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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用手掌抚平床垫。床垫不能使用,我也失去了房间内的栖身之所。「耶~」试着跳跃,但五秒钟就厌烦了。在室内徘徊闲荡,时不时去洗手间的镜子检查鼻毛。没问题。除了形迹可疑的眼神以外都很完美。接下来是发声练习。虽然学妹总不至于因为我在电话里乱同答就掉头走人,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啊,啊,啊~」觉得喉咙沙哑刺痛。随便找了个「这种喉咙无法好好说话」的理由,追求饮料的我又再次离房。停留时间只有五分钟左右,可以想见我有多么静不下心来啊。总而言之,对现在的我而言,停留在同一处是种痛苦。
小跑步来到走廊。「后悔」那家伙或许是跑累了,不肯从房间离开。空下脑中的三成容量,学起忍者小碎步地——「喔哇!」电话响了。「啊…哇…哇!」太出其不意了。手机的电子声在空空如也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夸张地将手中电话当成沙包抛要。
看来约定的五分钟后已然到来。
我一口气跑到走廊转角附近,弯着腰,将按下通话钮的手机贴在耳旁。隐约感觉到电梯前那对绿帽子男人与国中生的可疑情侣在看我。但是紧张的我早已顾不得羞耻。
「喂喂,学长~」
「呃,喂…喂喂。」我们的反应怎么好像刚才的翻版?
「我现在啊~到下面啰。」我的心情动摇到若是把这句话写出来,就可能念成「穿…穿上内衣裤啰!」但虽如此,我仍一边简短地回应「喔…喔!」似乎又会咬到舌头。(注:原文为「下着きました」)
刚才那对少年少女走过我身边。他们向我点点头,我也姑且跟着回礼,看了一眼他们的手。那四只手上并没有拿走那个装现金的包包。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进房间?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才回这里,表示他们刚才都在那个房间里吧。果然还是很可疑。
「这家旅馆好像要有卡片钥匙才能使用电梯。」「嗯嗯,似乎是如此。」「虽然我也可以靠毅力从楼梯走上去啦~不过还是希望学长来接一下。」「OK…KK~!我马上就下去。」「好~我会等你等你喔~」
「等你等你~」学妹习惯拉长音的话在脑中回荡,我挂掉电话,再度用力地踩踏地毯。深呼吸。闭上眼睛。冥想。呼一口气后,跑向电梯。
即使并肩站在一起,我也已经没必要羡慕等待电梯的两组情侣。「喔,来了来了。进去吧进去吧。」我率先进入电梯,等到了柜台那层楼,立刻出电梯。心想不再需要手机了,打算将手机收进口袋时,又想起口袋里的香烟盒。
故意将脚步放慢,装作自己不猴急。但只持续三步,脚步最后还是愈走愈快。
「学~长~」听见学妹有点卷舌的呼叫声,我转换方向。
在完全转换方向前,我轻轻举起右手,配合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容,演出最棒的等候。
因为接下来,我就要跟学妹在房间里……呃,总之就是做很多事情。
「哈…咿……嗨!」舌头向上卷起,啊嘎嘎嘎,舌头下方抽筋了。
站在柜台旁的是与本日运势一样美好的学妹,以及……
她身旁站着一个过去未曾谋面的女性。
「……………………………………」我的上臂二头肌僵住了。
学妹与她身边的女性同时发出微笑光线。
笑容灿烂一如残暑的向日葵,两朵美丽的花儿朝我逼近。
我没那么大福气,也不爱奢侈浪费。我只要有其中一位就够了。
我喜欢美丽的大姊姊。
但是我更~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女大学生。
我不是萝莉控,并不喜欢国中生。而且安生也要除外!
椎名幸治(中年人) 下午3点20分
我旁徨无助地回头,发现远方窗户彷佛有道人影。
一个把脸露出窗外的女孩子正注视着我。
女孩子不急不徐地睁大眼,而我则是心脏猛然收缩,同时弓起腰与背部。
在非日常长期滞留所伴随的弊害开始成群结队袭来。
她天真无邪的表情在和我四目相对的同时变得扭曲,化成不怀好意的绝佳笑容。
拚命撑住差点因狼狈而放松的手指,干渴的喉咙呼出嘶哑的气息。
仅因一个小小的国中左右的女孩子的视线,我动弹不得。只要是拥有一双手与一对眼,并理解电话与犯罪的生命体,与年龄无关地都能把我逼上绝境。
我并没有因为活了五十三年就特别进化。大人没道理一定比孩子优秀。我胜过儿子的地方,不就只有「寿命」而已吗?
女孩子嘻嘻笑着,表情从容地观察我。她在嘲笑我的滑稽模样吗?她知道与我保持充分距离的自己并没有突然被拖出窗外的危险,所以才那么悠闲吧。
一周前的我也位在与她相同的位置上。虽然那时的我已失去了许多,但仍然站在能轻松观望异常行为的立场上。就如同在观赏电视节目一般,并非现实。但是现在,我无时无刻都在用人生与生命作赌注,没有片刻安宁。就连明天的我将过着什么人生也不得而知。
一道强风吹来,潮湿而温暖,宛如掺杂了几小时后的黄昏气息。风轻抚我的脖子兴头发,我打了个冷颤。女孩子眯上单眼,手压着被风撩起的头发。
明明被房客看见我现在的行动是种攸关生死的问题,我的头脑却一片沉寂。
女孩子似乎想靠唇语传达给我一些讯息,但配上挑衅般的表情,更像是在嘲弄我。
她手拄着窗边,托着下巴,似乎是在等候我的反应。简直像在逗猫嘛。但是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当场惊讶地尖叫,或去通报警卫……这么说来刚才的女子也是相同的反应。虽然刚才那个女子与其说有点颓废,倒不如说因为打算自杀所以没有干劲。但这女孩子又是如何?也是企图自杀者吗?
不管如何,包括我这名可疑人物,这间旅馆里头的家伙似乎全都是些怪人。该不会这间旅馆有做宣传海报,上头写了「对于自我特色有信心者可享住宿优惠」不成?
脑子又在逃避现实了,净是想些与性命无关的废话,真没用。
房间里貌似有人呼叫女孩子,她立刻回头,不假思索地缩回去。「拜拜~」在关上窗户前,她伸出纤细的右手朝我挥动。
接着又指着反方向「这边这边」要我前进。但我与她的距离太远,在我犹豫该不该询问她的意图前,窗户完全关上了。
我缓缓地由原本退缩的姿势恢复正常,慎重地一只脚一只脚调整位置。
那个女孩子若有深意地指示我方向,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我而言,她看起来只像是童话里专门诳骗大人的女童罢了。
「……好想抽烟啊。」
瘾头又发作了。比起禁烟时更难受得多,好想大闹一场。
因为我的价值观变得只知拘泥过程,从不重视结果好坏,所以我看不见未来。不敢注视将来的我,只能随波逐流。
但不管如何,待在这里总解决不了问题。
在被人通报以前,得先逃向某处才行。
我好歹还有这么点认知。
女孩子指示的方向,是我唯一的去路。事实就是如此单纯。
与其放弃行动,还不如听从别人指示。
我回顾背后,转瞬成了死巷子,正如同突然降临在我人生上的灾厄。
总之我已经无法后退,不是脱离,就是前进。
选择脱离的话,仅需十秒就能得到完全的解放与自由。
选择前进的话,就得忍受十分钟的痛苦与苦恼。
但是两者所带来的未来,根本无须比较。
安定,是于重力支配下所获得之物。
我的脚再次于边缘滑进。既然我没有余力堂皇行走,那就滑行,边发抖边前进吧。
我对于总算开始向前踏出一步的脚露出笑容。虽然笑容很僵。
我的小学老师曾说,只要按照自己的速度与方法来做事,讨厌的事情总会结束。虽然也要看是怎么个结束法……要嘛是讨厌自己落后别人而心不甘情不愿的做,要嘛就是顺顺利利地把讨厌的事完成。
这是老师用来鼓励午餐吃太慢,老是来不及在午休时间去操场玩的我的话语。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句话竟能成为振奋我的力量。
我会回去的。
用我自己的方式,回到日常生活里。
山名美里(企图自杀的人) 下午3点15分
大叔不在了。房间没留下老人臭,这就叫做船过水无痕?
我敲敲盥洗室,没有反应。这么一来房间里就没人能阻止我了。
哇哈哈哈哈!
……不,其实打一开始本来就不该存在。
那个大叔到底是什么嘛?算了,祝他幸福。
我姑且关上门,坐在床缘。想开果汁,用指甲抠拉环却不太顺利。喀锵喀锵,只听见指甲与金属的摩擦声。
「笨手笨脚的地方跟姊姊一样……」姊姊的手也很不灵巧。她剪指甲时,还曾经因为剪得太深入,缺口变成梯形。明明我们的父母都不会很笨拙啊。
男友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看不下去与拉环苦战的我而代替我打开。暑假刚结束时沸水般的大热天,与满口抱怨开学的我。场景是在没有电风扇、灯光昏暗的旧教学大楼通道上的自动贩卖机旁边。我与男友抬头望着远方的另一栋教学大楼与建筑物间的蓝天,一起喝着果汁谈天说地。在反覆咀嚼人生最幸福时刻的记忆后,手指也自然涌出力量,成功拉起拉环。长时间被我握住的果汁已经变得不怎么冰了。
罐子凑在嘴边,顺便拿起抛在床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只要跟画面离稍远一点,电视里的人脸就变得很模糊。靠着服装与头发的色泽,大致知道是个女人。
视力比孩提时代变差了不少,但我依然没戴眼镜,也没有配隐形眼镜。即使看不见很多东西也没关系,一点也不需勉强自己。
我只要有那些我看得见的东西就够了。这个世界不需要很宽广。
大口喝下柳橙汁。烧灼喉咙的酸味与甜味混在一起通过喉咙,反而觉得更渴了。旅馆虽然方便,却不像在家里敢直接饮用水龙头的水,真伤脑筋。我住的緜是个乡下地方,除了水质清澈以外没什么优点。
老家附近不靠海,满满都是河川。但是,自小大人们就告诫我们不可以在河里游泳,所以除了学校用的以外,我没穿过泳衣。如果男友还活着,真跟他一起去海边啊。
把果汁罐放到床旁的桌子上。放好后要移开手前,试着用力捏扁。但只在拇指一带产生凹陷,印刷于表面的营养成分标示变得扭曲歪斜而已。
把钱包丢回床上,慢吞吞站起。决定开始整理凌乱的行李。我觉得整理得干净俐落,看起来比较像带着觉悟自杀。我想装成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样看起来比较帅气。虽然最后说来,还不是跟姊姊一样,踏上了相同道路。
这么说来,那个大叔说不定偷走了我的东西呢。算了,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了,干嘛在意身边物呢?
总觉得把衣服折好其实还满麻烦。而且,平常在家里都由父母代劳,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折叠法。我茫然想像未来。反正照这样下去,我也只会成了一个大学毕业后没人知道生死的茧居族而已吧。还是死了算了。
姊妹同样都以自杀当作人生的终点,不知道我的父母会怎么想?这算很不孝吧?生前叫姊姊不得踏进家门一步,等她自杀了却在丧礼上哭得死去活来。十岁的我当时冷眼旁观这样的双亲,未来我的丧礼也会重复上演类似情景吗?幸亏这次亲眼目睹的机会肯定是零。
能够绝对断定的事情真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