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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打完水回屋,看见杵在门口紧皱眉的陆暻泓,再看看一屋的狼藉,恍然地笑笑,拿了从邻居家借来的抹布擦干净仅有的两把凳子。
“陆部长,今晚可能会很委屈您了,您最好有心理准备!”
苏暖其实是想看陆暻泓吃瘪,结果他却面不改色地真的坐了上去,然后一直盯着她收拾房子,一开始还显得不自在,到后来也忙碌地忘记了他的视线。
将旧门板擦干净后,苏暖从自己硕大的旅行袋里拿出一个睡袋,放在门板上摊开,才爬下来穿好鞋子,和陆暻泓说了句“你早点睡”就往外走。
手腕被温热的手抓住,苏暖诧异地转头,陆暻泓只是皱着眉头,淡淡地询问:
“你去哪里?”
“我和邻居的刘伯说好了,我今晚过去和他老伴睡。”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一个人睡在这个没有门的破房子里?”
“我不认为一个三十二岁的大男人还会害怕独居一室。”
说完,苏暖松开陆暻泓的手便走出了房子,并未回头,也没看到陆暻泓怪异的表情,只是,当苏暖刚在刘伯家睡下时,便听到接踵而至的敲门声。
直到刘伯打开门,敲门声才停止,苏暖揉揉惺忪的眼皮,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映入她眼帘的便是陆暻泓疾步而来的样子。
------题外话------
一起睡?!啊哈哈
第八十章 我有点喜欢你了(一)
坐在木制的凳子上,眼神直直地望着床上的她,两人有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刘伯的老伴终究呆不下去,讪讪地披了棉大衣走出内屋,对于陆暻泓刚才强势地闯入只是无奈地摇头,外加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毛毛躁躁的!”
苏暖注意着陆暻泓紧绷的神色,有些头疼,她觉得自己招惹上陆暻泓似乎比和顾凌城打交道更费心思。
顾凌城对她虽然是犹如游戏般的角逐玩弄,但只要她拼尽智力,还是能抵挡一二,然而陆暻泓不同,她猜不透他眼底的深,或许也是因为不了解吧。
“这是你今晚用的被子?”
苏暖回过神望着陆暻泓,他的视线正落在包裹着她身体的棉被上,不自主地拢了拢被子,轻轻地点头:
“可以这么说……你干什么啊!”
苏暖没料到这个行为自制优雅的男人会突然起身,从床上将她连人带被卷起,似乎打横抱着有些困难,索性将她往肩上一扛,像只滑稽的花栗鼠,手舞足蹈:
“大半夜的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寒冽的夜风吹刮在皮肤上,苏暖一个战栗,看到那些残破的土坯房和棚户房里探出的脑袋,不敢再大声喧哗,她发现陆暻泓竟然把她带回了家。
后脑勺磕到春寒料峭的旧门板,发出寂寥的脆响,苏暖还没搞清楚状况,视线便被一大片阴影覆盖,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压着她躺在门板上。
苏暖怔怔地忘了反应,棚户房内没有电,十几年未住人的房子早被切断了电源,窗户上的油纸早已破陋,有月光流泻进来,虚渺地,像一片海。
苏暖刚平息自己的惊惧,却在陆暻泓忽然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来,并且一只手轻轻地搭过她的腰际时,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今天很累,想睡觉了!”
她想起身,便发现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每当她动一下,腰上的力道便加重一些,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她的妄动。
“既然要睡觉就睡吧。”
“你觉得这样子我还睡得着吗?”
苏暖淡淡地嗤笑,带着几缕脾气,僵硬着身体,想要和陆暻泓扯开距离,他却执意不愿让她如意,只是稍稍用力,便将她搂入怀里。
“别吵,休息吧。”
陆暻泓淡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苏暖的面颊贴近他的脖颈,清晰地感应到他喉结的滚动,那一瞬间,她的皮肤莫名地熨烫起来。
残败的门轻轻地在月色中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苏暖忽闪了下眼睛,她听到睫毛扑打眼睑的声音,那样的清晰可闻。
这样暧昧贴近的姿势,和一个互不相熟的男人做起来,对她来说确实有一定的难度,虽然他们曾经也同床过,但那是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很清楚,一直在天明,陆暻泓都未放开对她的禁锢,而她竟然睡得很安稳。
----《新欢外交官》----
保险公司将车拖走却遗留下了陆暻泓,这一点让苏暖有些头疼,她不明白陆暻泓为何要如此执着,执着于和她这样的人谈一场荒谬的恋爱。
她觉得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身家背景上乘的名门千金,为什么一定要认准了她,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们走在青岩门那一片清澈的湖边,苏暖时而举起相机拍下几张照片,冬日的湖泊并没有多少景色可以看,但她还是悠闲地漫步,即使她的表情此刻有些浓重。
陆暻泓一直默默地走在她的身后,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如果不是地上那一道影子,她几乎要忽略他的存在。
彼此间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沉默和着静寂的湖水泛动声,在天地之间蔓延,苏暖突然停下脚步,蓦地转过身,静静地看向也戛然止步的陆暻泓。
她的内心终究开始膨胀,在被阴郁的情绪逼疯之前,她率先开口,脸上挂着淡笑,看上去自然而宁静:
“你不觉得这样不说话很怪异吗?”
陆暻泓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头,看着她清宁的笑,不自觉地反问:
“那你想听些什么?”
苏暖望着静然而立的陆暻泓,只觉得仿若看到了寒冬里最纯洁的雪。
雪是高贵而冰冷的世界,陆暻泓隶属于这样的国度,从她遇到他的第一眼便本能地形成了这样的认知。
然而,生活在那样世界里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感情皆是寂寞而冷情的。
雪不适合热烈和浓郁,否则等待它的是被融化。
她很明白一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此刻他试图将她拉进他的世界。
也因此,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那样高高在上的他,甘愿俯身走进她落魄的生活,难道真的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吗?
“你不是想和我谈恋爱吗?那你得告诉我喜欢我的理由。”
苏暖直接切入主题,陆暻泓却变得难堪起来,他一蹙眉头,转开眼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觉得苏暖是在故意挑衅他的克制力。
他不愿意多谈这个问题,他只是想谈场恋爱,仅此而已,爱和喜欢,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暖像是看穿了陆暻泓的不乐意,未再勉强,转身继续往前走着,她知道陆暻泓会跟上她的脚步,不远不近,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听过美人鱼的童话故事吗?”
苏暖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没停下拍摄的进程:
“背叛族群,放弃人鱼的尊严,站在刀尖上翩翩起舞,却无法得到自己的爱,还要祝福心爱的王子和他的心上人白头偕老,自己却化为泡沫……”
“无私的奉献是一种愚蠢,并不是所有完美的王子,都会提供一个完美的结局。”
苏暖听到陆暻泓淡漠的声音,不禁莞尔一笑,回身倒退着往前慢走:
“所以我说,你并不适合谈恋爱,因为像你这样的男人,总是时刻保持着理智,做不来为爱痴狂,更别提为了心爱的女人牺牲自己。”
陆暻泓听到苏暖对他那句话的诠释,抿紧了唇线,他冷淡地看着苏暖稀薄的笑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为自己辩护。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你母亲同时从悬崖边掉下去,你会先救谁?”
“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我母亲早在十几年前过世。”
苏暖并未泄气,只是笑弯了凤眼,仿佛陆暻泓那不动情趣的答案是个诙谐的笑话:
“我说了是如果,你没必要那么较真。”
陆暻泓皱了下眉,冷着一双眼,瞟了眼兴致高昂的苏暖:
“我还没到达舍己为人的伟大境界,那时候我最先考虑到的应该是,伸出手会不会被拽下去无辜毙命,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去伸手,倒不如趁机报警来得可靠点。”
“的确够理智啊,要是大街上有个摆花摊的小姑娘用好话说服你买朵花送给你的女伴,我想,你伸进裤袋去掏的一定不是人民币,而是手机。”
陆暻泓眉间的皱褶泄露着不解,苏暖加快了脚步,笑得更加不谙世事般单纯:
“你会打电话跟城管举报她,对你来说,这样才是这件事最正确的处理结果。”
陆暻泓勾了下嘴角,脸上的寒冷有些消散,苏暖轻幽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地退去,她在湖边的枯草堆里看到一具干枯的鸟尸,然后平静地从旁边走过。
“或许你的答案是对的,我父亲曾经也再三告诫我,不要去爱,爱是一条不归路,可惜,那时候我太固执,才会违背了他的意思,最后不仅害了自己,也害得父亲落得那样的下场。”
“父亲应该临死前还在怨恨着我吧,不然为什么连埋葬他尸骸的地方都不愿告诉我,无论我如何寻找,都寻不到一丝匿迹,父亲的狠心我比谁都清楚,他不想我找到他,我便无从着手。”
陆暻泓安静地听着,他望着苏暖缓慢而行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谈起自己的父亲时,感慨居多,倒也没有太多的伤心欲绝。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苏振坤似乎并未……
“如果你的父亲还……”
“那一大片是橘子吗?”
苏暖忽然一声惊喜地呼叫,她阻断了陆暻泓试探性的询问,不知道陆暻泓未说完的是什么内容,她指着不远处的橘黄色,开心似孩童。
她的确很容易满意,只要给她一点点的愉快,她便会忘记大片的忧伤,就像此刻,她似乎忘记了前一秒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她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跑向那片橘园,陆暻泓不得不快步追上去,看着她欢腾地在篱笆外一蹦一跳,然后麻利地踩着一块石头爬了进去。
她似乎很熟悉怎么进入这些地儿,陆暻泓稍一蹙眉,望着不高的篱笆,退后了几步,思忖了几秒,转身走向门口,一路走去,无人阻拦。
这个季节的南方是砂糖橘成熟的时候,一片不算大的橘园里,果农正在进行采摘,戴着斗笠和袖套,腰间围了一个篓子,踩在梯子上。
陆暻泓避开那些掉在地上腐烂的橘子,寻找着那道纤瘦身影的踪迹,他忽然怀疑她是不是在他身上按了磁铁,他总能很快地在任何场合找到她。
她站在挂满橘子的树下,羡慕得看红了脸,爬上旁边空闲的梯子,摘了一个橘子快速地拨完皮就往嘴里塞,然后喜悦地摘了好多在怀里,用双手搂着。
陆暻泓看到她的双手没抓着梯子,早已第一反应地跑过去扶住了梯子,他站在梯子下,仰头望着她,因为她的笑容而心情愉悦。
苏暖一俯首就看到陆暻泓,稍稍的诧异后,是浓郁的笑容:
“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甜!”
她往树下扔了几个,陆暻泓却只是用力地扶着梯子,没有事伸手去接,苏暖恍然地一声哦,唇边荡漾着微笑,爬下几档,然后倚靠在梯身上半转腰肢,剥了一个,轻俯身子,凑近他的嘴边,弯弯的眼眸:
“吃吧,吃吧,真的很甜,假一罚十!”
陆暻泓淡淡地笑了笑,却不得不含住她塞过来的橘子,甘甜湿润的味道充斥了口腔,只是他还未咽下,便又被塞进了两个。
苏暖坏坏地勾着嘴角,舔了舔自己布满汁液的手指,陆暻泓吃东西从来都是细嚼慢咽,动作优雅,哪像这样鼓着嘴巴使劲嚼着,眼神忽闪。
“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
说完,不再多看陆暻泓,转身爬上了梯子,一头栗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