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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来都是无可避免了。
十七王爷含笑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意想不到的惊诧,也有惊喜。
廖婶端上酒菜。
“王爷和公主应该喝个合欢酒。”她笑盈盈地对将我们的酒杯倒满。
“我不会喝酒。”我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初衷,推脱的话冲口而出。
他不是我愿意一生相待的人,我甚至连酒都不敢和他喝。那一瞬间,我满脑子所想的,都是怎么样可以取出可以让人晕眩的药来,骗他吃下去。
还没想明白,却听见十七王爷很温柔地对我说:“喝吧。一生也就这一次。”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我面前,轻轻拉我站起来。
两个酒杯,绕过对方的手臂,送到唇边。
没有办法了,喝吧。
我一狠心,就要将酒灌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种极大的力量,将我手中的酒杯撞了下去。我端酒杯的手也被撞得生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十七王爷已经提剑冲了出去。
我朝地上看去,只见一个箭头和碎掉的酒杯落在地上。那箭头很钝,铸得很是厚重,想必是由人从窗外很近的地方用力射进来的。
我和廖婶连忙跑到帐外去,只见十七王爷和他的坐骑已经追着一人一骑朝远处去了。
我正自惊疑不定,忽然听见廖婶在我身后惊喜地“咦”了一声。回转身来,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我们身后,此人冷冷地对我说:“令堂和令弟就要被送到淮安去,随我来。”
我走了几步,猛地站住,低声问:“你是……何公子?”
第七十七回 离心(中)
傍晚的暗蓝色天幕下,那个人回过头来,惊讶地说:“你认得出我?”
我点了点头。
他撕下面幕,正是何公子本人。
他笑道:“既然如此,就不用隐瞒公主了。别的话以后再解释,咱们先出去,去救你的母亲和善儿。”
我点了点头,也来不及问许多问题,心急如焚,同廖婶一起随着他疾走。
何公子带领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看守军营的士兵,一直朝何阁老的大帐走去。我脚上的伤还没有好,走得快了,不小心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他俯身问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再休息也是要疼的,不用管它,走吧。”
何公子伸出手,要我握住。
他的手心中很是温暖,双手坚定有力,让我定心不少。
忍着痛一直走,终于到了一处山坡下,坡上不远处有几个极大的帐。
附近不远处,就是一个小些的帐篷,外面有层层守兵把守。
何公子从怀里拉出一张艳丽的桃红色丝帕,小声对我说:“蒙在脸上。”
我依言而行,刚刚蒙好,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右手搭在我肩上,狎昵地搂住我。
自从拓跋雄将我们绑架的那一夜中,我看到那一封写给“清正兄”的书信,又蒙拓跋雄亲口证实那正是何公子的字之后,我就明白,这个何公子,其真实面目并不是人们所见的那样简单。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配合他,只有跟着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那小帐似乎是废置的,里面并没有灯火。
守在门口的,只有几个卫士。
何公子拖着我走到他们面前,廖婶伏在山坡下。
那群卫士见是何公子,都嘻嘻笑着让开,其中一个低声说:“公子,这个美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何公子坏笑着从腰间扯出银袋,丢给他们说:“喏,分了吧,走远些,别打扰本公子。”
那群卫士笑着让开,当即就要走开去。其中一个老成一些地说:“不要走太远了,咱们的帐里虽说都是些损坏待修的辎重,丢失了却也罪状不小……”
何公子听了此话,眼睛一瞪,质问那人道:“你这个意思,是说我来偷辎重了?”
那人窘迫地说:“不是,不是!”
旁边的人都嘲笑他道:“公子美人在怀,不方便回何阁老的大帐休息,借咱们的地方用一用,这是咱们的福气。你问问公子,难道还瞧得上你这些破旧的辎重么?”
那人不甘心地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小帐,说:“就算咱们的不打紧,那边可是有朝廷钦犯!”
还不等何公子开口,另一个人又懒洋洋地说:“啊哟,阁老只不过是做事小心,只不过是个西赵的傀儡皇帝和他的老妈子,又是什么重要的钦犯了?公子对他们也不会有兴趣,你老老实实地随我们去喝酒,不要多话了。”
说罢,这帮人将那一个人拖走,何公子得意洋洋地将我搂进帐房中去。
这座军帐中,辎重横七竖八地磊得极高,光线昏暗。
何公子刚刚进帐,便又换了一副面孔,正色对我说:“往这边走。”
我随着他躬身穿过一排废旧的大车,只见车后露出一小块空隙,地上铺着一块破旧的草垫。
何公子将草垫掀开,里面露出许多女子的衣服。
他伸手将那些衣衫拉了出来,只见下面隐约是个洞口。
他抬头对我说:“你跟在我后面。时间紧迫了些,这洞挖得太窄小,还好距离并不长,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跳进洞中。
这个洞着实狭小,只有匍匐前进。人趴在洞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闻到一阵一阵的土腥气。
爬了没多久,头顶忽然一亮,只见何公子已经站起身来,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然后伸出手来拉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我在他的拉扯下,好不容易从洞中爬出,只见帐篷内不远处,昏暗的光线中,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眉心深深地有几道皱纹;另一个是个男孩,才十多岁——这两人正是我的母亲与善儿。
他们看着我,渐渐流下泪来,母亲张开口,差点就要呼喊我的名字,幸亏何公子捂住了他们的嘴,示意我们,帐外有人。
我明白,在此处不能多留,当下立即跳下洞口,在我身后,何公子将母亲和善儿都搀扶下洞来。
我们四人悄没声儿地爬回原来那个大帐中,何公子掀开帐门,只见那个小帐外的卫士兀自站得笔直,我们的这个大帐外,却是空无一人了。
要怎样才能走脱呢。
我皱紧眉头,看了看何公子。
他笑了笑,轻声打了个唿哨,山坡下竟然有两个兵士抬着一顶轿子,款款地进帐来。
他低声对我们说;“事不宜迟,咱们四人挤在这里面,他们自会抬我们出去。我送你们出了五河镇就回来。”
“去哪里?”我低声说,“我们走了,明日他们必定会发现地下的通道,再一查问,就会问到你身上。你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着急道:“公主,现在就别说这些了,你们三人走了再说。”
我心下生出一条计策,说:“好,我同母亲、弟弟三个人走。你回来之后,赶快想办法去救了十六王爷的手下。”
他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赖在十六王爷身上?”
我点了点头,说:“没有别的办法。”
他立即同意,当即我们四人挤在轿里,母亲和善儿缩在后面,何公子索性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搂着我坐在前面。他肯定是之前就已经照这样走过许多次,只听轿子外面有人说:“公子今夜又带了女人进去么?”
一路上,偶然也有士兵要掀开轿子来检查,但掀开来时,看见何公子衣衫不整,自然觉得不堪入目,立刻窘迫地放下轿帘。
不知颠簸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
我和何公子喜悦万分,掀开帘子跳了下去。我背过身去扶母亲和善儿下轿,脖子上却忽地一凉。只听见背后传来十七王爷的声音,冷冷地问:“齐青枝,你到底在做什么?!”
第七十八回 离心(下)
我的头发被人揪住,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母亲一声惊呼,扑在我身上,善儿却瑟缩着躲进了轿子里。
我抬起头来,只见我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何公子和那几个轿夫都已经躺在我身后的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十七王爷那柄极长极宽的宝剑直指我的咽喉,冷冷地说:“你为什么要救这两个西赵余孽?”
此时明月当空,初春的寒气凛冽逼人,我知道已经不能掩盖,索性爬起来,镇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根本不是齐青枝。”
他的宝剑,竟然开始发抖。
“那你是谁?”他难以置信地问。
“我原本就是西赵的公主。”我冷笑着昂起头说:“我的真名,叫做赵明喜。”
他期期艾艾地问:“你……我那次中毒……是你还是……”
“解毒的人确实是我。”我点头说:“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南齐的宫廷。王爷,您应该感谢我不愿意嫁给您。否则的话,如今您岂不是我的同党了?!”
月夜下,我低声笑了。笑声中满含着恶毒的腔调,连母亲都忍不住站远了一些。
“你……青枝……”他看着我,手抖得比我还厉害,“你……南齐的皇上和摄政王……难道都是你杀的?!”
“皇上是我杀的。摄政王不是。”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索性一五一十地回答他。
他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哑声说:“听说南齐皇上最宠爱他的妹子,千依百顺,从没有过一丝违拗。你兄长对你那么好,你居然……”
对。我就知道,看似待我情深意重不顾一切的十七王爷,也会有对我失望的一天。他只是痴心于那个娇媚柔弱救他性命的公主,他爱的,是益州城墙上那个为了百姓甘愿牺牲自己的公主,却不是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人。
我的那些丑陋的一切,只要摆在他面前,就能让他一步一步地退开。我知道。所以我面对他的时候,心中总是窘迫的。
此外,他又提到了大哥。我的皇兄,从小到大,给我那么多宠爱,千依百顺的皇兄。一想起他,我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却故意扬起了头,说:“杀了他又怎么样?!”
他看着我,注目半天,忽然轻蔑地冷笑了起来,低声说:“好,我黄天义有眼无珠,居然看上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说罢,他就要下山。我却厚着脸皮拦住他道:“慢着,你得把何公子救回去。他是来帮我的。我总不忍心让他死在这里。”
十七王爷看了看何公子和他的手下,忽然冷笑道:“你方才对我做出种种媚态,就是为了将我骗开。姓何的可没有这么好骗。你到底是怎么劝动他替你效劳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竟然将我看成了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可是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我还真是无法辨驳。
十七王爷看见我讷讷无语,更加恼怒,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将何公子拖起来扔在自己的马上,冷冷地对我说:“滚!”
从小到大,虽然经历了千难万险,却从没有人对我这样不尊重,我心里委屈,忍不住流下泪来,却仍旧奋力抓住他——他刚刚跨上马,我的脚上的泡已经全部磨破,疼痛难忍,跪在地上只能勉强抓住他的靴子,哀求道:“王爷,你回营之后,必须想办法悄悄将那天随我来五河镇的十六王爷的部下放走,再将救走西赵余孽的事情栽在他们身上,否则何公子危在旦夕……”
“哼,你们都是一般的败类,我何必救他。”十七王爷扬鞭要走,却被我死死拉住,恳求道:“王爷,那几个人只不过是侍卫和大夫,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跟这些阴谋皇权无关,求您救了他们吧!”
我仰望着他。月光下,我惊讶地发现他又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嘴唇的血色都少了些。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答话,一脚踢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