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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挽救的。
淳于郭于是话锋一转,缓缓道,“此事到给我们提了个醒,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小心,特别是自以为顺利的时候。王爷,老夫有个建议,应当藉由此事,对我们其他各条线路的重点人物、事宜,都重新盘查,以防再有万一!”
青廷放下手,点头道,“先生说的,正与我想的一致。我也是这阵子万事皆顺遂,以为家里是太平的,却不料生就来了这么一个教训!”皱紧眉头,他心中其实明白,权力,实是一头凶兽,在获取它的过程中,或早或晚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只不过,他未曾料到会如此快、这样猛,心中一痛,这便是父皇曾经说过的,逐权者,终将被其反噬吧!
月上梢头,天空是灰蓝灰蓝的,几颗散星,孤寂的撒在天边,衬得月色更静。青廷信步踱到和合亭边,这是他大婚时成祖亲笔所提,但郑氏却恰亡于此,且是为他人所害,死于非命,青廷的心中,又是一股惊痛。
举步往湖边走去,中秋一过,天转眼就凉了,湖风更甚,吹得人心凉,刚要转身回去,忽听到湖边隐隐传来咳嗽声,然后有人吩咐道,“将这最后几个都放了吧。”
是她的声音,青廷缓缓步下台阶,果然见到一个素白衣裙的身影,两个小丫头蹲在水边,原是在放河灯。
“钰儿。”他低唤一声,声音有些喑哑。
子钰转过身,未料能在这里碰到他,微怔了一下,走上前来。
两个小丫头见王爷来了,忙上来行礼,接着便匆匆退下。青廷看了一眼,问道,“怎不见杜兰德芬?”
“她们都还有事。”
青廷将她披风的穗子拉紧,“以后别让你的侍女离得太远。”
“知道了。”子钰垂下头。一片静默,轻轻在两人之间晕开,青廷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两人一同看那湖面上的盏盏小河灯,顺着风向,一点点飘远,那点点微弱的烛光,映着水面的波光,便如这湖水的眼泪一样,恰似两人淡而哀的悲伤。
“姐姐会看见吗?”子钰仰起脸,问道。自中秋那晚之后,他二人还是第一次单独相见,青廷搂紧了怀中的人儿,望着她清瘦的面颊,那双杏仁眼也因悲伤和疲惫失去了静谧而跳动的神色,心中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对郑氏之死的悲痛之余,他一直也有些暗自庆幸出事的并不是她,甚至想过,如果让自己选择……
不能再想,他将她贴抱到自己怀中,心中暗想,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一定不能是她,不能是她!
子钰贴在他的胸口处,那有力的心跳怦怦得砸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他手臂用力,一点一点将自己环紧,她的心中大空大满,自己骗了他,自己骗了他——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那个自己可以倾诉一切的对象,而她曾经,是那样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赖他呵! 他给过她欢乐,他给过她伤害,他填满了她,他倾空了她,而现在,他用那渐渐用力的手臂,又一次将她填满。子钰的心中酸胀,有如鼓满了风的帆,这可恨的人啊——反手亦抱紧了他,她嘤嘤哭了出来。
扑火蛾
乾清宫。
邱得意将青廷引入书房,望一眼坐在上首的和帝,轻轻退下,带上了房门。
青廷行了礼,两人分上下坐定,和帝见他面色青白,眼窝抠深,满面的疲倦之色,叹道,“中年丧妻,这样的痛事,你我兄弟二人都遇上了,朕现在有时候回想,竟然都不大记得彤珊(注:和帝第一任皇后,病亡)的面貌了……”
青廷的声音则有些喑哑低沉,“皇后娘娘是因病,并不像素心她……”戛然收住,低头不再言语。
和帝也知道了此次郑氏之死,实为侧妃于氏所为,他点点头,“素心是位好女子,”顿了顿,问道,“这王妃一位,有想法了吗?”
青廷摇头,“素心刚去,臣弟还不想这么早确定。”和帝嗯了一声,转换了话题,“北疆监军传来的信息,你听说了没有?”
青廷忙稍坐正了身子,看向和帝,“臣弟惭愧,这些时日都在忙碌丧事,并不知晓。”
和帝起身,从旁边的书台里抽出两封书信,交给他,“你关注一下。”
青廷一见那书信为暗紫封皮,火签处是红红的三角印记,一连三个,便知这是监军秘递给和帝的绝密信件,一般只能为皇帝亲启亲阅,忙抬起头,双手将信件捧出,“臣弟惶恐,不敢看阅。”
和帝摆摆手,“无妨,前两日你不在,朕已经找了青煜与贺建元(注:兵部尚书),他们也已经得知,你看看吧。”
青廷听并无宋宝金的名字,待打开信件一看,正与姚远早先传递的信息相符,称北戎内部对战事是否要继续进行有了分歧云云,青廷一字一句读完,抬起头,和帝正注视着他,“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青廷沉吟着,大荣自开国以来,对边疆的各系守备军队,都派驻了监军,而除了正式任命的监军之外,还有隐秘的暗监,这些人身份不详,对皇上绝对忠诚,只与宫中联系,算是皇帝直接监控军方的眼线(注:有点类似今天的安全部、CIA)。眼下这消息无论是姚远暗自放给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侦到,都正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行进。当下合上信,想了想,道,“战事拖了十余年,无论对我朝,还是于对方,都已经是鸡肋一块,臣弟相信,这情报为真。”
和帝点头,“今日下午,再唤青煜与建元过来,一同商议。”
青廷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出,“宋首辅那边?”
和帝看了他一眼,“再说吧。”停了一下,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老二,朕知道这次素心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现在北方军事到了关键的时刻,朕这里需要你,希望你能够以朝事为重。”
青廷听他这话音里有一些责备的意思了,忙站起身,应声答是。
和帝还要继续,忽剧烈咳嗽起来,青廷连忙上前,端起桌上的痰盒子,邱得意在外间听到声响,也进来了,一时便有两三个宫女进来,捧盒的捧盒,端水的端水,青廷便退到一旁。
和帝咳了一阵,指着他道,“你先下去吧,下午再来。家里有什么需要帮衬着,尽管与朕说。”
至九月中旬,郑氏的丧事,终于治完。此次治丧,由邱氏主办,铮铮、子钰协同。邱氏是实在人,她对于这种统领众人、发号施令的活儿本就做不大惯,而婚丧一事,又是所有事务中最纷繁的,婚嫁还好,只要礼到,大家本就图个热闹欢快,但丧事,却极需综合组织协调的能力。是以她开始便与谭娘子商议了,并回了青廷,将重担交给了铮铮、子钰两个,自己只挂帅而已,而又因铮铮位分较高,因此实际管事的,便是她了。
子钰在她手下做事,不可谓不难,铮铮本人尚好,定不会面上给难堪,但她手底下的人,很以为主子得了意,多的是那种机灵的,懂得揣测个上意,便趁机刁难起来。还有一等人,原先跟着郑氏子钰,此时见风向调转,怕是知琴院要得意起来,便也回个身,忘那边巴结表忠去了。
子钰对这些竟一概不管,并拘束了自己院内的众人,特别是德芬这样原本就随自己跟着郑氏或谭娘子做事的,对知琴院和那些已经调转方向、投奔铮铮的那些个管事们,一不回应挑衅,二不主动与之争吵,只埋头做事。德芬被历练的,行事已有了几分干脆狠辣,大半月下来,对自己这边那些不听话、蠢蠢欲动的下人,或打或开,又遣走了一批人。
报给子钰时,她只淡淡一笑,“人情如潮涨潮落,来时莫喜,去时勿悲,只每一次,便如那浪淘沙般,又淘出了许多忠诚可用之人,这是好事。”
德芬半是奉承、半是感叹道,“别的不说,就您这幅心境,别人也是再比不过的。”
子钰淡笑不语,眉间忽黯然下来,“把这丧事办好,这也是我能为娘娘,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德芬没有料到的是,丧事一过,子钰便找到青廷,欲将原先管的府内诸事,一并卸下。青廷有一些诧异,“怎么了,有人给你委屈了吗?”
“没有,”子钰连忙摇头,淡淡笑着,“您别误会,只是,”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有几分恍然,“我与娘娘配合惯了的,与别人不一定能,而且,”靠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腰,“我多些时间陪你,不好么?”
青廷知她是怕他难做,握住她的手,心中又疼又满,这一回,两人共同经了郑氏忘逝的悲伤,他觉得自己内心又靠她近了一些,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由着他宠爱、保护的小小女子,而是更亲近了,像是郑氏亡故而带走的心中的那一块,慢慢被她又填充了一般。
“王爷,”子钰忽从他怀中坐起,“有件事,不知我当问不当问。”青廷见她带了几分郑重,也坐了起来。
子钰便继续,“中秋前一日,月华从宫里头来,告诉我说,”顿了一下,看着青廷,缓缓道,“太子见了丁皇后了。”
青廷抬高了一眉,但子钰可看出他讶的并不是后半句,而是月华,果听他问道,“月华?”
“是!”子钰肯定,“您知道这事是不是?或者说,就是您安排的?”
青廷看着她睁大的眼,“你不要怕。”
子钰随着他一同站起了身子,抓住他衣袖,脸有些苍白,但眸子却坚定,定定得望着他,她声音轻但清晰,“王爷,您说过,你去哪,我便也去哪。不止我,这阖府上下,都是随着您一起的不是?既如此,如果能多一双帮您的手,又何必拒绝呢?”
青廷站定了身子,他略带惊奇得看着她,眼神幽深了下去,“今日怎么想到要对我说这些?”
子钰依然坚持,她全身站得笔直,焕出金属般的质气来,“您要与贵妃打交道不是吗?而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她呢?王爷,您需要我!”
青廷仍是不语,子钰继续,她面色更白,小脸微微抬起,声音透着凉浸浸的决绝,“月华在她那里,我不管王爷要做什么,如果我的女儿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青廷这才真正认真得看向她,他有些恼怒,为她的不敬,也为自己内心隐隐的恐慌和惧意,捏住她下巴,沉声道,“你就是这样与自己的夫君说话的?威胁我?”
子钰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流露出半分软弱,她略低了眼眸,又抬起,轻声道,“我这是与她的父亲!”
两人之间出现久久的沉默,青廷一抬手,终于将她揽到怀内,子钰在片刻间放软了身子,她抬起头,眨去眼内朦胧的泪意,她握住他手,“我已经不是十几岁时的我了,请让我帮您!”
铮铮劳动了这一来月,渐渐找回了以往在闺阁之时百花之首的感觉,处处见人笑脸相迎、仰面相视,感觉无比的称心。有时夜深人静处,想到郑氏,她心中也会掠过一丝愧疚和害怕,但再转到白日里,与这人前扬威的感觉一比,那点子负面的情感,便如大日头底下的小冰块一样,转瞬即溶、再化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日,周成来报,说是王爷前院书房偏厅有请。铮铮一听,心立马狂跳起来,她知道,前院书房,是青廷会见重要外客的地方,而偏厅,则是他素日里与郑氏议事的所在,唤她去那里,莫不是意味着……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兴奋,她唤过晴嫣,梳妆起来。
从书房回来,铮铮的心内半冷半热,想到刚才他略带些疏离的态度,她有些茫然,仿佛嘴内咀嚼着一颗无味的橄榄。但她见过他对郑氏的态度,也是这样客气里带一点点距离,事实上,他对着府里其他的女人,莫不是这般,以至于她一度天真的以为,或许他天生就是一个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