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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说了,……”
那两个精瘦的汉子应答不迭,一条一条地记下,一条一条地吩咐,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将那老爷的所有要求全部办到,已经汗流满面,其中一个不由得急道:“他不就是请八王爷吃顿饭吗,有这么多麻烦的。连菜都舍不得多点,一共就只有三个菜,连我们都不忍心看!”
“菜贵精,不贵多。”
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楼梯角下响起,虽然苍老,但是中气十足,伴随着沉重而有板有眼的脚步声,飘上楼来。楼上的那帮人都慌了,尤其是那两个精瘦的汉子,当先奔到楼梯口,满脸带笑地柔声说:“老爷上来了,当心摔着。扶稳楼梯……”
另一个却说:“老爷当年戎马天下,如今还是老当益壮,兄长你何必多虑呢。不过咱们做下人的,……”
“闭嘴。”
楼梯上的那人没好气地说道:“不用拍我马屁,趁八王爷还没来,让人把座位腾开!”
话音刚落,人群一分,我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遍体绫罗,穿得如同富商大贾般的老人缓缓捻着胡须站到了我面前。
第四十回 臣今虽已老,未遣壮心休(下)
这老人一边搓着两枚铁胆,一边故意不看我,盯着他的家丁们说:“让他走开,附近的这些桌子,随便他坐就是了,大不了我把这酒楼包下。”
我心想,这人的口气好大,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初来淮安,最好不要惹事生非,于是忍气吞声地站了起来,朝旁边的桌子走去,那老人的一个家丁将我的几碟点心和茶壶重重地丢在桌子上,挺胸凸肚,得意洋洋地说:“方才黄大管家和黄二管家让你挪位,你偏不挪,现在知道厉害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很生气:这些家丁狐假虎威,那老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不加管束,一看就是蛮横惯了。方才他们在谈话中说起过今天所请的客人是八王爷,想来这位王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人多半是沆瀣一气,专门欺压百姓。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不快,便招手叫来跑堂的,想要付账。
跑堂的收了我的银子,陪笑着将我送到楼梯边,低声说:“公子,您是远道来的吧?这老头一向刁蛮惯了,唉……对不住您。”
我点了点头,一边下楼梯,一边对他说:“不妨事,你还是去招呼那个凳子都要用论语垫着坐的主吧……”
话还没说完,脚下忽然踏空了一级台阶,我惊叫了一声,身体一歪,已经收不住脚,就那么往下栽去。
幸好这当儿楼梯上走来一个穿湖绿色褂子的人,这人几步并作一步,大踏步地走上来,伸手将我扶住,千钧一发,总算是没有磕到头。
楼上那老人的随从们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我满脸通红,低着头对那人说:“多谢了。”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随即便用一口圆润爽朗的淮安口音说:“没事,谁保得准不偶尔跌个一交半交的,公子不必在意。”
他的音调中透着一股浑厚洒脱的气概,既不做作,也不粗鲁,言语之中,亲切随和,让人听了非常舒服。我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只见面前站着的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豹眉环眼,国字脸,阔鼻厚唇,看起来是个长期在军中的将领,但是一举一动端重得很,说话更是得体,又像是个读书出身的朝臣。他脸上含着笑意,正看着我问道:“公子没有摔到吧?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我摇了摇头,笑道:“多亏您,只是虚惊一场。”
那男子点了点头,说:“请再上去休息一会儿,喝杯薄酒,相见甚幸,就算是我敬您的。”
说毕,不等我回答,他便朝楼上的那个老人喊道;“二叔,您老人家这么早就到了?”
那老人阴阳怪气地说:“哼,你那些个兄弟们,个个都了不起的很,你二叔甘拜下风,只好让你们耀武扬威地摆架子。”
男子听了,笑道:“二叔别生气。您老设宴,小侄怎么敢让您等。是因为益州那边有军情传报,我赶着给九弟回信,才来得晚了。”
老人听了,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讷讷地说:“也不用这么郑重,没什么菜好请你,就只有烧肘子、煮白菜和一盒子你婶娘做的下酒菜。”
男子并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那很好。很久没有吃过自家的菜肴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这男子就是方才他们说起的八王爷,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称呼那个老人“二叔”,如此看来,这老人也是北朝皇室中的成员了。酒楼里的人对于那老头表面上恭敬,事实上却不怎么理会,但是一见到这八王爷来了,都是精神一振,掌柜的马上将酒楼里的最好的酒菜都摆上桌,还低声问那位八王爷,要不要将酒楼里所有的人都请出去。那男子哈哈大笑,说:“何必呢,大家一起吃喝,不是热闹吗。掌柜您不用管我们,今日乃是家宴,只吃家里的饭菜。”
掌柜的满脸带笑,诺诺连声,说:“对对对,这些菜嘛,只是给王爷尝个新,不值什么。既然王爷不喜欢,小的马上撤下去。”
老头听见他这么说,酸溜溜地小声说:“哼,刚才我来的时候怎么不摆上来?”
我在旁边听了,好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心想这老头多半是不得民心。
八王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听见他岔开话题,对那老人说:“上次二叔六十大寿,我派人送去的几种好茶,您还满意么?听说十六弟给您和婶娘送了六十幅蜀锦,什么时候我去见识见识。”
那老人摇了摇手,说:“只是些玩物,别花心思在这上头。我今天叫你来,……”说到这里,他们压低了声音交谈,同时不断张望着窗外的某个地方,表情紧张。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不免有些好奇,虽然已经吃饱了,却并不离开,反而叫了两个菜,坐在那里,留神听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老人忽然一拍桌子跳起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老虽老矣,其心未死,我想去,谁能够拦得住我?你们这帮胡作非为的臭小子,成天……”
说到这儿,他猛然醒悟过来这是在酒楼中,气哼哼地一挥衣袖,带着那帮家丁走了。八王爷并不急着去追赶,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对着窗外出神。过了许久,才带着随从离去。我没有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有些失望,慢慢地走下楼来,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一时间站在街旁,看着繁华而拥挤的淮安,心潮起伏。兰叶曾经跟我讲过,北朝的政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流密布,各个势力团体互相虎视眈眈,各不相让。从这几天中我四处听来的消息看,确实如此。兰叶说,这是我的大好机会。变中求生,比平静时期更加容易。我同意他这句话。只是这些人各拥兵权,珊瑚党和西赵又派了人在我身边,急切间怎么能够应用这些人的力量呢?
正在出神,忽然见长街对面那个馆驿中监视我的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小声对我说:“郡主,皇上下了道秘旨,兰叶先生让我们来找您,请您快些回去。”
第四十一回 心深处
刚一进馆驿,兰叶就迎了上来,嘱咐我赶紧梳洗,看过圣旨之后换身衣服进宫。我问他知不知道所为何事,他说来人并未说明,如今将密旨供在案上,等着我拆看。同时,他趁人不注意,递给我一个蜡丸——谢丞相的信又到了。他低声说,这是方才出现在我房间中的桌案上的,并不知道是何人所送。
我心里突突跳动,不知谢丞相又要叫我做什么事。忐忑不安中,只得梳洗,按照北朝的礼节行过大礼,忐忑不安地拆开圣旨,一看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蜀地将领宫茂郎归顺北朝,如今已经到达淮安,皇上接见之后,知悉宫茂郎曾经拜见过南齐摄政王及长公主,因此特许悦和郡主提前进宫相见,云云。
宫茂郎!
兰叶早就对我说过,他认为这个手下有两个寨子的将领事实上就是齐清河。如今这道圣旨,更加证实了这个消息——我根本没有见过哪个姓宫的人,他如此着急地捏造理由要见我,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二哥。
看过密旨之后,按照北朝的制度,要将它焚毁。我趁着周围的下人去焚烧圣旨的机会,拆开蜡丸,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赵明善德行有缺,已经罢黜。”正是谢丞相的亲笔字。
他在威胁我。必定是见我这么久没有杀十六王爷,愈加不耐烦了。我心神恍惚,慌得几乎要哭出来,四处寻找到兰叶,喝令众人退下,然后不顾一切,将此事跟兰叶说了。时间紧张,他来不及回答,只是皱着眉头问:“圣旨呢?”
我几乎哭了出来。什么时候了,这个人还在关心圣旨。
还来不及答话,那些丫环们和宫里来的太监侍女已经在门外催我启程。外面微微地起了阵风,无晴无雨。我想到待会儿就要见那个许久不见的二哥齐清河,心里不免有些惊慌。我比他小三四岁,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在他那边,却应该还有清晰的记忆。他可不比故世的大哥,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仓惶间,我回头去望着兰叶,见他的衣角在风中缓缓吹拂,笑容温和,心中更加烦乱。母亲和善儿怎么办?
这一次进宫,是在白日里,香车宝马,侍卫随行,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向宫里进发。因为是降臣的身份,而且皇叔新丧,马车上都是素色的装饰,我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裙袄,外面罩着白色的毛皮披风。
那座帝宫,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在白日的天光下去看他,似乎不如夜里灯火辉煌时那么灿烂,但却又另有一种巍峨大气的风范,煌煌然地出现在我视野里。
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我应该怎么去面对那个人呢。
依然像上次那样穿过三重宫门,又过了一重小仪门,侍女们才将我扶下马车。我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座小巧的宫殿,宫殿前有飞流直下,倾泻在一个水池中,水池里碧波荡漾,长着朵朵睡莲,水池前有一座亭台,亭子里有一具焦尾琴,琴身古雅,看起来价值不菲。不远处的宫殿外还供着一尊莲叶观音像,整个布置看起来超尘脱俗,一洗繁华之气,简直不像是帝王的住所。
刚刚看了两眼,便有太监悄没声儿地走过来,对我说:“郡主,皇上和宫将军都在殿里等着呢。”
我忍不住开始紧张,但也没有办法,只有随着那个太监一步一挪地跨进殿门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只见殿阁中布置同外面一样,朴素而雅致,不远处的一扇山水屏风后面,有两个人正在轻声交谈。
那太监向屏风后左侧的那个人恭恭敬敬地说:“皇上,悦和郡主到了。”
那两个人听说,都快步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长的清瘦、酷似九王爷的人,正是我见过的皇上。而另一个人穿着淡水蓝色的绸缎锦袍,比皇上略矮了半个头。这人一看见我,就抑制不住激动,朝前走了两步,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躬身行礼道:“公主……不,在下宫茂郎,见过郡主。”
他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脖子后果然有那块胎记。我心情激动,连忙走过去,首先向皇上叩拜,然后仔细看了看那个宫茂郎。他的长相很像皇叔。英气勃勃中带着一股沉稳坚毅的气质。不胖不瘦,站在那里,就自有一种威仪。几乎不用看他脖子后面的胎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