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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决定移动到对岸的舞台墙角广播室,那里的钢琴正静静地待机着。
我得先了解对方的目的、个性及人性,才能决定方法,找出对策。
我阿姨大概会骂我:「与其收集这种情报,还不如多背一个英文单字。」骗你的。
歹徒虽然持有钥匙,但却没有谨慎到事先查好学生资料。尽管我和麻由不在场,他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他俯视着听命于他的杉田和手中的枪,显得得意洋洋。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也是我在穷途末路中的一线光明。条件已经整地完毕,现在我必须踏出第一步。
我攀上了梯子。我伸出右手,接着拉起身体。「嗯……啊。」手臂的危机好危险。我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鬼话,但我知道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我的手肘演奏出了磨牙般的音效。
耐久度这么低,我不禁认为自己的双肘附近已经伪装成了沙子或泥土。意识模糊了。我的手指距离我好远,彷佛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手臂尚未腐烂,但现在使用它可能还言之过早。
这也是我犹豫不前的原因之一。现在我的体内正潜藏着一股单纯的软弱。
我真后悔,早知道我的手臂是这种状况,我真该直接跟麻由在保健室睡觉才对。
四月真是个不得了的月份啊。我过度使唤骨头碎裂的地方,逼得手肘的员工离职了大半。
这个影响使我和伏见闹着玩比腕力时用尽最大力气依然输给了她。其实再加把劲我还是可以赢的,但你看嘛,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握住柚子那柔软的手,而且青筋暴露成何体统——我的藉口很完美吧?骗你的啦——
「阿道,你要去哪里?要玩圣诞老公公游戏吗?」
麻由抓住我的脚,用力往下拉。若是我现在掉下去压在麻由身上,以两种意义来说,这个故事就要迎向结局了——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以媲美双臂的东西硬撑着。
「不对,是忍者游戏喔。小麻,你也一起来吧。」
「咦——小麻有点想睡觉。」她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呵欠。我真希望她就这样睡在那儿不要起来……还是不要好了,万一被歹徒发现的话,搞不好她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别说了,过来吧。你不希望便当臭掉吧?」「唔——」她总算放开了我的脚踝。
确认麻由放开我的脚后,我开始往上方移动。
我两脚向外打开,以凄惨的青蛙姿势向上爬,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这里离体育馆的天花板还有一段距离,但想通过舞台已经绰绰有余了。
接着,麻由攀上梯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来。
……嗯,这样没问题吗?
若是平衡感业已淡而无味的小麻上前挑战,走那不算粗的钢架……算了,反正上头也没有通电,四肢全攀上去应该还过得了吧。
「加油,上啊——」我在心中为麻由喊着半吊子的加油声,等待麻由到达顶端。麻由的动作比我俐落许多,一下子就爬到了我旁边。
接着,她将我的耳朵拉到她唇边。
「阿道,你是不是喜欢高的地方?」
「呵呵呵,因为我是烟嘛。(注:日本有句谚语叫「笨蛋和烟都喜欢高的地方七」我绝对不是另外一个。我想骗谁啊——
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高的地方或是低的地方。
反倒是我的妹妹有惧高症。记得在山上搭乘缆车时,她很难得地哭丧着一张脸呢——当然,事后她就将怒气发泄到我身上,痛殴我的背部一顿。
「你这点好——口——爱——唷——」麻由紧抱着我的头摇来晃去,摸来摸去。
你们应该不想让这两个家伙救你们吧——我不自觉对其他同学们感到一丝同情。
我低下头来看着底下的软垫。它看起来就像冻豆腐一样,如果我们就这样掉下去,应该会把地板打出一个洞吧?——我不禁如此想像。
我们继续开始移动。这次要做的不是攀爬,而是横越。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对麻由来说却很困难。
手掌接触钢架后,一股坚硬的寒冷传到了我的身体。类似梅雨季怠惰气息的湿气并没有介入其中,让我心旷神怡。但是在同一个地方接触久后,那股感觉就污浊、腐败了。
我无法忍受这种变化。独特的美感……好像也不算。
基于以上理由,我四肢着地,小心翼翼地前进。
「阿道是猫耶——」我无视后方那洋溢着喜悦的话语,继续前进。打从国小以来,我第一次这样看着讲台。我一直很想上来一次看看,于是我就做了。
我并不是想藉此跳下去……有点头晕目眩。
顺带一提,下面的歹徒演讲大致上已经结束,耳边只听到定期传来的朝左右缓缓移动的脚步声。这显示出他尚未使所有人完全失去自由。希望我可以在事情结束前移动完毕。
不过呢,被逼着配合的男学生们可以藉此握到女学生的手而免于责骂,也算是赚到啦……才怪。这件案子真棘手啊——骗你的啦。
穿越一半的钢架后,我微微回过头去。
麻由紧抱着钢架,宛如蚯蚓或尺蠖般地前进,不过速度很快,表情也很动人……吗?嗯——
毕竟对方是小麻,所以也不无可能。前方道路虽然狭小,但绝非平稳之路。她走上这趟危险的旅程绝非为了虚名,而是受不屈不挠的精神所驱动。面对这样的人,我无法吝于给予荣华和赞美。」——大概就像这样吧?白痴情侣档的自动修正机能还真可怕。
不过,用不着我下指令她就自己跟上来了,这真令我高兴。
一和我对上目光,麻由的其中一只手便离开原本紧握着的钢架,奋力朝我挥手。她的笑容仿佛国小运动会时看到家长席上家人身影的女儿。如果我不理她,她待会儿可能会对我闹脾气,于是我也跟着挥手了。这样做真的好吗?
算了,要我认真做人处事也只是让我作呕,我还是努力维持现状吧。
……不过,我的内脏怎么这么不听话?好像有寄生虫一样。
苦味蔓延到了我的臼齿附近,彷如手掌吸收了铁质。
苦味从喉咙滑落下去,巡视各个器官取出那玩意儿的成分,拿到舌头上检查。
……里头含有微量的怀念成分……嗯,是指哥哥吧?
我哥哥他也在国小时像这样朝着天花板前进,接着就跳下去自杀了。当时只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我们也只将它解释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们全家人当中,最为哥哥的死感到难过的人是谁?那个从父兄一词中拿掉兄字的男人始终面无表情,我又是这个样子,而我妹又是这样那样的。
最感到难过的人应该是妹妹的母亲吧?她没有出席葬礼就是了。
毕竟那个人很情绪化。
以前我在某个节日中玩套圈圈拿到了斑海豹的玩偶,害得我的发型变得跟茄子一样。谎话先搁到一旁,总之我将它献给了跟我同行的妹妹。妹妹她羞红了脸(当时是晚上,其实根本看不太清楚,所以这搞不好是我捏造的)猛殴我的背部,收下了这只玩偶。回到家后,天野海豚女士问我妹:「你拿到奖品啦?」我妹对她的妈妈很诚实,因此摇了摇头。接着,当我妹被问到「是哥哥给你的吗?」后便乱了阵脚,将我踢开后就当场把玩偶的肚子撕裂了。后来,我妹就被她妈打了。
她是认真的。完全不顾虑对方是自己的女儿又是个女孩子,整张脸还扭曲变形。
她这一揍还让我差点以为她是笨老爸穿女装假扮的呢。
打完我妹后,她说了声「别闹了」之后就放开自己的女儿,走到房里去。
但是玩偶被她收走了。几天后我发现她将玩偶的肚子缝了回去,摆在自己房里。
或许她只是单纯喜欢玩偶,看到女儿把玩偶弄坏觉得很不高兴而已。
当晚我在棉被上被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痛打了一顿。
最后,我和哭累了的妹妹一起睡着了。我俩就只有那天做了这样的事。
言归正传。刚才在说我哥嘛。
我们赶上了最近流行的复活主题,事实上那名歹徒是我的哥哥…我真心祈祷事情不会是这种发展。毕竟我哥已经变成了鲜红色的番茄,还被烧掉了,而且也变成骷髅了。若他真的附上了肉身回到人世,我也只能对他说声:「安息吧。」要是我的亲哥哥(僵尸)……再妄想下去我会手滑右半身掉落,所以我决定让大脑离线……啊,不过,我想处理一下最后想起的那件事。
最为哥哥的死感到难过的,说不定其实是我妹。因为她不想和自己的妈妈一起住。
哥哥自杀后,「哥哥死亡」这个要素间接地夺走了我妹的避风港。
人类的死招致的结果相当单纯,却余波荡漾。
朝池塘丢石头这个事实虽然很单纯,但产生的涟漪却让人无法掌控;它均等地向外扩散,但也会遇到障碍物的阻碍。麻由就是一个好例子。你说对吧?——我算准可以获得赞同的时机回过头去。麻由的视线总是直直对着我,不论什么时候回头都能和她对上双眼。她现在正「喵喵——」地学着猫叫,意图和我沟通。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喵」地回应了她。我有点想跳下去了。
通过钢琴的上方后,我们终于到达钢架尽头。
彼岸……不对,我抵达了对岸。
右侧也有梯子,我们不需要以钢琴当作踏板便能下去。
只是,那梯子并不是一开始就装在体育馆的。话剧社在园游会时为了移动舞台曾使用过折叠梯,而这把梯子就是从当时一直闲置至今的折叠梯。
那时我和伏见也被硬逼当上舞台的幕后工作组,负责演奏「叮锵啦锵啦」之类的效果音。而现在则是由歹徒「咚砰咕恰咩恰」地煮沸消毒整个场子。
我和歹徒。隔着墙壁拉开了将近十公尺的直线距离,彼此都是看不到的对手。
好了,现在是谁主控着全场呢?
耍完帅后,我一脚踏上折叠梯。打从这把折叠梯的梯脚歪向一边、发出不协调的声响时,我的战略就失败了。在作战前就被盖上「不可能」的印章,真不愧是有勇无谋的我。
不过若想瞻前顾后,首先就必须朝着前方前进才行,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这样,以前是这样,以后……先不想以后了,把它当成未知数吧。
我赤脚将脚掌踏上梯子,缓缓地往下爬。五阶之遥的地面对我来说真遥远啊。往下跳的话一下子就可以抵达地面,但魂魄远远飞上天空的画面也同时浮现在我眼前。现在还不到让人生玩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反正此次的歹徒应该会好心地给我用都用不完的时间来后悔一番。
「喂,绑紧一点啊——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别说今天的晚餐了,你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喔——……」
缩短距离后,我稍微听得见歹徒的高见了。我稍作休息调整了呼吸,接着继续往下爬。
我活用软弱的手臂,舔了舔嘴角的汗水,暂时结束了这项运动。抵达地面后,我动了动脚指,演出心中的解放感。接着我往上一看。
为了抬头挺胸地前进,也为了和郁闷感对抗,我……嗯,现在没必要这样,你还是以谎言的身分退场吧。等你过了八年完全成熟后我再来吃了你,现在暂且先饶你一命。
「小心一点,要慢慢下来喔。」我伸手挡在嘴旁,悄声对头上的麻由给予建议。「好好好——」喂,声音太大啦!至少要像我的心脏一样小才行啊……呼,差点就方寸大乱了。麻由用仿佛要舞上天花板的轻快回答悬吊着我的不安,一边踏上折叠梯。她那双赤裸裸的脚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