苦努力就是想让你妈正眼看你一眼……可怎么办呢,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现在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只要一说,她就……程子,姐琢磨着大概你跟她没有当母子的缘份吧,你大了,也懂事了,别怪你妈恨你,她也……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程子……”
秦程的喘息十分粗重,两只手臂也在微微地颤抖,他紧皱着眉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沙哑着声音说道:“那么我呢,姐,为什么也要这样逼我……她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如果没有我,该有多好……”
秦芳哽咽着,一把搂住表弟嘤嘤地哭泣起来。周围有人看着这对相拥哭泣的病人家属,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恻隐之意。秦程低头肃立了很久,力气才一点一点回到身体里,让他可以扶住表姐的肩膀,帮她擦净脸上的泪水。
“大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来让妈难过。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妈能走得平顺一点,开心一点。”
“唉……”秦芳点点头,手帕已经全被泪水沾湿。
回到楼上又站在门口看了妈妈一眼,秦程什么也没有再说,向着表姐点点头,大步离开病房,头也不回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甩上门,下意识伸手去拿烟,只抓住了空无一物的烟盒。
把烟盒攥成一团扔进窗外的垃圾箱里,开车出医院门,停在第一个经过的小百货店前,烟刚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抽一根塞进嘴里。手抖得厉害,打火机按了十几下才好不容易打着火,凑着点着烟,狠狠狠狠地把浓辣烟雾吸满整个肺部。
回宁城的车开得习快,一路也不知道超了多少速,被摄像头拍了多少次。眼前的高速公路仿佛永无止尽地在向前方伸展,秦程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永远走不到结束的那一天。他害怕自己永远都象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