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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和她达成协议,她若想得到她想要的,就必须承认你的身份,向瞿弈铭,向整个社会承认,你苏暖,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在黑暗中看向苏振坤,身影稀疏,苏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外冬季的夜空空洞而寂寥,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却长久地看着,似乎已经看了很久远的时间,似乎也可以继续这样久远地看下去。
聂晓颖想要的,不过是她这具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她有些不能相信,苏振坤竟然真的答应了,她又一次地质疑,他真的爱她这个女儿吗?
没有办法不去心疼,却在想到苏振坤的那一身伤时,没有办法继续去怨恨,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她只有走下去。
“我只要捐献骨髓不就够了,何必要那么麻烦,我没有那样的母亲,她也不会想要认回我这个女儿。”
苏暖的回答,和苏振坤一样,没有多余的感情,平淡而幽冷。
“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你只要记住,命运本就不是公正的,你若想获得公正,你首先需要获得权力。”
那样深奥的话语,不适合她来听,可是,她却不得不听,父亲的话,她错过了太多,罔顾了太多,而今,又怎么敢再重蹈覆辙?
她一直以为众生平等,现在才知道,两年前上帝允许她在那场车祸里活下来,是有一个理由的--充当宁儿的培养皿。
双手狠狠地捏紧,紧得她的心口发痛窒息,她却憨憨地笑着,轻颔首:
“我知道了,如果这是爸爸所希望的,我一定会做到,一定能做到,只要爸爸能开心。”
背过身,不愿再去看父亲的轮廓,望着门口抿嘴笑道:
“那我回去了,明天我就去找瞿家人,然后达成爸爸的愿望。”
她转身太快,没注意到阴暗里,那位父亲的身形一颤,一双幽深黯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伤的情绪,却瞬间被他挥去。
“去京城找瞿弈铭,告诉他你愿意回瞿家,昨天聂晓颖应该已经和他摊牌了,如果他愿意见你的话,就证明他会接受你。”
苏暖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她幽幽地回头,只看到苏振坤偏开的侧脸,他依旧凝望着窗外的风景,自始至终不愿看女儿一眼。
其实从昨天瞿弈铭的警卫员和里斯特一起出现时,她便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聂晓颖已经和瞿弈铭说出了她这个孩子的存在。
为了宁儿,聂晓颖果真是不惜牺牲一切,包括和她心爱的男人产生间隙。
只是深爱她的瞿弈铭却早已知晓这个真相……
“他现在是你孤注一掷所能信任的人,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帮助你回瞿家。”
阖上门的一刹那,她的耳边还回荡着苏振坤幽静而严肃的声音。
----《新欢外交官》----
这就是她如今站在这里的原因。
她最终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
父亲说得对,她应该学会变强,周边所能依靠的力量都不及她自己坚强后的能力,既然这样,那她就听从这样的安排。
即便让她学会坚强的方式很残忍,她却没有能力去选择,她只能依从。
“我想知道,您是真心想要照顾我吗?”
苏暖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一双凤眼盯着对面的瞿弈铭,她的询问不在她本来的计划之内,然而在看到瞿弈铭和煦的眼神时,她不禁脱口而出。
瞿弈铭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为她的问题而心疼,温和地露出微笑,轻轻地并且认真地点头。
这两天的意外多得让他回不过神,先是昨天早晨聂晓颖的坦白,接着是今天苏暖的突然造访,都说明着一个信息:这个孩子会瞿家扯上关系。
然而,他却不排斥这样麻烦的关系,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何会这样。
可能是这个孩子年纪轻轻便遭遇了太多,让他这个饱经沧桑的人都看着不得不产生怜悯之情吧?
苏暖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直视着他精锐而流露着慈祥的眼睛:
“如果我说想进瞿家生活,您还愿意照顾我吗?”
瞿弈铭一愣,随即他的嘴角便是笑容,不是嘲讽的冷笑,只是和蔼的凝望:
“只要你愿意的话,瞿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苏暖的瞳孔蓦地一缩,她怔怔地看着瞿弈铭,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瞿弈铭这样轻而易举便答应了她的要求,不用她再费尽心机说服。
瞿弈铭看着这个看上去过于单薄的孩子,从沙发上起身,走来她的身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
“其实在晓颖亲口向我承认你的身份时,我便有了这个想法,只是担心你不愿意接受,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最起码说明,你还是愿意相信我。”
苏暖的眼睛忽闪了下,她找不到一句话来作答,她回瞿家的意图不单纯,所以不敢再用谎言搪塞眼前准格尔目光深邃温和却暗藏犀利的长辈。
沉默是最好的自然反应,她敛下眼睫,不愿过多泄露自己的情绪。
瞿弈铭似乎真的很开心,对苏暖的缄默的神情没有在意,他觉得能理解这个孩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管目的何在,他都愿意给予她他最大的帮助。
“至于你母亲那里,我会去说明,你不必担心……”
苏暖仰首看着他,望着瞿弈铭那俊朗面庞上淡淡的笑容,静静的沉忖后:
“回到瞿家,我的身份会不会令您为难?”
瞿弈铭笑得温和,并未有烦恼萦绕眉头的焦躁:
“你既然是晓颖的女儿,现在她是我妻子,你也算是我的女儿,无论上一代的恩怨如何,都不敢牵扯下一代,我还不至于是非不分。”
“以后你就是瞿家的二小姐,宁儿比你小,算是三小姐,如果你担心到时有流言蜚语不好听,我可以把你的户口迁到瞿家户口本上。”
苏暖对这个中年男子一系列的决定有些懵懂,她不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也是为了让她捐骨髓吗?
这样一想,苏暖的眼底闪过苦笑,而后她抬头对瞿弈铭道:
“其实您没必要这么费心……”
办公室的门被重力地推开,打断了苏暖的话语,她和瞿弈铭同时转头望去,便看到门口被警卫员拦着的聂晓颖。
聂晓颖的眼角凝结着一滴泪,苏暖看了一眼,那是出自愤怒,她咬着唇瓣,一双凌厉的眼似要将苏暖盯穿,握着警卫员衣袖的手不住地收紧。
苏暖静静地转开眼,拿起桌上的一杯开水,喝了一口,这个动作换来聂晓颖冷嘲的一声笑,然后甩开警卫的手转身便走。
瞿弈铭的眉头蹙起,却没有追出去,警卫员歉意地鞠了个躬,便关上门,办公室内依然只有瞿弈铭和苏暖。
“谢谢您答应我的要求,再见。”
苏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留下去,瞿弈铭瞧了眼门口,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点点头:
“你先别回A市,我让小周先送你去酒店住下,等我安排好一切,你就搬进幽涟公馆吧,那里的北楼还空置着,你住进去正好。”
苏暖没有拒绝,这是她乐于见到的局面,于是站起来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和瞿弈铭的交谈结束之后,苏暖还没走出总参大院,便看到了等候在路边的聂晓颖,她优雅的身姿遮掩在婆娑摇曳的树影下,一双殷红的凤眼透着冷冽的光芒。
苏暖没有打算和她争执一番,她冷冷地越过这位伟大的母亲,像是一阵虚无的风。
聂晓颖却抓住了她的手,带着颤抖的愤懑,她眼中氤氲的湿气在空气中干涸:
“这就是你和苏振坤打得主意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谋求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暖淡笑了下,想要去挥开聂晓颖的手,却未果,反倒被拽得更紧更疼:
“回了瞿家又怎么样,该属于宁儿的,你一样也别想夺走!”
第三十四章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聂晓颖看着苏暖清澈无邪的笑容,那一双和她神似的凤眼里,流淌着清亮的嘲讽,让她气愤得狠狠攥住苏暖的手臂。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妄想?”
聂晓颖的质问有些失了理智,但随即她便恢复了冷静,冷冷地盯着苏暖浑不在意的模样:
“你以为回了瞿家就可以得到权势吗?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只有宁儿才有资格继承魅影,没有人能超越她的天资。”
她说话的语调变得非常得体,虽然苏暖听在耳里是那样的不客气,苏暖赞同地淡笑,纯粹的笑:
“你说得对,我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妹妹。”
“别叫她妹妹!”
聂晓颖清冷地命令,充斥着难掩的斥责,苏暖点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没有因此而难过。
或者说,她是故意这样说,她将目光投向聂晓颖,便注意到她眼角凝结的泪珠,似一个水晶,几近落下。
“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够惹人厌,二十三年前苏振坤得不到的,他觉得靠你就可以成功了吗?”
聂晓颖的声音有些颤抖,依旧强拗而咬牙切齿的憎恨。
苏暖淡淡地凝视着,突然漾起嘴角的笑,妖娆的双眼忽闪了下,静幽幽的声音:
“爸爸说,他这一生都输给了另一个男人,唯一的胜算是,他有一个勉强可以说健康的女儿。”
聂晓颖的手不受控住地伸出去,那只修长美丽的手掐住了苏暖的咽喉,苏暖踉跄地被逼到墙角,后背重重地装上坚硬的墙壁。
苏暖剧烈而难受地咳嗽起来,她一张白皙的脸庞涨成了一朵殷红的花朵,然而,她却依旧轻轻地笑着,静静地看着这个痛苦的母亲。
苏暖的眼神很清冷苍茫,看不到任何的波动,一望无际的幽暗。
聂晓颖倏地松开了手,眼角的泪花大朵大朵的盛开。
她的眼里充斥了痛苦,彷徨和恐惧,她在旁边的反光玻璃上看到自己狰狞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被那凶恶的影像吓到。
苏暖弯曲着身子,咳嗽声难以遏制,一只手捂着喉部,那里有了一圈淡红的痕迹,聂晓颖看见了,不由自主地退却了一步。
她仓促地擦掉了眼泪,不愿让自己这莫名其妙的难过被人看到,一双行凶的手却有些无处安放,只能无措地交叠在腹部。
聂晓颖再次望向玻璃窗,那个面色憔悴苍白的夫人,该是优雅高贵的,不该是方才的面目可憎。
“这次没下得了手,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苏暖淡淡微笑,看着聂晓颖的痛苦,清冷地拂开聂晓颖僵硬的身体,朝着大院的门口走去,单薄的身体在地上拉出了一道纤长的影子。
干燥的冷风灌进她的喉咙,她却忍住,将即将出口的咳嗽咽了回去,嘴角挂着笑,分不清是喜还是哀。
爸爸,这就是你让我先来找瞿弈铭的原因吗?
当事情脱离了聂晓颖的掌控,她开始愤怒,开始痛苦,也开始仓促,或许,也只有她的不开心,才能弥补你那些年所遭受的一切。
----《新欢外交官》----
冰冷的铁栅栏门被打开,吱呀声传遍一条幽静的阴暗走廊,一双黑色的皮鞋站定在一间狭隘的牢房前,颀长的身姿挡住了身后射来的霞光。
本安静的坐在角落的苏振坤幽幽地睁开眼,对陆暻泓出现在这里,没有惊诧的困惑,只是看了一眼,掠过陆暻泓的身后,便收回了视线。
苏振坤不愿意去接见室见他,他自有办法进来见到他,他不是苏暖,自然不必事事想着尊重孝顺,他只想知道苏振坤对苏暖做了什么?
陆暻泓以为苏暖会在这里,却未从狱警登记簿上看到苏暖的名字,他没有第一时间掉头就走,而是选择见一见苏振坤。
他已经知道苏暖童年的不完整,他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父亲,造就了一个孩子如此残缺破碎的幼年?
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那个犹如一幅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