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意思?”那个黑衣女子也问道。
十六王爷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侍卫来回报说:“楚王的车队忽然受袭,不少人受伤,楚王不知去向,如今闹哄哄的,已经乱成一团,堵在当道了。”
十六王爷眼睛闪闪发亮,点头说:“不用追赶他们了,立刻传令下去,沿途准备好马匹,我们要尽快赶到云南。”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说话,神情冷淡,从车中取出那具他母亲留下的瑶琴,铮铮弹奏,曲调苍凉,听起来曲子里面如同有千军万马一般,奔腾咆哮,蓄势待发。
“好一首‘凉州乱’。”那个黑衣女子很温柔地说,“但是王爷在弹奏的时候最好能够平静一些。这曲调已经足够雄壮,如果弹的人心思还要沸腾翻涌,就控制不了整个局面了。”
十六王爷脸上变色,停住琴,站起身来,对她一躬到地,说:“多谢嫂子指点。”
我不太懂音律,在一旁捡起了那黑色的长形铁器,对十六王爷说:“好狠毒的东西,好像是专门埋起来,割伤马蹄,全军覆没。”
十六王爷笑了笑,说:“多谢夸奖。”
我瞪大眼睛,说:“是你……”
十六王爷抚摸着它,说:“这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可惜还没有派上用场,楚王就已经知道了。他假装受到袭击,还要在自己经过的路上埋上这个东西,是为了栽赃陷害我。”
我冷笑道:“天下未必只有您能想得出来。甚至你也可以说,早已给许多人讲起过这个东西。”
他看着我,笑了笑,并不说话。
当天夜里,我们一直行到夜深时分才到了一个小镇中,好不容易敲开了一家山下破旧的客栈,准备歇息一晚,明日再去赶路。
吃晚饭的时候,我留意到十六王爷皱着眉头,只吃了半碗饭,就停箸不吃。
也许是困倦了吧。我这样安慰自己。不过临睡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从药盒子中找了一丸药,想拿去给他吃。
守门的侍卫告诉我,王爷已经睡下了。
“开门,我看看他是不是受凉了就出去。”我低声吩咐。
他们依言打开了门。我看见十六王爷在床上睡着,就低声叫他。
侍卫们已经轻轻地将门关上,并且走远了些。这个举动让我颇有些尴尬,怀疑他们是否认为我和十六王爷有染,便急于想走。
“王爷,”我于是推了推他,“是不是不舒服,起来我为您把把脉……”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倒先吓了一跳。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我能够感觉到十六王爷身上如同火烧一般,脸上却是发白。
“王爷!来人……”
“别叫人!”
他忽然坐起来,死命将我拉住,然后颓然倒下。
“你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伸出左臂,拉起袖子,露出一块包扎着的伤处。
我立刻替他解开,闻到一阵梅花初绽时的芳香。伤口微微泛着蓝色磷光,两边的皮肤已经溃烂——这正是出发来云南前,十六王爷夜宴那天晚上,那个袁大夫曾经替他换药的伤口。
“前几天一直有些疼痛,今天开始奇痒,然后就有些头晕,发寒……”他低声说。
“他没有把敷的药给你?”我皱着眉头说。
十六王爷摇了摇头,说:“忘了带。”
“那你应该派人回去取!”我着急道:“我跟你说过,你所中的毒当中包括寒雪凝,是孙家的密药,除了云南的孙老神医,只有你身边的那个袁大夫能够解得了!”
他笑了笑,微弱地摇了摇头说:“好不容易摆脱他,难道为了取药,让他跟踪到我们身边来。”
“你相信他有问题了?”我冷笑道:“那天晚上我说了你还不信。”
十六王爷虚弱地笑着,低声说:“他为了进王府,颇费了些心思,包括买通我身边的侍卫来下毒。我知道他的目标不是我,所以就容他在我身边。”
“他的目标是谁?”我忍不住问。
十六王爷看了我半天,说:“你。”
这倒不是很意外的答案。
我顿了顿,又说:“那这怎么办?这毒我根本解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六王爷眼睛一闭,竟然朝后倒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扑上去摇晃着他说:“喂!你——”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
四目相对,赫然发觉我离他太近。
他轻声笑着。我双脸绯红,眉毛倒竖,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声喝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死到临头——”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然后问:“这毒如果一直不解,我还能坚持多少天?”
“我不知道。”我垂下头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看着他病重,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着急。
良久,他忽然问我:“我第一次威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憎恶我,而且很害怕?”
“害怕,而且恶心。”我老老实实地说,“最近觉得你没有那么恶心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躺倒在床上,一双眼睛因为发热而闪闪发亮,看着我,低声说:“我其实并不讨厌你,我只是——太害怕了。不过后来,我发现你跟我一样,总是被人耍得团团转,却又不甘心,整天都活在恐惧当中,没有一点安全放心的时刻——公主,答应我,即便我死了——”
“满口胡说什么,”我怒道:“你给我听着,我马上叫人回淮安去取药,将那个姓袁的也一并抓来——”
我边说边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忽然听见他在我背后说:“现在还拿不到——袁大夫要我杀了你来换解药。青枝,你过来,坐下。”
第七十二回 寂寥心事晚(下)
“你要杀了我?”我站在原地,不肯走过去。
可是晕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褪去了所有的浮滑、狠毒,显得如此孤单而忧惧——就好像我一样。
“青枝,坐下。”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反复观察他的表情,又揣度他的力量,终于走过去坐下。
他软弱无力望着我,却仿佛是注目于我身后,恍恍惚惚地说:“青枝,我也曾经差点杀过一个人,我的兄长,就是我的九哥。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回头去看了看门外,侍卫们都退得远远的,灯火朦胧,万籁俱寂。
十六王爷说:“你别管他们,他们看你进来,都走了……以前,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日看着锦妃在宫里威仪煊赫,就连太后也那么宠爱她和她的儿子,而自己的母亲却是一生不得志,心里不知道多么苦恼。其实锦妃对我很好,她为人不像皇后那么高傲,众多皇子皇女都爱跟她亲近。唯独我从来对她没有好脸色,她却最疼爱我,皇上赐给九哥什么好的东西,她都要分给我一份。”
“她或者是为了你母亲的事情有点负疚。”我心不在焉地插嘴,胡思乱想着那帮侍卫会不会对十六王爷和我的身份胡说八道。
“青枝,”他拉过我的手,问我:“你……你皇兄死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也很难过?”
这一句话就如同石子一般激起我心中最深的感情,却又如同刀子一般在我心上慢慢地深深地划过,让我简直无法忍受。
心慌意乱中,只听见他继续自言自语地说:“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很小,成天只知道记恨锦妃,她对我越好,我就越受不了。有一天,我受凉了,病倒在床上,父皇亲自来看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大约是觉得自己身边孤零零的,对锦妃更加怀恨吧。总之,我想起了在宫里听见的风言风语,就张口对父皇说:‘我听九哥说了,他的父亲不是你。’小孩子的话,原本也是鹦鹉学舌,可是父皇那个时候多半已经疑心深重,听了我的话,他脸色登时变了,立刻走了出去。第二天,锦妃就自尽了,我吓得大哭了一场,可是想到母亲,却又总觉得我没有做错……”
我听得目瞪口呆,却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备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深夜的沉寂中,继续听到他在说:“后来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九哥在宫里的地位岌岌可危,在太后过世之后,甚至被送到外族去当作借兵的人质。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心情,我整天都在担忧他,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父皇不知为什么,越来越讨厌我。我刚刚满十五岁,他就指定了一个大臣作为我的老师,跟着我到蜀地去。我知道,他恨我。”
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来,我伸手轻轻地给他抹去了。
他像是拉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我的手,依然还在不停地说:“青枝,从我长大到现在,没有一天活的自由开心,从今以后,我还要面对那么多战乱,那么多杀戮,你说,我怎么能够放掉这种歉疚的感觉?我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啊,可惜我不能帮你。
我静静地拉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们两人对看着,如同两个被全天下遗弃的人,彼此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情,也知道如果将我们心里的真相说出来,恐怕也只有对方能够理解。
过了很久,我强迫自己不再去乱想,握着他的手,柔声说:“你别想了,你正病着,好了再说。”
他眼角流下泪来,摇头说:“我不想杀你。我已经早就下定决心,除了那个混蛋,我谁也不杀。我再也不会去害任何一个人,我只想保住自己。”
我懂。我轻声对他说:“我懂。”
房间里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的眼睛熠熠闪光,执拗地望着我,仿佛能够从我这里找到支持和不分对错的拥护。我渐渐地有些困倦,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搭,然后就瘫倒在他身旁。
意识尚未完全丧失,只觉得他将被子盖在我身上,双臂轻轻将我环抱。他的呼吸落在我脸上,天旋地转中,只听见他在说:“青枝,别害怕,我决不会害你。我知道你能够听见我的话,你静静听着我说。这药能够骗过袁大夫,让他以为你已经被我毒死。我拿到他的药之后,就会将他杀死……青枝,我说过我不再杀人,可是这一次,算是我对你的回报,我不会在你身边留下后患……不久之后,我就要起兵谋反了。此刻,皇上的御史多半已经出京,再过几日,他就会上书说是我的人攻击楚王。皇上降罪下来,我不反也得反。他们是想逼迫我提前起兵,让我来不及多加准备。可是幸亏我已经将兵马备得差不多了,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今夜你离开之后,我会让人陪着你去找你的亲人,可是你一定要设法避开兰叶。至于九哥,我总会设法救他。从今往后,我就是叛贼,你不能再来见我。你把你母亲和弟弟安顿好之后,如果能够接近何阁老,就一定要替我杀了他。如果不能接近,你就去过你自己的日子。日后如果我侥幸得胜,你可以来找我。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明白你往日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丝责怪。如果我兵败了……青枝,我被擒之后,希望你来见我一面。你听懂了吗?记住我的话。睡吧……”
他身上如同火烧一般,烘得我全身都暖洋洋的,不一会儿就睡着。睡着之后,梦中还梦见当年幼小的十六王爷在我面前哭泣,我也仿佛回到了刚刚杀死皇兄的时候,和他相对而泣,两个人六神无主,抱头痛哭……
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胸前有血腥味,却又没有痛楚;浑身都冰凉,不能动弹;再过一会儿,就有人将我横抱着,跨过门槛。风吹来,方才在被窝里的温暖都消散殆尽。
第七十三回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上)
我一直病了大半个月。身边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