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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很有学生味的丧礼,同样身分的我没有勇气否认这个事实。
她的尸体确实地放在房间一角的棺材里,应该不可能从棺材里溜出来吧?
照片里的她脸上挂着微笑,如果是她生前的知己,不得不说这照片很可疑。骗你的。
我双手合十膜拜,说了一句话之后便离开房间。
在玄关找自己的鞋子倒是花了一点时间。
我穿上被后来的学生当成地板踩,已经变成白色基底加深灰色花纹的鞋子离开丧礼会场。室外天气十分晴朗,如果现在是夏天,那么天空应该会有积雨云出现。今天的天空很高很辽阔,不过空气中的风还停留在冬季。如果是靠海的地区,说不定连鲸鱼也会冷到打喷嚏而飞到空中,今天就是这种日子。
我沿着围墙绕到建筑后方,有一辆脚踏车就这样平安无事、恭敬地停在禁止停车的路旁。虽然我不是它的主人,但它连对我这个它主人的跟班,也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我命令它工作,这种工作态度不愧是车身有彼岸花图案及「少女心」纹身的脚踏车。大致上是骗你的。
我打开锁头并跨上脚踏车,以脚踢地修正车头的方向,耳边传来前往下个目的地的,脚踏车的行进声。
属于其他班级的异类,决定就此退场。
我缓缓远离一宫河名的丧礼会场。
一宫河名被扑杀的尸体在宗田义人被杀害现场的相同位置被发现。这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因素所造成。犯人——也就是枇杷岛八事在发现一宫之后,杀害了她并让她进化成一具尸体,再把尸体搬运到指定的场所。动机似乎是「没必要让世界有两个地方被血弄脏」。她对个人主张的贯彻性之高,让我不得不为她惋惜。惋惜她如果没有走错路,说不定可以当上新兴宗教的教祖呢。骗你的。
这位枇杷岛八事已经以杀人罪嫌被逮捕,帮她上手铐的又是上社奈月。据报她这次使出寸止空手道,把一名恶徒又摔又丢地十分活跃,不得不说她简直跟鬼一样厉害。
被捧为「杀人城镇里这个人一定会出现」的奈月小姐,不知道心底是不是很困扰。昨天的约会我们刚碰面她就挂着笑容爽快地和我说话,拉扯我的耳朵——「听好,下次一开始就要找警察帮忙,要不然阿道同学会很危险。」到这里为止都还扮演一个好人,不过之后饭钱就都要我出。我总共出了三次中餐、下午三点的甜点和土产,真是贵到不行的约会。不够的我就先向奈月小姐商借。虽然我很想称赞奈月小姐的大肚量,真不愧是吃得开的大人,竟然不需要担保品就借我钱,不过某个前提还是让我打消了念头。最后我总计向她借了两千九百四十圆,预定下次还她。不过这句话是骗你的。
在这次的邂逅中,奈月小姐告诉了我枇杷岛的动机。
「劈腿?」
「好像是被义人劈腿。义人有明说自己有女友,但她还是向他告白说希望和他在一起,一直当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她和我一样都是不幸的少女呢。」
「见不得光,你是说发酵吗?你一定不屈不挠地忍耐过来了吧!」
「嗯嗯,没错。阿道同学的小指头有线跑出来了,要不要我用稻杆帮你包扎呢?」
我们聊了这些。
「阿道同学是个劈腿也觉得无所谓的家伙呢。虽然很怕河名知道,却爽快地露出一点恶意也没有的笑容接受我的提议,阿道同学的个性就是这样。不过,当时希望这样做的我也是个笨蛋,就在我们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地交往了一年后,河名为了某件事来找我商量。她问我有没有让她和阿道同学的男女亲密关系更圆滑的方法。一开始我很惊讶,想说这家伙干嘛红着脸问我这种事,是白痴吗?不过我知道你们有做这些事以后,脑袋里面好像有一部分扭曲了,感情就像水龙头的水一样不断流逝……觉得自己的世界越来越狭小,水位上升得太高,好像快要盖过嘴巴。我之所以杀猫、杀狗,都是拿来当作练习杀人——为了杀阿道同学。可是渐渐地,用竹刀敲击时传到手里的感触,以及不断涌出的黏稠血色,这些感觉能传达到我脑海的份量只剩一半时,我的脑袋一片模糊,感到不满足,所以杀戮才会变成习惯。其实我之前没有决定要在哪一天杀了阿道同学,只是因为二月十四日那天你不收下我送的巧克力,所以一时突然失控。以上是她的自白,然后我再揣摩她角色感情的部分念出来,请自己把阿道同学都换成宗田同学。」
有够麻烦。不过,把河名换成麻由也可以喔。骗你的。
不过枇杷岛这个家伙,对我什么都不老实说,对警察就用这种令人称赞的态度坦白喔?
我想大概是因为比起警察,她觉得我更该回避吧,或者只是单纯向同性抒发心中的不满?我想她大概只愿意和我聊电波系的世界理论吧。
算了,不管动机有几个都没问题,因为违背她的价值观及感情的,只有她爱慕的宗田义人和好友一宫河名而已。
就算可以用言语表达彼此的关系,但有权做出最后决定的却是自己的内心。
奈月小姐也告知我在事件中途离开后发生的事。
「只是举例喔。」
「如果炸虾定食要各自付帐,那么阿道同学看在长辈份上付帐的机率是多少?」
「不,是如果是阿道的小孩,可以生下来吗?这种意义深远的题目才对。」
「……………………………………啊,不好意思,葡萄柚汁从鼻子喷出来「……麻烦请给我加水。」
虽然我们也聊了这些话,不过重点不在这。
那一天,我急忙往麻由和妹妹的所在地冲之后没几分钟,一宫和枇杷岛就遇上了。枇杷岛堂堂正正地从背后用木刀偷袭,让一宫成为第二名牺牲者。这也让这次的事件从粉碎犬、猫、人这类畜牲的杀害事件,被改名为笨蛋情侣死状怪异的原因。虽然这不是事实,不过如果我没有把枇杷岛丢着不管,那一宫就可以得救,命运的捉弄是很残酷的,我把责任推卸给命运。所以丧礼上我对一宫说的话是——我这样做对吗?这个疑问。
根据枇杷岛的供述,她说反正被通报一切就结束了,倒不如在被抓之前把事情做个了结。至少离开前要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比以前更美丽,她真是美化股长的模范。骗你的。
警方接到我的电话之后抓到枇杷岛,让这次的事件得以圆满解决。枇杷岛是在破坏一宫尸体途中被抓的,虽然没有抵抗,不过似乎有抱怨「学长真小气,再多等个五分钟嘛。」不过现在我有自信反驳自己不是守财奴。因为我不断拿纸钞付某位妙龄女性的餐费,实践乡下女高中生提倡的正确男女交往方式,如果这样还批评我「在经济方面让人感到不安」,那就说不过去了。啊,这是奈月小姐的台词。
「……嗯——」
我听腻了脚踏车的演奏,也不想继续回想这些事。因为我一直奔驰在没以根本没有机会休息,而皮包也像十多岁的日常生活一样空虚,连在咖啡店买杯柠檬汁的资格都没有。喝鲜血润喉并没有意义,所以我想我的喉咙得再过一阵子才能得到滋润。
「…………………………………」
我想到张开嘴,风可能会把水分吹干,所以合上了嘴,虽然也想闭上眼睛增强防护,不过如果因为意外搞得流血,那节省水分的目的就反而达不到了,所以我不这样做。
真无聊。
没有被拿着木刀的女高中生追,没有被为了复仇手持金属球棒硬要我接受调查的笨蛋情侣,没有被随时带着刀子跑的妹妹踹,骑在这种街上还真是和平、悠闲。
现在离市民医院还很远。
「喔——阿道道——」
「嗯嗯,小麻麻看起来挺不错的。」我露出闪烁着球场夜间照明光线的牙齿。骗你的。
就像回到三个月前的日子一样——住在同一家医院,同一间个人病房的麻由正躺在床上。
暖色系的色彩、效能过高的暖气以及病房外面挂的名牌都没有变,只有入院患者身上绷带的位置不同。
包着绷带的右手在肩挂带上,左肩也被层层保护,双手都被下达静养不得使用的指令,所以麻由有点生气、不爽外加怒发冲冠。虽然这些形容有点夸张,不过至少有一个不是骗你的。
我半躺半坐地上了病床,麻由就把屁股放在我双腿之间,将身体靠在我身上。虽然从正面厚脸皮互抱才符合笨蛋情侣的标准,不过现在只好先用这个姿势将就一下。骗你的。
不过还真庆幸麻由的个子比我小,如果我们之间的体格差大到她可以把我压扁,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可能会过劳死吧。
「耶?有线香的味道。」
麻由吸着鼻子分辨我身上的味道,然后嘟起小嘴:
「来小麻这里之前,你上哪去了?」
她这样追问我。这孩子该不会怀疑我到丧礼上和某个寡妇搞外遇吧?
「我去偷吃丧礼馒头。」这理由烂到我实在不敢用嘴巴说。
「讨厌——应该要最先来找小麻才对!不可以绕路!」
麻由用后脑勺捶打我的胸口,训斥我的薄情。
「如果阿道也住院就好了。」
麻由鼓起腮帮子说出最大的愿望。因为警铃声大作,所以我赶紧搜索病房里有没有花瓶,不过并没有发现。
「明天出院吧——」
麻由摆动双脚乱踢,还偷看我的表情。我当然说「不可以喔。」
「吼!」麻由的脚跟直接撞到我的脚踝上。
「不医好的话,麻由自己也不方便不是吗?」
「一点也不会,因为我有阿道。」
她用脸颊磨蹭我的胸口,眼珠子朝上地看着我撒娇。
「呐——你看——」麻由用笑脸拢络我,而我已经调整成随时可以说出「你说得也对」的态势,不过最后脊髓这位工厂主人并没有下达命令。
……嗯,说得也是。
我在不弄乱那头柔软发丝的情况下,将手掌平贴在麻由头上。
「在这边多休息一会吧。嗯,决定了。」
「别那么轻松自在地决定小麻的事!」
麻由的屁股跳了起来,几乎要把病床的弹簧压出声音。因为在医院里面只能用早睡、午睡跟晚睡打发时间,所以她的体力还挺旺盛的。虽然她平常好像也一样就是了。
我擦拭麻由流了一堆汗水的额头,告诉她一个我对今后的计划。
「我也来学做菜吧?」
麻由「嗯?」地抬头看着我眨眼。
「呵呵——阿道要……不过我想小麻学会骑脚踏车可能还比较快喔——」
麻由发挥孩童不服输的精神,「噫嘻——」大无畏地笑了。
「小麻才不会输给连用苹果做雪人都不会的阿道呢。」
我看你下次的升学座谈不如说将来想当炼金术士好了。
「……彼此彼此。」
虽然在许多方面都离目标还很遥远。
「以不放弃为前提努力吧。」
麻由听到我这么说,露出没出息的微笑。
「嗯——很像阿道会说的话。」
「是喔?」
「有点消极却又有点开朗,所以很特殊。」
「哎呀——被小麻称赞,我好感动喔。」
「啾——」「呀啊——呀啊——」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这个让我双手紧握着说——还好是住个人病房的瞬间。
要是被熟人或神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铁定免不了一死。死的是我还是对方呢?
……我还活着啊?
很多人在我眼前被杀,可是没有一个人是因寿命已到或疾病而死。
不过回头想想。
如果他们和她们没死,那我根本活不下来。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