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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的曼珠沙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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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这儿呢,”那女子也犹疑起来,“一晃眼就不见了,不然我帮你找找。”
我觉得三个女子携起手来浩浩荡荡寻找一个男人的阵容实在太恐怖,遂甩脱手躲在一旁。
“翩翩的好处是:多么幼稚的事经她一做都显得郑重其事、理直气壮。”有人在我背后喟叹。
我猛地转过身去抚住心口,“你想吓死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你吓我一跳才真,”蓝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和缓了他面部冷硬的线条,“总是伶仃一个人——既然已到了热闹的人群,又偏偏一副孤芳自赏的模样。”
蓝剑的话得罪了我,我飞快地抬起眼看他,“蓝剑,你要小心,不要自以为什么都了解!你懂得什么?”
“蓝剑蓝剑!”翩翩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的杏眼睁成很妩媚的形状,“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咦?你们刚才一直在一起吗?”
翩翩一句无心的话好像揭穿了我什么秘密,我的脸,立即热辣辣地烫起来。
翩翩继续说,“你们互相介绍过了吗?”
搞得那么正式和隆重,我不由躲闪地回转眼光。
蓝剑则微笑地看着翩翩,似在鼓励她说下去。  
  
 五、芙蓉钗裙(6)
 “这是晏湘裙,我最好的朋友,”翩翩托着我的手,仿佛在举行舞会时的交接仪式,又转向我,“蓝剑,认识一下。”我原以为她要加一些后缀,比如“我男友”,“未婚夫”什么的,可她什么也没说,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像坐着过山车,猛烈下降时心凭空生坠了一下。
“你好,湘裙,幸会!”蓝剑十分配合地对我颔首,“果然是晏殊的后人?”他在这里回我一句。
我哭笑不得,却佩服他们的默契,这样的游戏,由蓝剑如此端正的人做来更加煞有介事——难得翩翩如此热络地张罗舞会,偏有蓝剑这么擅解风情地捧场,按理说我应该高兴,至少是羡慕翩翩:求仁得仁是谓幸福。
但是我突然不自在了,硬着头皮勉强敷衍道,“哪里敢当晏殊?太自抬身价了!”
“蓝剑,湘裙当年可是我们的校花啊——你觉不觉得她生得很美?”翩翩做出一个稚气的笑脸,但是眼睛里却没半分笑意。
“我倒觉得你们很像,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误认为姐妹。”蓝剑不动声色地说。
我不得不佩服蓝剑的八面玲珑,却无端的有些失落。
“蓝剑,晋玄到了吗?”翩翩突然放下托我的手,娇媚地搭在蓝剑的肩上,那做派非常像《日出》里的陈白露。
“到了有一段时间,”蓝剑礼貌地颔首,“茱蒂拉他去了露台。”
“哎呀,你怎么不看住他?”翩翩捏起拳头,碎碎地捶了蓝剑几下,“我特意留着晋玄要与湘裙介绍,如今让茱蒂携了去,恐怕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翩翩一脸懊恼之色可爱在逼真异常,恰似《红楼梦》里失了金麒麟的怡红公子;难得蓝剑这样好耐性地配合,只是不能若湘云那般乍惊则喜地出示宝物,“可是不是这个?”
更不知道这“晋玄”是何人,出自翩翩口中更像一个玩偶,可以被人掖藏、丢弃甚至夹带私逃;或者他当真更是一块糖醋小排——我眼前几乎能浮现出那个茱蒂津津有味咀嚼的模样。
“你不觉得他们很是有缘?”翩翩朝我黠了黠眼,藏了天大秘密般靠在蓝剑身边细细密密地笑。
我一阵不悦,转而凝视蓝剑。
“果然很是有缘!”他云淡风轻地回答,温柔的像是这个城市的春色。
从他语气你听不到半点讽刺的意味,他的确是在赞赏,由衷的,发自肺腑。偶尔瞥过的眼神,深的像海,暧得像风,让人有溺毙在那里面的冲动。
我与他的距离,最亲密又是最疏远,最冷漠却又最热情。
从天堂到地狱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近的让人分辨不出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我只是不能置信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再再三地看进他眼睛里去——那混合了魔幻与天使的眼睛,此时却如此冷静:静如水、静如冰、静如封锁多年的水晶,不容尘世牵扯;又像寺院正庭的井,任何东西投下去,都会涤荡干净。
我大怒,却不知怒从何来,更不知怒向谁指——罢了罢了,我是无法仇视那与桑子明酷似的面庞。
《心经》又称《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般若”为深彻了解诸法实相之智慧;“波罗密多”则是度烦恼苦厄,超脱世间有无生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全译为:得到薄伽梵的传承,超出存有无常的心要。
据说唐代圣僧玄奘法师就日日颂扬心经,以求降妖伏魔脱离苦厄。
但我的魔,是心魔!
我凄凉地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湘裙,你去哪里?”翩翩犹自拉我的手,“舞会还没有结束呢!”
我一僵,生硬地撤回,“呼机响了,怕是实验室要我回去,就不奉陪了。” 
  
 六、洁常自污(1)。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
断除烦恼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邪。
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磐生死等空花。
——张拙?《悟禅诗》
周四的时候导师要我参加一个座谈会,由几个研究生的学长主持,内容是讨论基因的复制与破译。这种座谈空泛而无聊,听了也不会对现在的课题有什么帮助,但因为是导师指派,我还是不置可否地点了头。
去的时候又迟了四十分钟,原以为几个学长必定长篇大论,不想座谈已接近尾声,人们正三三两两往出走。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呆立门前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我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我的广东室友黄爱娣,不待我上前招呼,她就凑上来熟稔地推搡一下,“晏湘裙你总是这么蒙礤礤,最重要的内容给错过了,多可惜!”
我对于这种不分彼此的举动非常抗拒,略微不耐地咯开了她的手。
“你看,学长们出来了,快认识一下!”黄爱娣五短身材,肤色黝黑,行动起来有如蛟龙出海,矫健异常。她紧紧拖着我的胳膊,我连甩数下不掉,心下不禁惊疑是否有一块肌肤被她捏至淤青。
“学长!学长!”她振臂疾呼,颇有五四青年的派头。爱娣是大专毕业工作几年后才续读的本科,年龄已老大,又长得比同龄人略微老相,如果对方是学院派出身的硕士,怕比她还要小许多,她却如此努力地梅子黄熟卖青俏——令人不由得面红耳赤。
“学长,谭学长!”黄爱娣一手拼命携了我,一手奋力推挤前面的人群,惹起一片白眼和怨艾之声,我顿时十分张惶,巴不得就此化作透明人,或者在胸前贴个告示,表明和此人从无瓜葛。
“谭学长,我姓黄,就是刚才提问最多的那个——”爱娣做熟络状,对方只是匆匆点一下头作数。
我叹一口气,想女人何苦自轻自贱,万一遇了个礼仪不周全的男人岂非全军覆没,偏我又被牵连在里头。
正努力想办法开溜,不料突然有人招呼一声,“这位同学,你是姓晏不是?”
我一愣,说话的正是爱娣巴结的那位学长,虽然好生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剑眉星目,白衬衣挺刮妥帖,扣子领尖纹丝不乱,一点也没有常年关在实验室里那种呆钝和邋遢的气息。
“对不起,你是——”我略有迟疑,自信优秀的记忆力从不会遗漏任何过往,更何况这般出众的人物。
“我姓谭,潭晋玄。”他笑着用指节轻轻挨擦鼻端,“有点印像了么?”
我茫然地摇摇头。
黄爱娣白白替我着急,拼命提点道:“潭学长是学校里的风头人物,他去年拿到叶氏集团的最高奖学金,直接保送进伦敦帝国理工大学的化学学院……”
但是谭晋玄对黄爱娣的铺陈并不领情,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几步逼到我面前,“我们见过面的,在翩翩家的订婚舞会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而回音却无限制地扩大,直传至朗郎云天。
不待我答言,黄爱娣已在一旁哇呀呀大叫起来,“好你个晏湘裙,看你平常一本正经的摸样,却原来课余生活如此丰富多彩!”
谭晋玄一把拉过我的手,恳切而认真道,“我就是叶翩翩要介绍给你的人!”顾不得我面红耳赤黄爱娣呆若木鸡,“随我来,我们到外面谈谈。”
我挣脱不开,任由他大力牵着,纵然头颈间热辣浮躁。
被他一径拖着,在校园林荫里行走,直走至鲁迅先生的石像脚下。  
  
 六、洁常自污(2)
 因穿着高跟鞋,谭晋玄又大步流星,我不禁跟得踉跄,于是停住脚含笑问道,“我们不如站站。”
美丽的校园里,铺着的满是碎石子路,两旁种着密密丛丛的热带植物,蓝亮的天穹一片空白,群鸟停留在树枝上,偶尔流露出一两点细碎的叫声,不成曲调。
“对不起,”谭晋玄一点也没了方才的风流倜傥,单独面对时多了几分腼腆与局促,“我刚才只想把你从嘈杂的人群中拉出来——可是却没想好和你在一起的话题。”
一个男人,不管他有多优秀,一旦动了真情,竟也幼稚退缩起来——我被他的诚实所感动,“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他的脸蓦地红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突然手足无措,“我太着急将底牌全部兜清,逼得自己没有转圜余地。”
我知道他说的是翩翩介绍那回事,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岔,“你的底牌早已兜清——学校里谁不知道你是名人。”
他微微一笑,似松一口气,“上回翩翩说我们有缘,没想到我们自己相识,果真十分有缘。”
他这“有缘”二字触动了我的心思,我记起蓝剑掩饰得体的笑容,蓦地像冰川跌落的旅人,只觉得险峻且不可回头,立即不悦且冷笑起来,“厦大能有多广阔,又是一个系里,早晚能够遇得到。”
“对了,那天你为何早早退席?”谭晋玄低头看我。
然而蓝剑的影子已在我脑中盘桓往复,我顿时慌乱地语无伦次,举止也幼稚生硬不少,似不谙世事的儿童,“导师找,没办法。”
谭晋玄却认为是为着自己的缘故,于是凝神望住我,“那天翩翩招呼我,我急急奔下楼来,佳人却已芳踪渺然。”
最后一句话十分轻薄,若在往日我必定大怒,然而此情此景,我竟然有些感动,嘴上仍然奚落他,“可见你是个登徒子,任何女人都可被称作‘佳人’——彼时你怕是连我面长面短都不甚清楚。”
边说边忆起那天的情形;确实有个叫“茱蒂”的女人和他一道,于是越发的理直气壮。
他听后微微一愣,既而低头微笑,“有一事你可能不知,是我央翩翩介绍的——那天在池塘边偶遇,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让我深为注意……”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仿佛听不真切,我只觉面颊火热耳根滚烫——那天在池塘边为我捡书的,正是他么?
上古形容美男,说“六朗面似桃花”,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也极为贴切。
他珍惜与我这独处的机会,眼睛欣喜得发亮,好似池塘里滟滟水光。我能感觉到他的惊喜与热烈,随光影覆盖了全身:软的、亮的、闪动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也可以随着那光影起舞。
(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的故事,定格在数年前那个微雨的黄昏,他早已来过,且过去久远,你不可能还来得及。
那个男孩子对我说“我认得你——”一语已成箴,我是痴心的蜘蛛,纵然谭晋玄是来搭救我的好心芝草,也还是没用。
我已输了一局,这次,无论如何我要扳回来!)
“湘裙——”谭晋玄紧张地看着我,我面色忽阴忽晴,大约吓着了他,“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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