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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色雪光湮没火天凤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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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究竟还要不要北伐?杀了那个给她无尽屈辱、又因之成就霸业的人?
  她以为她的恨刻骨铭心;她以为她发的毒誓可以到海枯石烂——但当真正到达权利之巅后,当心因凡尘追逐疲惫不堪的时候,才发现,或许再深刻的恨,也抵不过时间。心中最真正、最赤诚的渴望,早随着时间的脚步一点一点地过滤沉淀,日日夜夜叩问着脆弱的灵魂,让她无处可逃。
  权利金钱自古就吸引着无数人舍弃一切,但当你真正抵达它的顶峰之时,却发现这里不过是一片荒芜,就像负满雪的高山之巅。它让你拥有了一切,却失去了一切。
  比如,那个她亲手杀掉的丈夫……他有必死的理由,却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欲望;那个在绝望中扶起她的侠客,借了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却再无缘一见……
  所以,现在杀了玄祗又如何呢?不过是多一点权势,多一点土地。但那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所谓的年少时候的铭心的恨,早就输给了时间。
  长久以来,洛瑞梅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一切、不在乎一切。洛丹枫如此渴望着权力与金钱、渴望成就霸业,那么,把洛龙堂给他又如何呢?最后,在某个醉酒昏睡的深夜……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真是、如出一辙呢……呵。
  洛夫人如是想着,唇边只有一抹复杂难解的笑。
  可是她错了。十几年之后、那封飞鸽传书的到来,终于提醒了深深埋在心底、甚至自己都以为忘却的事。对……她还有一件事,在这尘世间、几乎是唯一未了之事。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那……银雪的主人。
  ……他,竟还活着。他还活着。
  洛夫人竟发自心底地淡淡一笑,待到发现时她吃了一惊。然后无奈地摇头叹息,一拂袖扫落无数繁华。
  “备马。”洛瑞梅吩咐道,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把洛公子叫过来。”
  “是。”
  高楼冷风吹拂着独倚在青江楼的身影。那周围,奇珍异兽在树林里欢快徜徉;稀有的珠宝玉石挂满了屋檐,黑夜里竟熠熠生辉;各种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堆积在青江楼的密室里,夜夜呻吟,一阵阵发出饮血的渴望……
  但这些和洛瑞梅手中的薄薄白纸比起来,都沦为了苍白的剪影。高贵的妇人看着那封飞鸽传书,无数复杂的光芒在眼底掠过。
  “若愿赴十年之约,恕舒谋人邀请洛夫人三日后,于江涯绝壁之下,一人一剑决战生死。
  银雪主人”
  银雪主人……洛瑞梅嘴角挑起了一抹轻笑。
  人生不过梦中做客,茫茫上苍……竟恩赐了她一抹真实之感。
  那是一封秘密的挑战书,就像十几年前,舒天寰对六冥堂下的一样。六冥堂因掘地三尺,使民不聊生招来了扶弱济贫的舒天寰。那么如今,洛龙堂称霸一方,长年收取高额赋税四处扩建……也终于成了他的敌人。舒天寰,这个曾经名震武林的豪杰,将因洛龙堂主重出江湖,像十年前对付玄祗一样……用银雪指正她的咽喉。
  想到这些的时候,洛瑞梅竟没有因惹来了麻烦而有一点惊慌。
  相反,她居然想微微地、如释重负地浅笑。
  “额娘。”一声淡淡的称呼惊醒了发怔的贵夫人,回身,洛丹枫在身后安静地拱手作揖。
  示意侍从下去后,洛瑞梅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移到了素衣公子身上,反复打量着。那目光泠泠似水,清丽而没有温度。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凝视了很久,直到眼里的光渐渐变得苦涩,直到洛丹枫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低低问了句:“额娘有事么?”
  洛夫人缓缓吸了口气,微微一笑。笑容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情愫,或是自责,或是无奈,或是轻蔑。然后,她把什么东西向前轻轻一丢,洛丹枫伸手便接住了它,银铃声在深漠的黑夜里清脆作响。
  洛丹枫大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又回头询问地看着母亲。只是,目光里只有潜藏的戒备与怀疑。
  “儿臣不敢!”素衣公子立即单膝点地,像捧着烫手的山芋般将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示意洛瑞梅收回。
  雍容的夫人却冷冷一笑,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亲生儿子,嘲讽道:“我没有试探你——何必如此紧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它么、我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洛龙堂的新任堂主,明天上朝时,带着金冠宣布吧。”
  素衣公子手心里,是一串小巧的、银色钥匙。
  用它可开启洛龙堂密室里防守最森严的密箱,那里面,存放着代表洛龙堂主之位的金冠。
  洛瑞梅没有再管跪在地上的儿子,一拂袖没入深夜的漆黑中——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武功上还未将自己超越,所以还不可以公开反抗吧……她需要看的,只有眼睛。那戒备与贪婪的眸子,早就说明了一切。
  我的儿子……你错了。在母亲面前,你永远都是透明的……而也只有母亲,可以原谅你一切的伪装。
  夜色惨淡。微冷的风扫过他的衣襟。
  洛丹枫站起,对着远去的身影凝望了很久,神色变换。他用力地握紧手里的东西,仿佛要把它捏成碎片。宁静的夜,天边,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
  “对不起……
  到如今,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种东西了……”
  天色很好。华丽的妇人骑在马上,回首遥望身后金碧辉煌的洛龙堂。那里,匍匐着上百万洛龙堂弟子,一个个高呼道:“恭送洛夫人。”
  洛丹枫站在前面抱拳作揖,抬起的手挡住了他的脸。
  洛瑞梅侧头轻笑,什么也没有说,只听一声大喊:“驾!”她策马扬鞭,枣色赤马便疾驰起来。
  红衣缎绸在埃尘中纷飞,追随着一段传奇,一段沧桑,永远老去。
  洛夫人再没有回望一眼。身后辛苦操持二十年的富贵之堂,她毫无感情可言的亲身骨肉。无数繁华被遗留在身后,随着马蹄腾起的埃尘簌簌落尽。
  “哈哈哈哈!”
  只有一阵豪迈的大笑,渐行渐远。
  

  ☆、肆

  横刀向天的江湖恩怨,忘却悲喜的半生寂寞,腥风血雨处,谁胜谁负?
  绝壁断崖下,紫色的鸢尾花一丛丛、一簇簇寂寞地开放着,宽大的花叶在风中吹吹飘飘,一起一伏,像花纹,像波浪,高高低低唱出一曲永不老的歌谣。
  二十出头的白衣少年安静地抚摸着一团团的紫色鸢尾,面容清素。他的白布衫显然已穿过很多年,破旧,却干净清秀得很,在风中一层层荡开,清静胜雪。他的目光就像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清澈,似乎所有的凡尘是非,都与他无关。
  一阵风过,美丽的紫色鸢尾在清风中打闹追逐。
  模糊的紫色,越看,越不真切。
  这样的画面刺痛了红衣妇人的眼睛,她勒住缰绳,回头端详——直到眼眶微润。她愣愣地停在那里,一切似乎定格了下来,只有闲的无聊的马儿一次次鸣啼,低头咀嚼脚底的青草。
  ……怎么会如此相似呢?清瘦的脸庞,淡漠的表情,刹那间,洛瑞梅竟有与二十年前的他重逢的错觉。是的……这样安静温柔的少年,似乎就在这里等了她二十年——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样恬静的画面?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她遭受了怎样的羞辱践踏,过着怎样剑尖舐血的生活,他又怎么可以浅笑得如此安详?
  耳畔只听“铮”的一声细响,一切似乎都被惊动了,鸟儿扑腾扑腾翅膀飞向天空。白衣公子循声回头,看到了一旁发怔的人。“洛瑞梅?”他知道,那是青云剑弹出鞘的声音。但他装作不知,似乎一点不因忽来的杀气而戒备或充满敌意。白衣公子轻立起身,淡淡一笑:“——没猜错的话,是你吧,洛龙堂堂主?”
  洛瑞梅扣了扣指间青剑,没有作声。
  只有苦笑——一切本都无所谓了,何必因这样的画面泛起杀意?……如果可以的话,与那个人决战三百回,再死于银雪剑下……便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洛瑞梅翻身下马,眼神却突然一阵阵冷了下来。她凝视着白衣少年衣衫上的缺口,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戒备地问了句:“你是谁?”
  “这不重要。”少年打断了她,依旧浅笑,只是笑容里隐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你是来找舒天寰的吧——我带你去。”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比这二十年漫漫征程还长。一路上,总有零星的紫色鸢尾花分列两侧——都是这少年种的么?
  这个少年心里,有着深入骨髓的怨恨与哀伤——她想。在他身上,洛瑞梅好像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绝世侠客。他们很相似呢……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心情都能在眼里藏得如此深。那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在洛瑞梅心头蓦地划过一丝痛楚。
  白衣公子突然停住了脚步,洛夫人一惊,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物品,耳畔只听他很低很低地说了声,胜似叹息:“就在这里了……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这里?”心下一怔,久经磨难的红衣妇人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她缓缓扣稳了袖中青剑,蓦地感到周身有一抹淡淡的杀意。
  空旷的山谷荒无一人,只有些野花野草轻轻飘摇,昏鸦的一声悲啼在山谷里空灵地回响。
  “你在开玩笑么?”洛瑞梅站在少年身后,冷冷地问。她浑身戒备,感受到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拼杀——这个人,在设圈套?
  谁知,白衣公子竟缓缓回身,对上了她泠泠的眼神,目光渐渐转为一种讽刺:“我没有开玩笑。名倾天下的洛瑞梅夫人……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在这片青草之下。”
  “什么……?!”红衣的妇人哑声惊呼,霎时间怔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怔与不可置信,手上因微微颤栗抓得更紧,低低重复了一句:“……开什么玩笑?”
  白衣公子轻蔑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舒天寰一生造福无数,也树敌无数……为了不被打扰,所以选择在这里长久睡去。怎么,难道洛夫人会很惊讶?”
  洛瑞梅浑身一晃,神情有些恍惚。“这……怎么回事?!”
  轻袍缓带的少年冷冷:“……你要找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洛瑞梅夫人!那么,你来干什么呢?”
  原来……原来是这样!十几年前他血洗六冥堂,身负重伤隐于江湖,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竟是早就已经……!自己居然这么天真,薄薄一纸飞鸽传书,就让她这样轻信了……
  那么,你来干什么呢?
  “他……”洛夫人冷冷而立,扣上青云剑的手指发颤,声音低沉嘶哑,“他是怎么死的……?受重伤?”
  “呵。”白衣公子轻哼一声,“知道他已死的人,都以为他是重伤而死。”他凝视着洛瑞梅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可是,舒天寰却是中毒死的。你相信吗?”
  “中毒?”洛瑞梅猛地抬头,反射性地追问道:“为什么中毒?……谁下的手?!”
  “哈哈哈哈!”白衣少年忽的大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凌厉,像一把利剑直刺入她内心深处:“洛瑞梅啊、你竟问我谁下的毒?你昔日的恩人被你这般残害、为了掩饰罪过,所以便装无知?舒天寰、怎么就救了你这只虚伪的豺狼!”
  不知为什么,洛瑞梅被他凌厉的眼神狠狠震慑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无力握紧手中东西,急急忙忙地分辩、口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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