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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涟,”乔伊非第一次认认真真唤她的名字,不再以“女人”称呼。“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涟漪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来,转身将小锤子放回木箱内。“乔公子猜猜。”却是这样的回答。
明明是委婉的承认,却又拉近了距离。
乔伊非来了兴致,“说,你想要什么?”要什么,他给什么,他便不信,这天下有他弄不到的东西。
涟漪一挑眉,其实她要的很简单,便是——赶紧带人从滚出鸾国,再也别踏入鸾国土地半步。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玉容,看着两人轻松的交流,若没有那一日,乔伊非喝他要人,也许他会为乔伊接受她而高兴,但今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求见主子。”门外,是周立的声音。
“进。”玉容道。
周立入内,神色紧张焦急,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给玉容。
玉容等了半晌,见周立都未说出,心中便明了其想说的话,不方便其他人听,或者说,不方便小涟听。
玉容对着两人笑了一笑,“你们聊着,我出外走走。”
“好。”乔伊非高兴起来,因为他从未单独和小涟相处过,此时跃跃欲试。
涟漪则是站起身来,细心叮嘱,“活动下固然是好,但玉护卫有伤在身,运动也要适量。”
玉容心中温暖,“好。”
目送着周立搀扶玉容而去,苏涟漪心中忍不住猜测其到底有什么消息,但同时,又十分庆幸将乔伊非留给了她。
从前,她以为自己能通过玉容接触背后的“主子”,抓住“主子”的把柄。但如今的情况却是正好相反,乔伊非骄纵单纯,只要掌握了方法付之于耐心,很好控制。相反,多疑的玉容却是极为棘手。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乔伊非语气不佳道,酸溜溜的。
“担心,”苏涟漪也不生气,回过头来淡笑,“玉护卫的优点是坚强、缺点是太过坚强。明明伤的那么重,却怎么也不肯服用止痛药。我担心,他为了加快康复,急功近利的运动,这样只怕适得其反。”
提到玉容不吃止痛药的事,乔伊非深深叹了口气,“其实,玉容的经历太过曲折,他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头脑清醒,有伤自然是不肯止痛,即便是没伤……他也会在自己身上弄一些伤出来。”
自残?
苏涟漪抓住了这个信息,从心理学上说,自残之人往往多有阴暗的过去,心底的伤口疼痛难忍,便用伤害身体,用身体的疼痛来抵御心里的疼痛。
挖掘一个人的过去,固然有趣,但现在,苏涟漪想挖掘的却不是玉容。
“你呢?”涟漪问。
乔伊非从未想过,小涟能主动问他的事,既高兴又不知如何回答。“我?”说着,指着自己身上金闪闪的短裤,“小涟你这么聪明,真猜不到我的身份?”
苏涟漪恍然大悟一般,“给你检查完都没帮你穿裤子,会不会冷?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穿裤子?”
乔伊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让你看的是这黄亵裤,而非我穿没穿裤子好吗?”哭笑不得。
苏涟漪也扑哧笑了,“开个玩笑而已,你是哪国的皇帝吗?”
乔伊非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皇帝,我是太子好吗?太子!”而后又阴阳怪气道,“难道你就不害怕吗?我可是随时能要你命的太子啊!”
涟漪伸手,隔着面纱抚上自己的面颊,“太子认为,我生活着死,有什么区别吗?也许,生不如死。”
乔伊非急了,“别胡说!活着就比死了强!”
涟漪笑了笑,“冷吗?要不要自己穿裤子试试?”
乔伊非脸一红,“女人,本殿下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得寸进尺?”
苏涟漪一耸肩,“穿衣服、脱衣服、穿鞋子、脱鞋子,包括吃饭、整理,这些都可以训练手脚的灵活性和协调性,既不用人伺候、又能当做一种康复训练,何乐而不为?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愿意了?”乔伊非怒道。
涟漪微微一笑,深处一只手,“抓住我的手。”
乔伊非一愣,竟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女人,你……你要做什么?”
涟漪道,“帮你走到床边。”
乔伊非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本殿下情况如何,难道你不知道?本殿下……我……我怎么走?”
涟漪却语气认真,“你认为能,便能;认为不能,便永远不能。”
虽然用种种方式加速乔伊非脑中血块吸收,但十几年的病症又岂是几日可以康复。如今乔伊非的腿部已有了些许知觉,虽然这知觉对于正常人来说只能以“麻木”来形容,但就这些“麻木”,已经足以站起来,走出去。
乔伊非睁大了凤眼,盯着面前的苏涟漪,被那句话震撼,思索着。
“相信我。”涟漪又将手伸了去了一些。
乔伊非最终一咬牙,将手放在了苏涟漪的手上。
一只手是暖的,柔软温暖;一直手是凉的,冷如冰块。
乔伊非只觉得从苏涟漪的手上传来温暖,顺着胳膊,一直暖到身上。
“站起来,你行的。”涟漪道。
没错,如今的乔伊非脐部以下已不像从前那般丝毫没感觉,虽然那感觉微弱,但他清楚能感觉到,自己腰部以下长有双腿。这就一点点知觉,让他欣喜若狂。
乔伊非手紧紧握着涟漪的手,而后手臂用力,借着手臂的力气,努力站起身来。
此时若换一名女子,怕是撑不住这名成年男子的体重。但苏涟漪是谁?当年苏家村的小霸王、打架能手、曾经的肥婆。如今虽瘦了下来,神力仍在。
一次次失败,乔伊非每一次想放弃时,苏涟漪都出言鼓励。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乔伊非站了起来,虽然大半力量都靠苏涟漪,却也是切切实实站了起来。
这时,玉容已被周立扶着入了房间,当见到眼前一幕,也是惊呆了。
涟漪狡黠一笑,“站起来的感觉,如何?”
乔伊非半靠在苏涟漪的身上,从未使过力的双腿只能起到支撑的作用,但其以已是激动得难以自已。“我……我……我真的站起来了……”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瘸子,一个被所有人都放弃的瘸子,却没想到,有一日他竟能康复。
涟漪道,“不要高兴过早,这只是第一步。人人都以为治病全靠大夫,其实恰恰相反,大夫的医术只能加速病人自愈的速度,真正康复,靠的是自己。”说着,涟漪向旁慢慢挪了一小步。
“先迈左腿,抬起来……对,就是这样,”涟漪耐心道,“现在左腿落地,好,身子前倾,准备抬起右腿。”
乔伊非在“走路”,只不过与其说是抬腿,还不如说是倾斜身子而使腿离地。那行动,犹如上岸的鸭子一把,既笨拙又难看。
周立目瞪口呆,“圣女大人竟然……真的将殿下治好了!”
玉容激动了,甚至眼圈有了红意,“小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圣女。”
乔伊非累得满头大汗、满面通红,但那双眼却闪着光,哪能感觉到丝毫劳累。
到了窗前,涟漪道,“好了,坐在床上吧。”
乔伊非却摇头,“我还想走。”
涟漪笑了,“刚刚我顶住玉护卫的话,难道你忘了?凡事都要适量,若超过了你身体负荷,怕是要适得其反。”
“好,我知道了。”乔伊非点头,兴致勃勃。
涟漪取来了乔伊非的长裤,放在他手上,“现在,开始穿吧。”
周立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帕子掉地上,都是有人来捡,何时自己穿裤子?换句话说……太子殿下到底会不会穿裤子?
周立没猜错,乔伊非真的不会穿裤子!从前被人伺候,看得多了,但真正自己动手,却发现难之又难,何况,他腿脚不便。
涟漪无视门口站立的主仆二人,又十分耐心地教乔伊非穿裤子。一盏茶的功夫,乔伊非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将裤子穿好了。裤子天天穿,但今日却格外有成就感。
“乔公子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告退。”涟漪道,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乔伊非抓住了袖子。
“你……等等。”乔伊非道。
涟漪不解,“乔公子还有别的事?”
乔伊非想对小涟说很多话,但在玉容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怀念刚刚只有两人独处的情形,此时却不知如何留住小涟,更不知如何支走玉容。
“没什么。”他放开了她,心中却暗暗决定,定会找机会,再与小涟独处。
“玉护卫感觉怎样?”涟漪道。
玉容没想到小涟突然问自己,“很……好。”
涟漪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位注意休息,我先离开了。”说着,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玉容被周立扶着到椅子上坐下,周立便是退了出去,房内只有两人。
玉容垂下眼,思索,“乔伊,刚刚你们在房内说什么了。”他生性多疑,即便是对已经熟悉的小涟,仍旧无法彻底放下防备。而乔伊生性单纯,他不得不防。
乔伊非眼神闪躲,“没……没什么。”其实两人真没说什么,只不过乔伊非做贼心虚,却表现的好像说了什么。
玉容直视乔伊非,眼神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告诉了她你的身份、我的身份,和我们此行的目的?”
乔伊非皱眉,“这个还用我说吗?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玉容想到刚刚的一幕,心中越发不安。“乔伊,一定要记住,永远不能放下防备、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人,你要相信的,只有自己!”
乔伊非低着头,不语,好像赌气一般。
玉容叹了口气,“乔伊,你还小,从小被皇上与皇后宠溺,根本不知外间限险恶。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是未来的皇帝,全天下最大最强的北秦之皇,你绝不可又半分松懈、半分漏洞!”
“不相信任何人?”乔伊非的声音似笑非笑,“连你也不信吗?哥。”
玉容愣了下,而后叹了口气,“若你能做到,最好也别信任我。”
乔伊非苦笑,“哥,你明知我做不到!就像我也做不到不信任小涟一般。”
玉容惊觉,“乔伊,你听我说,小涟这人身份诡异,自从她到了营地,整个营地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十二天!小涟来到营地二十二天,安莲死了,我伤了,苏大虎凭空消失,直到现在都找不到那伤我之人。只有小涟安然无恙,如鱼得水,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乔伊非急了,“安然无恙?哥,你哪只眼睛看见小涟安然无恙了?若安然无恙,她能毁容?若安然无恙,她的清白……”说不出来。最终,乔伊非深深叹了口气,“哥,小涟如鱼得水,是因她生性善良,这一点我也折服,她救了你我,得到的结果却是被猜忌,哥,你能做到,我……做不到。”
玉容长舒一口气,无力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又无奈。但少顷,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哥,你在笑什么?”乔伊非忐忑的问。
玉容看着乔伊非道,“我笑,你变了,除了残害与屠杀,你学会了思考。这样,也好。无论你思考的对错,无论小涟到底是什么人,你这都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将来成为王者后,如此的思考与判断,必不可少。”
乔伊非听了玉容的夸奖,沾沾自喜,却又有疑问。“哥,难道你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