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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聪明伶俐,只是太过老实。“既然如此清楚,那我来问你,你可知我为何将你放在李卫身边?
“不是让在下学习为官之道吗?”陆瑄眨着他那双单纯懵懂的眼。
我一听,不禁蹙眉摇头,吃了那么多葡萄,连葡萄里是否有籽都不知道吗?“我现在有些迷糊,你是真蠢还是再给我装蠢?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这话我想你应该读过,何意也不需要我来解释吧?唉——算了算了。”我不耐烦地一挥手,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消消火气。“想来这会子李卫的神儿该反应过来了,你再去也是白去,事不过三,你去了不够被他忽悠的。你啊,明日上街转转,说是有集。杭州自古便是出故事的好地方,什么邻里街坊的碎口儿、红白喜事、妖魔鬼怪、升官发财,有点意思的你统统记下回来和我讲。怎样挑选不必我教你吧?”
“听这些做甚?”陆瑄奇怪的问。
我狠挖他一眼。“难道为官者不该关注民间疾苦吗?官自百姓出,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陆瑄挨我一呲,尴尬的讪笑着。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陆瑄将视线锁在一张能容四人左右的大床。金凤玉钩,双层帐纱,外为海棠红绣一昂首飞凤,内里为樱草色绣一双戏水鸳鸯。锦被花似蝴蝶满园春、暗香藏不住,长方形的一对软枕并排摆放、绛紫湘绣着芙蓉缠孔雀羽,一件无袖蚕丝短睡裙令他脸红心跳,莹白裙上绣有八对饱满的红樱桃,诱人垂涎三尺。
“怎么?你想留宿?”我见他盯着睡裙移不开眼便逗他玩。“你若要留下,我就叫童儿走。”
陆瑄看向月童,见其依旧保持着优雅且冰冷的姿容,顿时似明了一般红霞满面,连声道:“不、不用了,夜已深,在下不便打扰,告退。”说罢,礼也不施,逃似地奔走。
“他在误会什么?”我轻笑问。
月童一耸肩。“谁知道。”又正色道:“夫人……”
我稍举手打断他,邪笑道:“啊,我知道。尹继善要来了,这不是挺好吗?咱们又有新乐子了。吩咐下去,好好招待咱们这位‘邮差’尹大人。”
拔出金簪玉钗、褪下锦衣衫裙,换上睡裙、一甩如丝长发,掀开帐纱、钻入锦被中,喃喃自语:“呐,你刚才动气了吧?”
没有声音作答,琉璃灯灭,月光肆无忌惮的洒进来,却好似触碰到什么,急急隐身于云层之后,不敢再露面,黑夜深沉,只有夜莺纵情歌唱。
(明天姥姥过生日,在这里祝姥姥生日快乐。我没有见过姥爷,不过从照片上看到过,很帅、很慈祥,一定也会疼爱我吧。)
[正文:第一百四十章 广寒宫]
尹继善一路风尘仆仆赶往杭州时,凌波仙子正挥着洁白水袖翩翩起舞,严寒之冬丝毫未影响杭州,依旧是风情万种、山清水秀,于他而言乃“涉青阳不增其华,历玄英不减其翠。”。
尹继善刚步入繁华的杭州城,就见一顶蓝绒小轿停在路边正等着他。四个轻壮轿夫垂首凝神,一五十多岁的老妇朝他走来,道了个万福问:“来者可是尹继善,尹大人?”
“正是。”
尹继善点点头,打量这位老妇。见其弯眉两道雪,眼似秋水微浑,鬓边斜插两朵玉玲珑、白发若云雾,裙布钗荆,颇有“白发戴花君莫笑”之意。
“老身月娘,乃月府仆妇,奉我家夫人之命特来迎接大人,请大人上轿。”月娘掀开轿帘。
尹继善并不急着入轿,笑问:“不知你在月府做了多久?”
“老身八岁被父母卖进月府,已近五十载。”月娘恭敬的回。
“哦?”尹继善一挑眉。“这么说——你对你家夫人相当熟悉喽?”
月娘抬眼一瞥,垂下眼帘道:“老身不过是月府的仆妇而已。大人,您该上轿了,夫人在等您。”
尹继善皱了皱眉,见她不愿多说,只好入轿,一路稳稳当当。
不久轿停,尹继善心想定是到了,于是掀帘下轿。见其门庭赫奕,门前立一对石狮,一雄狮曰“狮子滚绣球”、一雌狮曰“太师少师”,丹漆门上一对铜制金虎辅首,“月府”匾额二字是谓颜体、笔力强劲严谨。
月娘领他入府,府内红垣围沓,白玉为阶,曲廊通径,宝殿与琼楼对峙,琉璃瓦上龙凤交鸣,乔木参空,花气香无断,亭宇皆红窗。路遇奴仆,男子或清秀伶俐、或刚勇温雅,女子或冶容秀骨、或丰容盛鬋,皆端庄有礼、细声慢语。颇为奇怪的是,奴仆们瞧见他皆执袖掩嘴偷笑,令他甚感迷惑。
尹继善随月娘先过月桂两章,见主殿肃穆威严,匾曰“桂华殿”,红漆柱挂联,题为“嫦娥飞下九重霄,玉兔依傍九里香。”;殿后左右两侧各有一穹门,一曰“乐阳”、一曰“喜阴”;自“乐阳”而过见一圆潭,名曰“滴翠潭”,碧波荡漾、澄澈如镜;潭四周桃李环绕,尚未开颜;旁侧一四角小亭,牌曰“云漫”,上有一对小联“寄心海上云,千里常相见。”。字若行云一气呵成,尹继善认得此字,出自龚贤之手,此人笔风奔放雄奇。
再过一重穹门,亦是一对,一曰“风音”、一曰“常绿”。入得“风音”,见菊伴松林,风节显隐逸之气;有一二层朱楼,是谓“留客”,廊柱绕牵牛,联曰“采菊秋野恋东篱,听松异乡邀五柳。”。
再过一重穹门,亦乃一双,一曰“南柯”、一曰“黄粱”;穿过“南柯”见南面立一株木槿、枝叶繁茂。尹继善此时有些纳闷的问:“为何不在前厅会客?”
“夫人吩咐,在内园招待大人。”月娘稍一侧头答道。
尹继善蹙起双眉。“内园?”
“是。内园向来只用作接待‘特殊贵客’,大人。”月娘忍不住也偷笑了笑。
尹继善迷惑重重。“特殊贵客?”
“是,大人不必顾虑,去了便知。”月娘收起笑,步伐稳健。
这时,尹继善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竹林,森森清幽,中间一条花砖蹊径,直通密林深处,入口一石碑,上刻“仙人送青”。走过小径,见一蛮子门隐在竹林后,门悬一对羊角灯,两侧各立一二八佳丽,肌腻如脂,眉似春柳,秋波含羞,锦裙灿丽,上前道万福,其声娇柔。中立一少妇,凤髻铺云,蛾眉扫月,一双星眸含笑,罗裙掩地,打扮用物不比寻常奴仆,多了几分贵气。
“可是贵客临门了?”瑶琴一边打量尹继善一边问道。
月娘一福身道:“正是。”
“贱妾瑶琴,乃月府管家。”瑶琴上前微施礼。“大人请。”说罢,她伸手推门。
尹继善望见门顶一牌,名曰“羽化”,门上雄鹿蹬蹄似奔、角若枝杈参差,仙鹤展姿似舞、昂首若鸣。他这才恍悟,蛮子门乃是隔门,隔开前后两园,既过“羽化”,便是谓“登仙”了。再细一想,前园乃一“固”字,“口”中含“古”,“古”字拆开为“十”、为“口”,难道“口”中又含字?
入门后见园子曲水徜徉、亭台错落,藤花绕廊、异卉奇葩,似仙境一般。沿廊穿园,乍见一池塘、名曰“红情疏影”、丹枫粉樱绕池畔,池上铺莲、叶如宝盖,池里藏锦鱼、红黑相戏,池中立一石灯塔、隐约觑烛火。
池旁几间轩舍,匾曰“煮书吞墨”,好生有趣的书斋名,门前六株梅树、一红一白分两边,阶前寒兰娇俏。轩后梨杏簇拥一假山,太湖石堆叠而成环凌霄,好似玉龙高耸,山上一六角重檐亭、气势雄浑,匾曰“观远亭”,红柱一联“自然生远心,何必见千里。”,皆出自王士祯之笔。
绕过假山有一沵迤小路,两旁翠柳拂拂,名曰“凌波”,取自“柳暗凌波路”。走过小路见一高阁,芍药杜鹃妖娆妇、紫阳茉莉女儿情,匾曰“绮旎泠泠”,乃作赏景、听戏、观舞乐之用。
阁对面溪流瀍湲,形若月渠,是谓“月牙”,溪上架红木拱桥,谓之“绯带”,牡丹芙蓉争相艳、合欢梧桐试比高。溪畔荫蔽处有一秋千架,皮绳上绕彩带铜铃,颇有“绿杨楼外出秋千”之意。
过溪见华殿,精美堂皇,匾上四个鎏金楷书“栖凤息凰”,字体苍秀疑似世祖所书。到此,尹继善方悟,内园乃一“团”字,团字拆开为“才”,才加木乃“材”字;材,人之质也,乃作料为材,何质何材。
入殿后见中设紫檀雕凤宝座、百鸟朝凤玉屏、翠羽掌扇,极尽奢华。转过玉屏,花砖之上皆铺锦毯,两旁皆围锦幔。
出殿后转花廊,至一偏殿,金碧交辉,内列琉璃灯,玉炉冒沉香,绣幕飘五彩丝带。中设贵妃椅,一贵妇斜躺之上。
尹继善见其装束不禁恼怒至极,但见她雾鬓云鬟、冰肌玉骨、薄施脂粉、鲜眸玉腕、媚态娇姿、绝世无双,身着鹅黄彩凤绸裙、隐隐窥玉体,翠绿抹胸半遮半露,撩人心神。
两侧立着金童玉女,容貌相同,肌如白雪,唇似樱红,袗衣鲜丽,美似天仙。此时,两人脸红的可爱,宛如二朵醉海棠,时不时偷眼瞄向妇人。而月童则在一旁静静伫立,丰致翩翩,着白罗袍,不施朱粉,却仿若梅萼凝霜、莲花出水,仪容绝世。
“元长,好久不见,欢迎来到广寒清虚之府。怎有空来杭州瞧我?莫非你也跟李卫似的喜欢越地儿管闲事?我还真不晓得,原来元长你好这口啊。”我媚眼如丝,故意转着娇滴滴的秋目。
“噌”!尹继善胸中腾起无名火,加上方才的怒气,我的挑逗简直是火上浇油。“你这成何体统?!”
“怎么?我这身打扮不美吗?我还当你喜欢呢。”说罢,我拽了拽抹胸大泄春光,又变本加厉,朝月童勾了勾手指,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将俊脸慢慢凑近我。
“你闹够了没有?!”尹继善暴吼一声,速出飞腿,被月童挥臂挡住,两人僵持着。
我呵呵一笑,打破僵局。“好啦、好啦,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瞧你气的,算我不是。”
尹继善听此收腿,一甩袍坐在绣墩上,仍气冲冲的道:“你、你这是什么打扮?!好端端的一个妇人如此浪荡形骸。府邸建的乱七八糟、不规不矩,贪图享乐也要有度,勿得让人持了把柄去。”
我只笑不言,月童拿了件黄帔为我穿上,回原处与瑶琴并肩站,月峰上了热茶。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急,京城正飘着雪花呢,等开春再回也不迟,你就在我这儿多玩两日吧,咱们往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了。”我坐正身子,将鬓间碎发掖了掖。
尹继善并不吃惊,唇角一弯。“如此说来,即便我不来杭州你也打算要回的,只不过拉不下脸来,非得先让皇上服软才行,是吧?”
“呦,你愈来愈懂我心啦。”我接过月峰递上的茶,轻啜一口。
尹继善不露痕迹的笑了笑,锐利的眼睛瞅了我一圈,忽将视线锁在我耳垂上,停顿片刻,淡问:“紫石英好吃吗?”
“当啷”!茶碗在我手中踉跄了一下,笑容一僵,下意识的抚摸耳垂,豆大的紫石英闪着滢澈的紫光。我收回手,继续浅笑道:“元长,你可莫开这种玩笑话,金石岂能做吃食?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呢。”
“第一次?”尹继善浓眉一抬,端起楠木茶几上的青花茶碗,虽眼观茶色,却偷觑我的神态,慢悠悠道:“本草有云‘治心腹咳逆邪气,补不足;煮水久服,轻身延年;疗上气心腹痛,寒热邪气结气;补心气不足,定惊悸,安魂魄,填下焦,止消渴,除胃中久寒。’等等不提也罢。此物还治一样——”他停住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