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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看向兰贵人的脸,却发觉竟是芸婕妤在冲自己微笑,当时吓得浑身颤栗,然再
定情一瞧,才是看清楚了。
“姐姐,你……”
“出去!”
高贵妃听她声音便觉聒噪,当即大喝一声。
兰贵人一惊,脸色刹时青白难看,压住心中怒愤,咬牙简单行了个礼道:“既然姐姐身体不
适,我这边就不打扰了。”随即被众侍婢搀扶,恨恨离去。
“娘娘,奴婢还是去请薛太医来吧。”
“不必。”
高贵妃被巧翠扶入内寝,挥挥手将她摈退。
近来不知怎的,头痛得厉害,白天黑夜时常出现幻觉,莫非真有鬼魅作祟?
哼,她才不信……
高贵妃掏出怀中香囊闻了闻,浅甜香气却让她略皱眉头,不禁走近窗扉旁的一株幽花前,虽
说已经凋谢,但香气比起以往反而更加浓甜。
高贵妃俯首轻嗅,烦噪心绪这才被抚贴平整。
作者有话要说:
☆、鳞刺
黑近幽蓝的夜,月没入霾云,残星点点。
咏馨宫里春香飘渺,芙蓉帐暖,经过一夜缠绵,躺在床上的高贵妃却睡得极不安稳,额上冷
汗涔涔,窗外风声呼啸,好似阴间鬼魂在狰狞咆哮。
梦中那张脸又是出现,她残破白衣,黑发披垂,漂浮着临近跟前。
高贵妃认出她是曾被自己施计害死的芸婕妤,撞着胆道:“你不在阴间好生呆着,竟跑我这
来作祟!”
对方双肩抖动,好似在笑,连骨骼都跟着“咯咯”作响。
高贵妃心下瞬即一阵恶寒冷颤,见她紧捂小腹的两手缓缓松开,呈现眼前的,乃是个黑乎乎
的大窟窿,刹时鲜血如注般往外喷洒,溅得满身满地俱是。
高贵妃再一看那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逐渐腐烂歪曲滚成肉团,而最深处,正一点一点渗
出血来……
“啊——”
情景如此可怖,高贵妃尖叫出声,终被吓得丧胆销魂,没命似的往后逃跑,低头却见那片血
河仿若在逐着她般,渐渐没过脚面。
忽然,一双干枯黑黄的手如从地狱里冒出的狰狞鬼爪,硬生生掐住高贵妃脖颈,任她如何拼
力挣扎都难以甩脱。
随着那双手愈加用力,高贵妃只觉自己的脖颈血管也在痉挛绷紧,直到超过极限时,就要彻
底断裂!
血,全是血,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
仿佛失去心魂,高贵妃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声刺耳欲裂,见面前有人影晃动,竟也狠狠掐
住对方脖颈,疯魔地喊:
“杀你……我要杀了你!”
“云怡你这贱人,以为我害你,害你腹中龙裔,就可以带走我了吗?!哈哈,哈哈哈——”
那晚,咏馨宫里刹时灯火通明,整个皇宫几乎无人再敢睡下去。
********
大殿之中,气氛肃穆。
靳恒、冯仪一旁默不作声,唯有沈居之跪地垂目,额上冒有几许热汗,俨然已跪了许久。
“皇上息怒,贵妃娘娘现在精神失常,臣已派人看守,相信会尽快查明她……”
“她欲杀朕,还有何可查的!”
因怒,轩帝双目尽赤,难以相信他最为宠爱的女子,竟想在床榻上将他活活掐死。
这消息传入靳恒他们三人耳中,也几乎不敢置信,好好的贵妃娘娘怎会变得如此癫狂?
如今就连高景颐都被牵连在内,被关押刑部大牢等候处置。
沈居之正为此求情而来,欲再开口,却被轩帝硬声打断:“够了,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话一出口,令沈居之背脊微微有些发凉,知他此刻怒气正盛,只好不再多言。
轩帝刚想挥手命他们退下,眼角一瞥,却见太监桂顺在殿门外探头探脑,冲其道:“桂顺,
你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
桂顺这才敢上前,禀明禤天师已候在殿外。
轩帝闻言,立即面换喜色,道:“快传。”
随即冷瞧下方几位老臣:“你们都先退下。”
袖袍摩擦的悉索声相继响起,靳恒几人陆续退出时,与一身干净白衣的禤环擦肩而过,唯有
沈居之不知因何原因,斜眼朝之一瞥。
“禤天师!”
尽管对方脸部被白布包裹尤显诡异,但轩帝看见他,就是有股不可名状的亲切感,见他跪地
,忙上前相扶。
“陛下……昨夜受惊了……”
沙哑低沉的嗓音里,蕴含丝丝忧切。
自从上次意外碰见轩帝,如今每隔几日就会被他传唤进宫,却不为驱邪除晦,只为陪他对弈
下棋,因此这个假扮‘禤环’的人,自然是兰玖容。
听得这句,轩帝神色阴郁下来,握住他袖口的手也慢慢松开。
“没想到她……”轩帝低头望地,龙袖中的两手一紧,似恨似悲道,“竟然要杀朕!”
同床共枕多时日,缠绵旖旎抵冬寒。然而昨日一夜,却将所有毁灭。
“朕的嫔妃,及那未出世的孩儿,竟也是被她残害,让朕万万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如此蛇蝎
心腹的女子!”
回忆曾前恩爱,只叹如梦,怪太虚幻,稍稍一触就碎。
这刻的轩帝,已无先前的炽烈怒荡,回想当初,只酸楚涌心,凄哀无限。
兰玖容听他讲完,朦缈眼眸仿若不胜殿外光阳,微然半合,好似在观察,好似在欣赏,眼前
帝王,如此伤悒的表情。
内心不禁嗤笑猜想着,他,会哀伤多久?
先逝那个人,曾经,对她何尝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最后还不是因一句谬言,让她死无完
尸,肉碾血溅?
墨玉颜色覆压着深处那一环金华,因那浓烈的恨,激烈而挣扎地跃闪。
“至于国丈……他毕竟是父皇为朕钦定的顾命大臣,自朕年幼时便辅佐在旁。朕现在一气之
下将他关押在天牢,看来,还是应该先将他放……禤天师?”
轩帝犹豫间,见他一直沉默不语,突然顿声唤之。
发觉对方目光投来,兰玖容佯作不经意地侧眸垂睫。
他的无言,更令轩帝心情闷郁,径自嘟喃:“朕这个皇帝,做得还真是无趣!”
兰玖容这才回道:“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可轻出此言。”
轩帝却听不进去,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便觉头疼。虽说他禀性贪玩,但并不暴淫无度,
在兰玖容面前抱屈:“朕身边的人,个个都对朕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全像块木头。还有那四人
,固执死板,整日只会对朕说教,害朕现在一看见他们那几张老脸,就心烦得厉害!”
不必多想,他口中所提四人,定是指靳恒他们了。
兰玖容随即一摇头,想他不过小自己一岁,如今身为帝王,却是这么任性不分轻重。
轩帝深深叹着:“无奈朕身处这皇宫之中,竟连一个兄弟都没有。”那份孤单寂寞,无人能
觉。
当初先帝在位时,子息甚是单薄,后宫妃嫔连连诞下公主,直到皇后这里,终于诞生一子,
亦是现今轩帝,才缓解皇室长期忧患。
提到这里,轩帝双眼乍亮,猛然想起什么:“如此一说,朕倒记得母后曾经提过,说朕之前
还有一个皇兄……”
听此,兰玖容浑身恍若被惊雷击中,僵直而立,唯有双眼紧盯地面,似能戳出个洞来。
轩帝自然察觉不到他变化,只当想起那个皇兄,身体竟有些微微发颤,好像极为恐惧:“不
过听说,他是个妖瞳,一出生就被父皇下命,被用以火刑活活焚烧而亡。”
兰玖容听他一字一句讲完,最后,蒙在白布后的薄唇,阴冷冷地勾扬。
可惜啊,你们终究还是算错一步。
等轩帝不再言语时,兰玖容假意轻咳几声,转移话题:“陛下,关于昨夜之事……臣尚有几
处不明,可否……容臣直言。”
轩帝稍愣:“什么?”
兰玖容垂首恭敬道:“臣只是不明,贵妃娘娘怎会突然疯癫……欲对皇上不利。”
“这……”轩帝不禁皱了皱眉,“说来确实奇怪,她现在心神失常,以前还好好的……”
兰玖容以手掩唇又是低咳一声:“若说贵妃娘娘残害陛下骨肉,其目的可想而知……但……
如果陛下遭遇不测,对她来讲有何好处?”
一句话让轩帝猛地拉紧神思:“你是说这其中,难道另有其人……”
兰玖容垂眸,不置可否。
轩帝不禁顺他话暗想,若自己遭遇不测,能从中获利的人,难不成是……
那四人其中之一?
心中蓦生怒焰,同时也将一人否掉:“若有人想借刀杀人,如此说来,应不是高国丈了……
”高贵妃是他之女,怎可能?
长睫仿若蝶羽在深夜里颤动,岂料兰玖容稍稍凑近道:“陛下,这倒未必,高贵妃乃是您最
宠爱的嫔妃,自然也是与您最亲近之人……况且……”伴随层层布下那抹深笑,他嘶哑低沉的声
音听去更显诡异,“贵妃娘娘现在只是心魂丧失,性命却无忧……”
仿佛一根坚韧细小的鳞刺,无声无息植入对方骨髓。
轩帝浑身泛起一个轻颤,思绪宛若破开重雾,格外清晰。
不死,是要让他成为手中傀儡,任其摆布,从而暗中操纵大权。
“他胆敢有如此想法……”轩帝双手攥紧,眼中难掩震惊与暴怒。
原本目的是他,岂知却阴阳差错的……
兰玖容悄然看尽他表情,那小小火焰,已被煽扬而烈。
“事实是否如此,臣不敢妄自揣测。”尔后有意无意地补充句,“倒是近几日臣进宫,总能
够碰见薛太医。”
轩帝眼光一闪,仿佛抓住关键一点,道:“朕这就派人将他押来,好问个明白!”
话音甫落,门外侍婢端着小盘进入,细碎脚步声在肃静大殿之下很是清晰。
“这是什么?”轩帝瞥一眼那盘上玉碗,问道。
“回皇上,这是华颜贵妃娘娘为皇上亲煮的莲子羹。”
“华颜……”轩帝稍愣,嘴中喃喃念着。忽然回想起,大婚那日她意外昏倒,红盖头落地时
,虽短暂一瞥,但那半边美妍脸容映入眼中,惊掀波澜。
兰玖容见他怔仲,从旁小加句:“莲子羹有补气养神之效,看来娘娘对陛下,真是有心了。
”
轩帝却不言语。
兰玖容知他对华颜仍心存芥蒂,道:“娘娘心诚,近来常常到寺庙为陛下祈福,还特命臣前
去沁吟宫驱除晦气。”所说寺庙,乃指宏帝后期因信鬼神之论,于宫中修改的皇家寺庙。
轩帝听此,终于动容,望向那碗冒有清香的莲子羹,慢慢道:“那等下次,朕会去看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灯会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弥漫着一股腥霉气味。
静听,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沉重铁链发出“呯哐”几声响。
高景颐坐靠墙角,听到门外响动,忙睁开惺忪睡眼。
松明火把突兀打照脸上,令几日不见天光的他急忙以手遮挡。
待一阵适应后,高景颐才正过脸,看到一身官服的沈居之立于跟前。
“你来了……”
见他,高景颐低低欣喜地叫着,不过两日牢房生活,却让他看去苍老憔悴不少。
“是不是皇上派你来带我……”
他话到一半,却见沈居之此时脸色异常难看,一直垂首不愿与他对视。
不详预感瞬罩心头,他随即望向后方兵卫,手捧的托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