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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电视机前照例看着早间新闻,以前都是听声音,今天突然见到画面,他竟然还觉得挺有意思。此时新闻中正播送一则法治讯息,是关于一宗行贿受贿案件的审理。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故意为之,他看了一眼内容,立刻把频道定格在这里,他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看着,直到念初叫他进去吃早餐。
“你在看什么?”她扫了一眼电视节目,一见竟然里面的人穿着囚衣被法警带进法院,便当即有些紧张了。
“没什么,一宗受贿案。”戚擎苍轻描淡写,他看到她眼底的惊慌神色,当下便断定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定是跟那镯子有关。
那对玉镯的价值之高,他被栽赃陷害的程度之深,若要真是走起法律程序的话,他本来该是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也就是说,现在这宗案件并没有过追诉期,如果有人想要故意找他麻烦,还是能够立案让他狼狈一次的。
那么是谁想要对翻旧账?她想起念初曾经有说过她去见了大学同学。他才不会相信她同学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分毫,除了——
何嘉佑。
何嘉佑算是她的大学同学了,可他却绝非善类,这点他一早就再清楚不过了。他看似跟那些官商之人全无交集,可是戚擎苍能感觉得出,近几年来他不再安分守己做着自己娱乐圈分内那点事,他送上去了几任市委书记、长委书记了?花期已经成熟,大抵是快要到结果的时候,这些人调往异地纷纷加官进爵,现在已是结出果实走马上任副市长市长甚至踩着跳板跳到省长宝座的时刻,那就意味着何嘉佑无形中布下了一张关系网,没有人会不买他的帐的。
他如此折腾别人自己却无动于衷,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是头痛。
戚擎苍忽然关掉电视机,卡在法院宣读审判结果的时候。桑念初正看得出神,冷不防画面黑屏了,她最关心的地方没看到自然是有些抓狂,责备地说:“你干嘛突然把电视关掉了!”
“怎么了?我们要赶紧吃早饭到公司了。”戚擎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耐心真的不多,如果她再不打算合盘托出,他可要生气了。
桑念初悻悻垂下头,跟着他一前一后进了餐厅,她就连吃饭的时候多若有所思,眸光飘忽不定,早上他复明的惊喜已经被此刻她的游移不定的思绪冲淡得一干二净。
怎么办,该不该告诉擎苍?
她偷偷观察着他,他两三下就将今天的早餐吃完,显得胃口极好心情极好的样子,她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徒增烦恼?可是不告诉他,他会不会又错失了挽回的时机?
要是在往常,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死都不会告诉他。
可是今日,她非彼往昔了。
“擎苍。”她垂着头,双手不安地交叠在一起,显然是有些紧张。
“恩?”戚擎苍抬起头,看着她如此促狭的神态,竟然不自觉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那天见的并不是同学,是……是何嘉佑。”
傻女人,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还以为他会笨到连这种事情都猜不出来吗?真是有够让人生气的。
心里暗自埋怨着小女人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面子上他却依旧要陪她惊讶一番,尽管这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桑念初抬起头,看到他神情明显一滞,她更加手足无措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弱声弱息地说:“对不起,因为怕你生气,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戚擎苍宽容地笑笑,“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天见了他,究竟是怎样的前因后果?”
坦白说,他并不希望她跟何嘉佑有太多接触。何嘉佑很阴险,是一个什么事都敢做的人,单看他几年内迅速跻身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就能猜到他背后使了什么打压、攀爬的手段,他怕她会受影响。
“我本来是要带子骞回家的,可下楼的时候他就等在我爸妈的楼下,你知道的,我们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搬,他很清楚我们家住在哪里。他说有事跟我说,我当然一口回绝,可是他说那事情关系到你的安危,所以……”
“没有人能再撼动我的安危。”戚擎苍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所以,你就去了是吗?小傻瓜,下次不许再干这样的事了。”他并不想过多追究这件事情,可桑念初却显然还没说完,她思付良久,忽然说:“他说他手里有一封关于你的举报信,是五年前那件事的,除非我跟他在一起,否则……他就送你去坐牢!”
她眸子里的担忧不言而喻,她忧心忡忡到不坐立不安六神无主,说完这话的时候她站起身来,可又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角,吃痛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再次坐下。
“撞到哪里了?痛不痛?”戚擎苍立即走上前去,有些心疼地揉着她红肿的手臂。
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笨女人,他都要被她给急死了。这件事对他来讲根本什么都不算,虽然他不知道这次何嘉佑又卖了什么关子做了什么万全的准备,可他见招拆招就是了,只要念初坚定不移,何嘉佑就不可能有趁虚而入、挑拨拆散他们的机会。
“我知道了。”他吻了吻她的面颊,安慰她不要担心,还好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不是吗?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会派人调查清楚的。
“会不会很棘手?你会不会真的要被送去坐牢?”
“一封信而已,不用那么紧张。”他笑笑,可他心里很清楚,这封信只是一记诱饵,他何嘉佑要做的事情,远不是依靠一封举报信这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的事。
听到他这么说,桑念初勉强笑了一下,她收拾好餐具上楼换了衣服,等她下来的时候戚擎苍正沉在沙发里,蹙紧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
“我们走吧。”她走上前去挽起他的手臂,有些疼惜他这副看上去不太轻松的神情。
“恩。”戚擎苍闷哼了一声,拎起自己的外套,跟着念初一起出了门去。
“成云,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边戚擎苍才刚刚得知何嘉佑有所动作的消息,那边何嘉佑却早早就将他的眼线安插进去了。祝成云,这位走错了门认错了人的仁兄不幸拜倒他的手里,他成功把他送入戚擎苍的公司,又成功把他培养成戚擎苍的得力干将。他每一笔生意的谈成都离不开他在后面暗中帮忙,不过他们里应外合的天衣无缝,旁人显然丝毫没有察觉。
“戚擎苍手里没什么不干净的买卖,这点我早就跟你说过。”
祝成云坐在何嘉佑的办公桌前,指间夹着对方刚刚递上来的烟。
“伪造一单如何?你说你们要争取海外市场的拓展,这么一块大肥肉哪家公司不想独揽怀中?可如果政府招投标,一番竞标之后再让你们顺利上位,这其中是不是就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令人揣测了?恩?”
祝成云蹙紧眉头,他不喜欢何嘉佑看他的眼神,所以他尽量别过一旁不同他对视。
“这本来就不涉及政府之事,何先生打算怎么做才顺理成章不被人抓到把柄?”
“我自有门路,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帮我盯死了戚擎苍,他每一步棋你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汇报给我就好。想要取得他的信任着实不易,你很令我意外,所以,保持下去。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好处。”
“何先生多心了,没有何先生怎么会有成云的今日,何先生放心,我会办好的。”祝成云起身告辞,“那么,我现在就回戚擎苍的公司了。”
何嘉佑笑笑,不再说话,而是目送他离开。对于比自己身份地位低的人他从不给太客气的脸色这是他的行事原则,何况他接下来还要接待一位贵宾,他怎么能让祝成云喧宾夺主?
果然,祝成云走后没多久,门外便传来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走路的人脚步很沉,有些拖沓,何嘉佑呷一口清茶,抬眼望着门口。
不多时那门便被推开,裘铎海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
他看上去似乎很是不高兴,一张脸被气得通红,而那酒糟鼻子更是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他很愤怒、又很懊恼,这懊恼源自于他何嘉佑第一时间就知道裘薇安被裴少赶出了裴家,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何嘉佑不但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还准备在娱乐新闻里大肆刊登!
“何嘉佑,你这个混蛋!”裘铎海进门张口便骂。
有一种从政靠的是黑吃黑,吃到裘铎海这种地步已然黑到透亮,他的为人处世态度很直接很极端,要么从命要么死。
跟裘薇安一样没脑子。
何嘉佑笑笑,并不计较他语气中带着不尊敬,他将一杯茶推至裘铎海面前,对方却连看都不看就重重掼在地上,那只品相优良的上等瓷器就这么碎了一地。
何嘉佑对视上眼前发怒的棕熊,漫不经心道:“裘副市长急什么?我这消息不是还没有刊登出去么?”
“呸,我告诉你何嘉佑,要不是当年我保着你护着你你能有今天?现在你是翅膀长硬了,都敢在我裘铎海的头上动土了!你要是敢发出去你的公司明天就关门大吉!”
对方这么恼怒,何嘉佑却依旧一脸笑意,他招手示意助手送来一杯新沏好的茶,上好的碧螺春,伴着徐徐袅袅的香气,他在雾霭之后若隐若现。
“裘副市长以为何某会怕?”
“废——”
裘铎海的话还没说完,冷不防感受到自背后传来莫名其妙两道犀利的光束,那目光像是要将他冰冻,一颗愤怒到极点的心瞬间降至冰点,他怒视着他,锐气却莫名其妙被磨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粗重的闷哼。
“看来裘副市长担心自己的名誉更胜于担心薇安啊。”
见他停止咆哮,何嘉佑立刻似笑非笑地说。
裘铎海涨红了脸闭上嘴一言不发,该死,他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怎么能淡定到这样的程度。不得不说论城府,他裘铎海都比不上他五分,他从未见过何嘉佑这样的人,他从不怒,从不拍案而起,从不垂头丧气,他总是一脸笑颜,脾气好到让对手崩溃。
“混蛋!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他口不择言地辱骂着,他的执拗劲儿上来了,执意要找到何嘉佑的底线。
可是何嘉佑没有底线,他淡然坐在那里,品着茶,听着他骂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他的表情不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的话他照单全收。
直到裘铎海自己都累了,直到他发现自己词穷,直到他被他的笑和身后那两道目光所左右,心虚地抬不起头,何嘉佑才徐徐开了口。
“恨裴氏吗?”
“废话!”
提到这个惹人厌恶的姓氏他就烦到恨不得把他捅成筛子,该死的裴傲南,他以前就看那小子不顺眼,要不是什么都由着宝贝女儿他能松口让她嫁给他吗!可是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吧!先是逃婚,现在又拿着那卷该死的录影带威胁他!裴傲南——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放心,你的宝贝女儿还没被裴傲南做了,你回去还能赶上尝鲜。”
……
裘铎海忽然瞪圆了眼睛,他……他是怎么知道他对女儿觊觎已久的,他难道不是一直以慈父的形象示人吗?
“你!”他怒然拍案而起,冲上去就要和这混账厮打一番,然而还没等他靠近他就缓缓开口,不急不慢地说,“我有一个机会,能让你不用刀子就把裴傲南捅成筛子。”
“是什么?”裘铎海愣了一愣,那即将挥上的拳头也落了下来。
他现在告老还乡了,想要动裴傲南除了派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