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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你会毫毫毫不抵抗地接受?」
一宫问了敏感的问题,若回答「对」,那我就能无罪释放,然后被椅子痛殴。若回答「不要」,那肯定被判决有罪,然后被椅子痛殴……就算是勇者也会吓一跳吧,这两个是什么选项嘛!但如果我不想办法提出妥协案,就没办法和麻由一起放学回家了。
「没错,不过,要证明我是不是犯人,打一次应该就够了吧?你打超过一次,我就视为对我的攻击。」虽然我已经视为她在攻击我,但我手边还没握有反击的理由。
「好——」一宫答应了我,不过「谢谢」这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踩着室内拖鞋后跟的一宫用迟缓的速度走到我身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次我可一件坏事都没干,只不过隐匿了一个嫌犯的名字。既然一宫没问,我也不需要回答,不过就算她问了,我也不会开口吧?
一宫在我面前静止,刚好和妹妹用菜刀抵着我那时的距离相似。
为了谨慎起见,我说「只有一次喔。」一宫回应「嗯,只有一次。」接着由上往下挥动她垒球社的强健手臂。咦?不是由左往右才对吗?「咳呸。」
我发出不管哪个小配角都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的台词,让想逃避现实的激烈痛楚袭卷全身。耳鸣、白浊的视线以及失去力量而跪下的膝盖,真不可思议我竟然没有因这一击而昏睡过去。眼中走廊的景象产生扭曲,惊奇地呈现漩涡状旋转。
我深切感受到因毒物而身体虚弱的老人,和有运动锻炼身体的狂人果然天差地远。
一宫蹲下来,和评监稻泽那时一样评监我,虽然她肯定想获得我是犯人的结果,不过因为我贯彻不抵抗主义,所以她也不得不认同。叹了一口气,她这次将椅子横向挥动打坏墙壁,因嫌疑犯消失而沮丧地垂下视线。
「这下子我相相相信你不是犯人了。」
「谢谢你了。」
还好她是用椅背打我,如果用金属部分打,我看就不只肿一个包。
不过我该不该跟一宫说一声呢?
真没想到你会打我的头耶。
疼痛程度算正常,说不定不只外面,连里面的东西都被她打破了。
一宫依照约定,没有做出超过一次以上的攻击行为,看来伤害被压到最小限度了。
不过我并没有感动地流下泪水说——活着真好!因为又没真正死过,要我怎么比较?
一宫爽快地离开,虽然脸上挂着和「多保重」很适合的表情,但她却一句话也没对我说。在一般状况下她刚刚犯的可是伤害罪,虽然她正处于停学中,但周围的人都把她看成因恋人遭到伤害而导致出现精神疾病的「被害者」。麻由虽然被大家疏远,不过也是让人怜悯的「被害者」。对菅原的评价就有点微妙了。
不过——
对我就肯定不一样。
因为我是绑架、监禁和暴行这三种不人道行为都干过的犯罪者的——「儿子」。
我是「加害者」的亲人。
……我是无所谓啦。
「没事吧?」
我心想不知道他有没有为我担心,抬头看向稻泽,不过途中眼尖地发现袜子的颜色、室内拖鞋的尺寸和下半身的衣服发生了令人窘困的变化。我洋洋得意地想——自己都被打到半死了,脑袋瓜竟然还可以发现这和半死螫虾一样腥臭的臭味,真了不起——然后抬起头。稻泽和刚刚一样维持在说是固定位置也不为过的地点,哑口无言地看着我们。
「……你在参观吗?」
肩膀被夕阳缠绕的伏见站在我的眼前,肩膀上背着书包,手上当然拿着熟悉的记事本。她让自己的影子遮住我,观察着我头上的伤势。喂,别用手戳啊。
「我刚刚有跑去找老师,不过在找到老师之前事情就结束了。」
伏见脸上没有遗憾的表情,她的声音有如嘴里咬着砂子和蛋壳一般,很难听懂,她刚刚应该是在对我这么说吧?
「要去保健室吗?」
「不,没那么严重啦——」我饰演谦虚的日本人,摸着头站起来。
……咦?耳朵里充满了异样感,是吗?
「呐,你的记事本里应该有『没事吧』这几个字吧?刚刚没用到吗?」
伏见听我这么说后不间断地直眨眼,「啊——」地发出自觉性的反应后做出连串快转。
不知道为什么,伏见慌张地倒出包包里的东西,让教科书和便当盒散乱在地板上,接着不顾裙子会被地板弄脏地蹲下,抓起铅笔盒。如果只看到这景象,可能会以为我在欺负伏见。
她从铅笔盒里拿出笔和橡皮擦,慌忙打开记事本,把「没事吧」后面的正字整个擦掉,而不是只擦掉一杠。你刚刚不是没用这句话吗?
有人「啊——」地介入我们之间拐弯抹角的对话,我以为是金子,没想到竟然是稻泽。他很生气我竟然搞错人。骗你的。
「那我先走了喔,我会再邀麻由参加活动的。」
稻泽不让我看穿他的想法,露出平凡的笑容离去,看来他打算把我刚刚和一宫的对话全都忘光,取回平顺的日常生活吧,不过这反而让我想要整他一下。
「等一下——」我朝他的背影呼叫,他像个好青年一般忠厚老实地回头。
「如果照你刚刚的说法,那你对一宫应该也有同样的评价吧。因为她不只纯真,还是个朝目标专心一致的淑女喔?」
「……是没错啦,可是……容貌也很重要。」
稻泽不好意思地用笑带过,这家伙挺有骨气的嘛。
「那帮我跟御园同学打声招呼。」「好啦好啦。」「伏见同学也是,没想到她会说话嘛。」
伏见拨弄头发当作没听到这轻松有趣的感想,看来稻泽之前从来没机会听到伏见的声音,身为社员的我倒是听过好几次。
稻泽拉平制服的皱摺,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我烦恼着到底要不要追上他送出一记飞踢,就这样目送他离开。骗你的。
现在只剩下伏见,她用熟练的动作把教科书放回书包,接着用怀疑她是不是想一口气超越我身高的气势起身,可惜的是在她的头顶到我脖子附近时就中断成长了。
接着伏见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抬头看着我,不过眨眼的次数飞跃性地增加。
「嗯——我今天不参加社团活动。」
我向社长报告今天要翘掉社团活动,伏见接受我的申请。
接着挤弄自己的嘴唇,然后让嘴唇硬化,「咻、咻——」地短促吐气,她练习完了没啊?「咻?」「……………………………………咻?」我摇晃冻结不动的伏见,催促她继续。
「你喜欢薛丁格的猫(注:一个针对量子力学的思想实验)吗?」
被紧张逼到走投无路的伏见,冒出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嗯——机智问答吗?
「不好意思,我有黑暗恐惧症。」
这句话虽然是骗你的,不过我可不要在箱中躺平,还有毒瓦斯也敬谢不敏。
伏见用两手表示「不是啦——」和「先别提这个——」我也随她转换想法,不过伏见却不说一句话,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地翻阅记事本、旋转双臂……虽然我无言地陪了她一阵,但后来也不耐烦了起来。
「嗯——我可以回家了吗?」
因为头痛了起来,所以很想回家躺下。
伏见「啊,嗯……」地表露失望神情,让路让我离开……怎么了?
虽然她让我有点挂心,不过我还是客气的说了声「再见」,留下伏见离开。
因为感觉如果回头,我可能会看到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所以我故意看着前方不回头。
伏见柚柚,真奇特。
不过她平常就很怪,所以我做出应该没什么不同的结论,朝教室前进。
教室里还有学生稀稀落落地坐在位子上聊天。
我小心地在避免麻由睡眼惺忪地朝我扑来的状况下,把舒眠中的她叫起来。
等麻由拖拖拉拉地醒来后,我让她拿着书包,扶着她离开教室。
我们走出走廊。
这时我实现和稻泽的约定。
「小麻,请多指教。」
喔?我好像漏掉了什么耶。
不过聪明的小麻就这样同意——「交给我吧。」
太好了太好了。
然后我们就感情融洽地回家了。
每踩一次踏板,记忆就在我脑中巡一遭,脑中浮现的是定食屋的看板。
「嗯,没发现小肠。啊,我要回锅肉。」「抱歉,请给我水。现场有别的不见吗?」「我要一碗饭。嗯——书包好像不见了。」「书包吗?啊,请给我水。」「我要味酣烤鲑鱼。他到遇害现场前似乎没回过家。」「哦……水……啊,自助吗……义人尸体的肚子有被切开吗?」「追加章鱼生鱼片。唔,死因是遭钝器殴打致死,有一道刀伤……不过,你问我这些是不是因为有什么头绪?」「警方不介入民事,所以得自己解决。」「阿道同学的贴心真令我感动。也差不多该向我介绍你妹妹了吧?」「怎么这样……竟想见我死去的妹妹,奈月小姐若死了,我、我……」「阿道真是的……唉……因为是清白的外遇,所以今天就各自付吧。」「……抱歉,水从鼻子喷出来了。」
哎呀呀,刚刚喷出来的不是酸水,而是苦水呀。
嗯……好,有关脚踏车的事吧。
我想起一个人在放学后练骑脚踏车的记忆。因为家里的是大人骑的脚踏车,所以记忆中一跌倒就很痛,等我学会怎么骑之后常被派去帮爸爸买酒或帮哥哥买他要看的书。我记得为了送哥哥的遗骸,曾让妹妹坐在后座载她去佛堂。
……妹妹有个把脚伸进后轮的癖好,她这样做,身为司机的我当然会失去平衡而翻车。我的脚被夹在车体和地面之间,造成了不少擦伤和瘀青,妹妹当然也被卷入,然后她不会管这根本是她自己的错而踢我或打我。而我会抓起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扶正脚踏车继续骑,回去时妹妹一定会再恶作剧一次,但我到现在还是无法了解她的想法。
我使用擅自从叔叔家借用来的淑女车,在夜晚的街道上奔驰。
刚才在定食屋和奈月小姐密会,被她从钱包取走一堆温暖后,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唉,因为说要见面的是我,所以是自作自受。不过奈月小姐也想从我探听妹妹这个嫌犯的情报,让我不由得想像妹妹遭到警察的魔手,然后还遇到一宫等人,把她们惨杀并加工的未来,所以最后决定欺骗奈月小姐。现在多少能了解度会先生保护孙子的心情了。这应该是骗你的。
晚上九点半,这是麻由不可能活动的时间区间,不过我们两人的小指上还挂着线头,就算分离两处也有看不见的线将我们连在一起的线,真是睁眼说瞎话。
因为小指头的洞已经化脓,所以该买个药来搽一下。归途中刚好可前往深夜营业的药局,虽然如果买药的话钱包里的纸钞会全都不见,不过也没别的方法了。
我穿过砂石路较多的地区,朝市街的方向前进。骑在铺着柏油、车轮不会有在石头上滚的地面的感觉真好,而且就算随便乱骑,翻车的机会也没那么多。但取而代之的是被抓去玩车辆美式足球的可能性会增加,不过我不介意。
我通过深夜营业的干货店,远离车站后,三层楼以上的建筑开始增加。如果不抬起下巴就看不到的大楼屋顶开始出现金属锈的身影,虽然感觉有点寂寞,可是这里才是城镇里发展比较先进的区域。即便如此,这个时间已没有人群窜动,大概是因为杀人事件的影响吧,深夜在外徘徊的人十分少,使得背影在黑夜中也很显眼。
红绿灯转红,计程车阵开始从车站驶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