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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娘子急忙走进屋,对张秀才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摔起茶杯来,难道茶杯不要钱买?”
张秀才连连咳嗽,指着秀才娘子道:“她说出这样的话,你就该把她赶出去,我们张家,丢不起这样的脸!”
秀才娘子怎不晓得张秀才这心病从何而来?只是这事情已经定下,自家也无从反对起,横竖以后大家还要见面,也只有忍气吞声。
这会儿见张秀才如此恼火,秀才娘子皱眉:“你就算再骂,又有什么法子?大家都定了的,难道……”
“我们张家,没有这样的事,还什么给我弟弟延嗣?呸,我们张家,哪要这样的野|种做后人?”张秀才咬牙切齿地在那骂。
三姑婆已经在堂屋里听的清楚,走到门口,也不进门,就在秀才娘子身后说道:“秀才,你也不要这样骂,别口口声声我们张家如何如何,当初你把青娘送去给朱老爷做妾,难道又是很有脸的事?再说了,世上人还有一句,假子真孙。外头抱来的儿子,生下的孙子还是真的呢,更何况青娘总是嫁了你弟弟一场!”
张秀才听出三姑婆话里的不屑,喉咙口一股腥甜涌上来,差点喷出一口血。
秀才娘子见状,忙上前给张秀才捶背,张秀才捂住胸口:“好,好,三姑婆,你说这话,等我好了,就联合同窗,上个状纸,到时辩个清楚明白。到那时候,别说那个姓宁的,就算是吴氏,也要被赶出张家。”
“秀才,原来你果真不是好人!”三姑婆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张秀才听到这句,眼皮一翻,竟气晕过去。
秀才娘子连声呼唤,三姑婆翻了个白眼,对秀才娘子道:“横竖话我也带到了,到那日,你家瞧呗,要不要去?我劝你们还是去。我们也不是那样规矩森严的大族,不过胡乱混着,够过日子罢了。”
秀才娘子不好答这话,三姑婆探头往里面瞧瞧,也没再说,掉转身子走了。
秀才娘子也没送出去,低头瞧着自己丈夫,见张秀才气的双眼往上翻,秀才娘子不由悲从中来,抱住秀才道:“你也要保重身子,千万别被气的出个好歹,不然我要去靠谁?”
张秀才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地道:“我不会气出好歹,别以为就这样完了。”
秀才娘子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张秀才心里觉得烦乱,闭目歇息。
吴氏和三姑婆也不去管张秀才两口子怎么想,吴氏又亲自去张二叔家里,请张二叔夫妇。张二婶巴不得青娘早点转身嫁别人,况且乡下人家,这种事也是常听说的,吴氏一说,张二婶就欢欢喜喜答应了:“这是好事,好事,我们也不能瞧着侄媳妇一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的。到日子,我一准来。”
张二婶说着话,还去推张二叔,要张二叔也答应,张二叔眼皮一翻,口里说出个是字。
等吴氏一走,张二婶就对丈夫变了脸色:“你难道还想着那别的什么?我可告诉你,这会儿啊,她是庙里的猪头有主了,你再想那些别的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二叔被自己媳妇掐了几下,掐的脸上变色才道:“我并没想什么别的主意,不过是觉着,这件事,总有些不妥当,于礼不合。”
张二婶冷哼一声:“什么不妥当,什么于礼不合,不过随便过日子的人家,能过日子就是,难道你……”说着张二婶把声音压低一些,凑到自个男人耳边:“还想把人往那死人潭子里放?”
张二叔像被火烫到一样跳起来,连连摆手:“你胡说八道什么,自然不会,不过好好一块肉,就……”
话没说完,张二婶又掐了几下:“得了,得了,我就晓得你是没得到好处,你也不想想,这人好欺的吗?既如此,倒不如丢开手,好好地过罢。”
张二叔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也没接自己女人的话,这日子,能不能好好过,还要两说呢。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宁榴入赘过门的日子,青娘的亲友并不多,除了吴氏一家,来的也多是村里的,在院子里摆了三四桌,吴氏儿子陪着男人们在外面喝酒。
吴氏媳妇和村里两个妯娌,在屋里陪青娘换下素服,重施脂粉。
新房就在青娘房里,原先的素色床帐都已收起来,换上大红的床帐,两个枕头也绣了鸳鸯戏水的枕套。
乡下人没有多的钱买那些布置,窗户上,门上,都贴了喜字,看起来也喜气洋洋。
青娘是二婚,按了习俗不能穿一身大红,吴氏早就说过,这有什么不能穿的,因此青娘今日,也是一身大红,又戴了宁榴送来的两个镯子,发上用宁榴送过来的钗挽住,又在发边别了两朵红绢花。
除了脚上穿的还是一双黑鞋外,和别的新娘也没什么区别。
吴氏儿媳手里拿着脂粉,给青娘慢慢地点着胭脂,扑着粉。口里还说着吉利话。青娘听着吴氏儿媳口中说的吉利话,不知为何,心有所感,眼睛一酸,想要哭又觉得不好意思,低头用帕子把眼角的泪给点掉。
吴氏儿媳了然一笑,把手里脂粉放下,拉着青娘给众人瞧:“瞧瞧,可还是这样好看?”
屋内的人都点头赞好,又夸宁榴有福气的,里头说着话,外头喝着酒,这天色也就暗下来,三姑婆算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在那边院子扯着脖子叫:“差不多了,该过来接新人了。”
众人嘻嘻哈哈,从酒席上站起身,开了这边的门,进了那边的门。
宁榴今儿也是穿的一身簇新,在屋里坐着,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倒是三姑婆在那叮嘱他一些事。
张二叔今儿总算也来了,听到三姑婆叮嘱的,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三姑婆不满地瞧张二叔一眼:“以后就要长住了,总要和和气气才是。”
张二叔也不理三姑婆,只对宁榴道:“按说这入赘进来,按了惯例,是要……”三姑婆见那边迎亲的人已经进门,对张二叔道:“那族谱,都几十年没修过了,还说什么开祠堂上族谱的话?你们要有钱,你们就找人先来修了族谱,再说什么开祠堂上族谱的话。”
张二叔又被三姑婆这话噎住,三姑婆见那几个迎亲的人快要走进堂屋,上前把门关上,门外传来众人笑声,有叫三姑的,有叫三姑婆的,都让三姑婆快些把门打开,还有俏皮的道:“这门要不开啊,到时耽误了洞房,三姑婆你赔的起吗?”
外头的人大笑,三姑婆骂了一句猴崽子们,也没开门,外头又递进来几十个钱,三姑婆这才把门开了,众人簇拥着宁榴,往青娘那边院子走去。
☆、第32章 尴尬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声已经传进屋里,青娘不知怎的感觉有些紧张,手心也出了些汗。
“好了,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吴氏儿媳已经拿过一块红布给青娘盖上,笑吟吟地说。青娘站起身,吴氏儿媳伸手扶了她一把,感到青娘手心湿漉漉的,吴氏儿媳不由抿唇笑:“又不是头一回了,还……”
青娘一直没说话,低着头被吴氏儿媳和另一个请来帮忙的人扶出去,外面的笑闹声越来越大,青娘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脚尖和周围一点点地方。
笑闹声越来越大,青娘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当被扶到位置站好时候,青娘能看到宁榴的鞋尖,自从那日在灵棚外见了一面,这还是头一次和宁榴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而仪式过后,他们就是夫妻了。隔了红布,青娘看不到宁榴的神情,那日吴氏的话又在耳边,青娘此刻很想看看宁榴的脸,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村里的司仪,向来是张二叔充当的,此刻也不例外,张二叔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高声叫道:“掌灯!”
几个调皮孩子已经把准备的蜡烛拿出来,在桌上点了两对,又有人把门上挂的两盏灯笼点好。
灯光昏暗,但在农家,这样的灯光已经算很亮了。张二叔又勒一下腰带,高声叫道:“一拜天地!”
宁榴站在那里,看见青娘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宁榴从没想过,自己的婚礼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乱哄哄地举行。
可当看到青娘的脚停在那里,和自己并肩而立的时候,宁榴的心开始渐渐安定,这日子,怎么样不是过下去?何必去想别的?
张二叔在那高声地喊着该怎么做,宁榴和青娘按了指示拜下去,又站起身。再拜,再起身,最后是夫妻对拜。
这一拜下去,从此,就是夫妻了。这两个字在宁榴脑中跳出来时,宁榴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念过的一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一拜下去,是否就真能从此不疑?
三姑婆已经笑吟吟地道:“好了,好了,礼成,送到洞房吧!”张二叔喊了好一会儿,嗓子也有些干,倒了杯茶在旁边站着吃,听到三姑婆这话,就笑着问:“三姑,怎么你比他们还着急?”
三姑婆手一拍:“我着急,还不是因为,罢了罢了,今儿是好日子,说那些做什么。赶紧的。”
张二叔晓得三姑婆说的是张秀才夫妇,张秀才夫妇今儿若真要过来闹一场,彼此面上都不好看。因此张二叔只笑了笑,众人已经簇拥着宁榴夫妇进了洞房。
三姑婆拉了张二叔:“你也别哄我了,你晓得的,秀才两口子今儿没来,以后,还说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张二叔呵呵一笑:“三姑你想的太多了,这会儿亲也成了。”往洞房那边一努嘴:“洞房也入了,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还能有什么幺蛾子?我也不瞒三姑你,我是想沾些好处,可我也不是那样坏的……”
三姑婆啐张二叔一口:“呸,这会儿少在我面前演戏,是,你不是那样坏的,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朱老爷在那深宅大院里住着,怎么又晓得青娘美貌,非要纳青娘为妾。我可和你说,我不喜欢青娘,是有的,可是人,还是要讲些良心。”
张二叔又笑了:“是,是,您老人家最讲良心了,可这件事,您啊,还是回去问问您黄家侄儿,就晓得,比起他来,我啊,还算讲良心的。”
三姑婆皱眉,张二叔呵呵一笑,背着手出去坐席去了。
三姑婆还在沉吟,宁榴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瞧见三姑婆就上前行礼:“多谢三姑婆了!”三姑婆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咱们一个村子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
宁榴应是,又对三姑婆道:“那就请去坐席,还要敬您几杯!”这个三姑婆喜欢,三姑婆欢欢喜喜地和宁榴一起坐席去了。
外面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青娘拿过镜子,打算把面上的妆容卸掉,吴氏儿媳已经笑吟吟地道:“趁这会儿,天才刚黑下来,我们就先走了,不然等会儿路就不好走了。姐姐,我娘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呢,日子,不管怎样,都要踏踏实实地过。”
青娘嗯了一声,把吴氏儿媳送到堂屋门口,吴氏儿媳让青娘先进去,也就和自己丈夫,去寻宁榴说了一声,各自离开。
吴氏儿子他们一走,渐渐也就有客人告辞,宁榴送了又送,最后走的是三姑婆,宁榴送三姑婆到大门边,三姑婆对宁榴道:“这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宁榴应是,瞧着三姑婆离开,这才把大门关上,回身见青娘已经走出来,青娘已把那身大红喜服换掉,换了一身旧衣衫,在那收拾着桌椅碗筷。
宁榴走过去,拿了个筐子和潲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