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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男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但是他说话的那种语气让曹一一听着很不舒服。
“关于武则天的无字碑,我想大家肯定都听说过。 陕西文物研究所在一次考查时,无意间发现在无字碑的阳面,从上到下刻满了方格子,经考证,这些并不是后人刻上去的。这些方格子每个长4厘米,宽5厘米,排列整齐。只有一种可能,它们就是当初准备在石碑上刻字用的,而且已经准备好了碑文。根据留在碑面上的格子计算,碑文大约有3300多字。那么,为什么已经准备好的碑文没有刻在石碑上呢?”顾承风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略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寥寥几人的教室里有大半的学生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仿佛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听,他便会说下去。
“有猜测说,武则天生前已经撰写好了碑文,并交给了李显。武则天叱咤风云几十年,但‘神龙政变’后,她被迫让位给李显,将国号‘周’恢复为‘唐’。李显虽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却长期在惶恐中度日,重登皇位后虽然不能发泄憎恨,但也讲不出对母亲歌功颂德的好话,只好不说不刻,为武则天留下了一块无字碑。”顾承风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不可否认的是,武则天此人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功不少,过也不可忽略。评判起来正面反面都足以说上很久。可是——用那种很文艺的说法——按照这碑文的推测可见,她得到了天下,却连一个母亲应得到的来自子女的单纯的爱都失去了。就为人母而言,她的败笔到底还是太多了。”
看着顾承风长篇大论的模样,曹一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她承认兴许顾承风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直觉总是让她觉得他是在表达自己的轻视。轻视武则天身为皇帝的功劳,轻视一个女人登上这个高位的艰辛。那眉眼间的神色仿佛是在说:身为女人,还是安心地守着家庭吧。
“顾老师。”曹一一深吸一口气,自顾自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顾承风,“我觉得你说的似乎太主观了一些。”
顾承风显然感觉到的曹一一的敌意,她就像是一只随时都可能扑过来挠一下的野猫,站在路的中央,弓着背,四肢蓄满了力量。他带着些好奇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朝前走了一步,定定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第14章 14
曹一一迎着他的目光,瞧见了他眼底的戏谑和探究。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正确。她素来更习惯将自己的意见埋藏在心里,而不是这般堂而皇之的对峙。
“同学?”顾承风见曹一一不回答,笑意更深了一些,双脚又朝着她迈了两步——已经是相隔一人的距离了。
“我叫曹一一。”她终于开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是为了警告他的过于靠近。
“哦。”顾承风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名字倒是好记。”他笑了笑,意味不明,人倒是往后一转,走开了几步,然后手撑着第一排的桌子,又转过身看着她,“曹一一同学,你对于我刚才所说的,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呢?”
曹一一为了表示自己对顾承风的不满,整个过程都未曾移开视线,因而当她发现当顾承风再次转身后眼中的调侃尽数换做了认真,心中不免一惊,然后微微一低头,再抬眼时亦是副严肃的模样,只听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想请问顾老师,您认为历史上有哪一位男皇帝,得到了自己孩子的爱?而且是纯粹的、无关地位、无关利益的爱?就拿唐朝来说吧。李渊作为大唐的开国皇帝,算是得到了天下了吧。但是你怎么可以确定,他得到了他孩子们的爱?玄武门事变,李建成败给了李世民。随后李世民更是逼得李渊让位于他。这样的一个儿子——除非顾老师您要解释说是李世民怕大哥管不好天下、怕父亲过于操劳——否则只怕没有人会觉得他对李渊有如同寻常人家对于父亲的尊重和敬爱。连那么多的男皇帝都是如此,顾老师你又何必强求唯一的一个女皇帝?难道不觉得太尖酸刻薄么?”
曹一一说完,扬扬眉,挑衅地望着顾承风。后者却只是抿紧了嘴唇,不作回答,眼神却示意她继续。
“帝王家,本来就不需要亲情之类的东西。更何况武则天是一个女人。她若想要控制住那些对她治国不看好的臣子,丰功伟绩之类的远远不够,他们作为男人的自负会说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交给男人,一定会做的比女人更好。’之类的话。”曹一一说着,扫了眼顾承风,“所以,必须要权力,要酷刑。也许她武则天不会是最好的皇帝,但是她却有能耐要了那些自以为是的臣子的命,更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只有出于对死亡和疼痛的畏惧,才能让那些人生出臣服的心,然后再用功绩拉拢和安抚,这样,皇位才会相对安稳一些。”
“这样一个女人,在她的孩子眼中当然是算不得慈母的。但是这又如何?也许她并不需要这种感情。更何况就算李显真的不让人刻碑文,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也承认碑文中的内容将作为无法消除的证据证明武则天的功绩。这只是作为帝王的嫉妒而已,非要和什么亲情联系上,好像有些牵强了吧?”
顾承风双手抱臂看着曹一一,瞧着她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带出一抹笃定的笑,牵扯着目光都变得柔媚了一些。就好像是站在城墙上的王者俾睨天下一般。他不禁忘了反驳,只为了多瞧一会儿这样的神色。
但显然,下课的铃声并不那么愿意合作。才不过几秒而已,有些昏昏沉沉的许晓婕就被下课铃吵醒,抬起头便瞧见曹一一微微扬起嘴角,与顾承风对视的场景。
“哎?一一?”许晓婕揉了揉眼睛——刚才的长篇大论听得她有些头疼,忍不住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你怎么还站着?”
顾承风被许晓婕这句话给逗笑了,弯弯的眉眼透出了些亲切。但是看在曹一一的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了,都下课吧。”顾承风说完,便迈开长腿走到了曹一一的面前,“曹一一同学,不得不说,你刚才的说法,观点鲜明,爱恨也鲜明得很。”
曹一一因他最后一句话而竖起了全身的戒备。在她看来,这一句爱恨鲜明显然不是夸赞,倒更像是在说她太感性、思考得不够全面。
“哦?那顾老师觉得,我说得到底有没有道理呢?”曹一一微微侧着头,看着顾承风。动作纵然是模仿着那些可爱少女们的特点,但举手投足间的敌意却将这种错觉彻底颠覆。
顾承风微微颔首,“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你说的当然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有道理并不代表你说的就是对的。要知道……”
“顾老师。”还不等顾承风说完,曹一一便打断了他,“要你承认你自己的观点有失偏颇,就这么困难么?”
顾承风闻言,不免怔忡了一下,然后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望着曹一一,“你这么希望自己是正确的?”
“难道你不支持追求真理么?”曹一一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他身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落在她的眼睛里,有些微的刺眼。
“正确和真理,并不能完全等同。”顾承风笑,“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见解能有更大的进步。”他公式化一般的说,随后走到了讲台前,开始低头收拾东西。
曹一一的视线下意识便跟随着他到了讲台前。由于刚才迎着阳光的关系,现在眼前所呈现出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轮廓,带着梦幻的光晕。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带着不确定的心情看向顾承风低着的脑袋,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那种柔软的光晕笼罩着那个人,竟然有一种久违了的属于年少时轻松愉快去往公园的气息?竟然让她再次想起了那个此刻应该在监狱里的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曹一一同学。”顾承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意外发现曹一一的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惊讶,但随即他只是浅浅一笑,朝她点点头,“不要那么咄咄逼人,就算是据理力争,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情。何不把力气放在其他地方呢?比如……多去逛逛公园什么的。”说完,他朝许晓婕点头算是告别,提着自己的包便离开了教室。
“哎,真是帅气呀。”许晓婕看着那个背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我觉得……”曹一一刚从顾承风丢下的最后一句里回过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地说道,“我真是,非常地,讨厌他啊。”
“为什么?”
曹一一愣了一下,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着拿着话筒的谢漪宁正在讲电话,而那句“为什么”是冲着电话里说的,这才放下了心来。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危险的一点就是如果有人突如其来说一句什么,很容易被套出话来,就像是正在修习内功的高手们,往往容不得有其他的人或事扰乱心神,否则便是走火入魔。
心惊于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关于讨厌顾承风的回答,曹一一拍了拍心口,便听到了许晓婕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嗷,我来啦。”所谓人未到,声先至,大概许晓婕是继王熙凤之后将这一独特属性演绎得入木三分的另一人了。
曹一一和谢漪宁一齐望着被推开的包厢门,不禁都张大了嘴巴。
“许晓婕,你怎么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红包?”曹一一对许晓婕说。
“一一你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谢漪宁拍了拍曹一一的肩膀,说。
“喂,你们不用吧?你们难道不觉得我这样的红上衣、红裤子、红鞋子很有风格吗?”许晓婕将包一扔,就坐到了沙发上。
“嗯,很有‘疯’格。”曹一一点头,若有所思,“果真只有疯子才敢这么出格。”
“好啦,既然到了还不快点去点歌,就知道雷我们。”谢漪宁还不等许晓婕反驳,直接将她推到了点歌机前。
曹一一看着那两个人神气活现的互相吐槽,心里不禁又沉了一沉——似乎每次见到顾承风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阳光下看不清五官的脸庞,比如似乎在挑剔着自己生活方式的姿态,比如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逃脱不了“错误”这两个字的宿命……
是的,曹一一承认,她讨厌顾承风,因为他的神色和话语会让她迅速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逞强。
也许真是应了许晓婕所说: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个一人是为了压制另一个人而存在的。
兴许顾承风就是自己的灾星。曹一一想,不过幸好自己不用和他有太多交集,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哎,给我也点一首呀,我也要唱歌。”收拾了下心情,曹一一爬到了许晓婕身边,说。
“你……”许晓婕不确定地看着曹一一,然后求救一般望着谢漪宁,后者也是一脸的诚惶诚恐。曹一一见状顿时玩心大起,刚开始不过是闹着玩,接下来却是故意要抓着话筒瞎唱一气以折磨折磨这两个只晓得让自己来凑份子钱的家伙。谁知眼前这首歌前奏刚响起,自己的手机便在桌上震动了起来。
“快去接电话。”谢漪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放在了曹一一的手心里然后将她推出了包厢。
“喂?”哭笑不得的曹一一接起了电话。
“是……曹一一么?”电话那头是一把算不上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上了些年岁,但精神很好的样子。
“是的,我是曹一一。”
“你好,我是程钧。”那个声音说,“你笔试通过了,下个礼拜三来闵行面试吧,具体时间发到你的邮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