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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如今四房唯一的财产就是沈氏留下的嫁妆了,可母亲去世,这嫁妆按理说是留给子女的,柳姨娘虽然眼热得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据为己有。
六姑娘季紫薇与五少爷季崇天虽然不是沈氏亲生,但沈氏毕竟占着个嫡母的名头,又有季明宣帮衬着,他们姐弟这一份定是少不了的。
可柳姨娘的心思哪止这一点,她是想独占了沈氏的嫁妆,只留给自己的孩子。
好在如今她代管着沈氏的嫁妆,她就琢磨着拿这几年的功夫将沈氏的嫁妆慢慢给悉分了,到时候留给季重莲姐弟一担空架子得了。
再说季重莲姐弟又不讨喜,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只要面上过得去,谁还管里子是怎么样的。
季明宣捏了捏柳姨娘的脸蛋,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妾是老爷的人,自然事事为老爷考量,这是本分嘛!”
柳姨娘推了推季明宣的胳膊,一脸地娇嗔。
季明宣见着柳姨娘对自己眨了眨眼,眸中一片水波荡漾,尽是妩媚温柔,刚才压下的那团邪火突然又蹿了上来,竟然就这样一把将柳姨娘按在了楠木嵌镙钿的云腿桌上,大手一伸便撩起了长袄内里的襦裙。
不远处的琉璃屏风处突然拐进了一个人影,季明宣握住自己裤腰带的手猛然一紧,还来不及松下,正满脸怒火地想要发作,可看清来人时,却是愣在了当场。
“啊!”
季紫薇惊叫了一声,连忙捂着脸奔了出去,面上却是未褪去的一片潮红。
柳姨娘竖了眉,一脸娇煞,“是哪个不长眼的?!”
“是……薇姐儿……”
季明宣一张白面也是红了个遍。
季紫薇奔出了房,却也没走远,叫了水灵与水香过来发落,“怎么我进去时你们不拉着些,这才让我……让我……”
季紫薇咬了咬唇,后面的话已是说不出口,整张小脸通红一片,似气怒,又似羞恼,还有些朦胧未明的暗潮奔涌。
水灵与水香立马便跪下了,水灵的手上还捧着茶水的托盘,只听得水香嗫嗫道:“姑娘跑得太快,婢子还来不及说……”
“不准狡辩!”
季紫薇娇喝了一声,又瞪向了水灵,“你又跑哪里去?”
“婢子……姨娘吩咐婢子为老爷沏茶去了……”
水灵低垂着脑袋,两个肩膀好似还在颤抖,心下却暗自松了口气。
她其实早已经跨进了房门,可听着内间的动静大抵能够猜得出来,这才退了出来候在一旁,若是她也这般莽撞跑了进去,只怕眼下已是一顿好打。
“你们俩个就在院子里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季紫薇下了命令,水灵水香对视一眼,一个觉得无辜,一个却暗自庆幸,双双应了一声。
柳姨娘已经穿戴妥当跨了出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水灵与水香,便对季紫薇招了招手。
季紫薇踌躇了一阵,这才缓缓地移了过去,两只小手却是揪着衣摆,头也不抬。
这时,季明宣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见着季紫薇就在跟前,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才道:“今晚我睡在外院,你们母女且早些歇息!”
“是,恭送老爷!”
柳姨娘曲膝福了福,这便将季紫薇给拉进了屋。
俩母女坐定后,柳姨娘端端地看了季紫薇一会儿,直看得她不好意思地扭捏着身子,这才道:“你刚才看见的也没什么,索性你以后也都要学,娘提前告诉你也一样。”
所谓男女之事,在你不通时就像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若不清楚难免会在心中胡思乱想,不过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便什么也明白了。
“娘……”
季紫薇唤了一声,心中有羞怯也有好奇。
柳姨娘拍了拍季紫薇的手背,大致地讲了讲男女之事,却也不敢言深了,只说将来出嫁时再与她细说,如今见着了就见着了,也不要大惊小怪,女人总要走上这一遭的。
☆、第【16】章 针线活计(1)
挑灯夜战,这也不是季重莲搬到翡翠潭的第一晚了。
火光在窗纸上飘摇明灭着,季重莲带着红英与碧元围坐在窗下的罗汉床软榻上,就着烛火穿针引线,马不停蹄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季崇宇打着呵欠放下了书本,揉着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向季重莲,“姐,这活计留到天明再做吧,夜深了伤眼睛。”
“若不是老婆子眼睛不好使,这也能帮把手。”
刘妈妈叉手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若不是大太太提倡节俭开支,也不用裁撤了针线房,如今好多的活计都分到了几个姑娘屋里头,又赶在年节当下,缝制的东西也多。
这几天季重莲已经是脚不沾地了,可手上还有没做完的活计。
“妈妈带宇哥儿先去睡下,灌两个汤婆子暖着,咱们再做一会儿便歇息了。”
季重莲摆了摆手,对着季崇宇笑了笑。
季崇宇无奈,又嘱咐了两声,这才随着刘妈妈下去安置了。
季重莲打了个呵欠,看了眼罗汉床榻角上堆放着已做好的活计,让红英去清点了一通,看看到底还差些什么。
她是会些针线活计,但并不出挑,索性如今大太太啥也不介意了,直说用度紧张,各房领了活计自己做,也当是姑娘们练练手艺,最后再归总分配,这都是要过大太太眼的,谁也不敢轻易糊涂了去。
而这些活计到了四房后,再在刘姨娘那里走了一遭,分配到季重莲这里的活计便堆积如山了。
倒是碧元打听到季紫薇那处只得了两床被面并几双袜子的活计,顿时气了个仰倒,回头向季重莲哭诉了一番,季重莲却并未说什么。
碧元这丫头也是心思拐不过弯,就直咧咧地道:“姑娘这般委屈,可以向老爷和大太太明说的。”
“说?说了又有什么用?”
季重莲看着碧元摇了摇头,叹道:“老爷会心疼我吗?不会!大太太会帮我出头吗?更不会!如今这些活计分配到四房,大太太只看最后的结果,哪里会关心过程……至于老爷,他本就心疼六妹妹多过我,我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
碧元倔强地咬了咬唇,“可是还有大姑太太……”
“不过是一点小活计,何必要麻烦大姑母?再说外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姑母对咱们家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了,在外只会得人夸赞,咱们又何必事事求人?”
季重莲没说的是,古代的女子绣工也是一门活计,虽然从前的季重莲是学了的,可要怎么样学得精学得好,这也只有在实践中磨炼出来,她们如今做的不正是这样的事吗?
碧元当时被季重莲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乖乖地做活计,没想到却是她们三人中手脚最快最稳的一个。
红英人虽利索,但在针线上却是求得稳求得精致,反倒不如碧元赶制的量大。
季重莲则中合了她们俩人的特性,缝制地不快不慢,不好不坏,反正看得过去,又不是去参选,只要大太太那边不挑理就是好的了。
季重莲这一吩咐,红英跪坐着数了一通,这才转身道:“回姑娘的话,咱们今日做了五双鞋面,两张帕子并几双袜子,若是再加上斗柜里放着已经做好的五床被面两床帐子,在年节前再做两床被面一床帐子,再并十双鞋面十张帕子便算是给大太太交差了。”
“姑娘若是累了就歇会,左右有婢子们在,手脚再快些,今晚的活计就能完了。”
碧元也抬起了头,只是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季重莲看着有些不忍,这便放下了手中的花绷,道:“都停下,咱们歇歇!”
“姑娘!”
红英与碧元都诧异地看向季重莲,时间上已经很赶了,她们断不敢休息,这活计做不完,她们可是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人是铁,饭是钢,又是冬夜里做活计,咱们这般辛苦,也要让大太太知道才好。”
季重莲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转头对碧元道:“去临云阁找崔妈妈,就说咱们这几夜里忙着赶活计没留意,今儿个才发现份例里的灯油怕是有些不够了。”
“就这样?”
碧元怔了怔,这灯油和辛苦不辛苦有什么关系,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就这样。”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你去的时候再顺道往碧幽阁与明月楼走走,看看这两处熄灯了没,若是没熄,那就等到他们熄了灯你再去。”
碧元挠了挠头,更加地不解。
“你自去就是了,姑娘的吩咐难道还有错的?”
红英捂着唇咯咯地笑了,她有几分明白季重莲的意思了,这是她家姑娘在向大太太诉苦呢,而且是非常有技巧的诉苦。
大太太那个人吧,平日里事事管得严,却又想要搏个宽厚的美名,若是季重莲差人去要灯油,少不得崔妈妈要向大太太请示一番。
这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太太为了省用度才撤了针线房,这一点老太太也是同意了的,但也不能将自家侄女当成绣工用不是,没日没夜的干活,这说出去可是在打季家人的脸。
考虑到这一点,大太太为了不让人觉得自个儿太刻薄了些,在外传出不好的名声,灯油必是会送来的,指不定还有可口的宵夜与点心犒劳一番,至少也不能让人指责她苛待侄女,只让做事不给东西吃。
既然送东西到四房,作为大太太耳目的崔妈妈自然也会到明月楼与碧幽阁走上一遭,若是看到这两处都歇了灯,早早休息了,崔妈妈又再细细打探一通报上去后,大太太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眼见着碧元愣愣地出了去,红英这才跪坐着给季重莲捏着肩膀。
“哎哟,这边轻一点!”
季重莲痛得唤了一声,红英立马减轻了力道,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做活,她的肩膀早已经僵硬了起来,这份苦可不是人人都吃得下,虽然她自己也是在练手艺,但也不能让柳姨娘他们太舒坦了不是。
☆、第【17】章 针线活计(2)
碧元脚程也快,回来后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崔妈妈的队伍便大张旗鼓地赶往了翡翠潭,甚至沿途还生怕人不知晓似的,足足打了十六个灯笼,一路照得亮堂堂的,远远的就连丫环手里提着的那黑漆描金食盒上的缠枝花纹也能让人一眼给看到。
翡翠潭守苑门的婆子早打足了精神在门口迎接着,又唤了个小丫环来,点头哈腰地将一行人给迎了进去,崔妈妈很是满意。
到了季重莲面前,崔妈妈略微福了福身,季重莲侧身坐着也不敢受全了礼,待崔妈妈礼毕后还了半礼,这才让红英搬了小杌子给崔妈妈坐着。
“五姑娘可真是……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道。”
崔妈妈笑着一掌拍在厚实的亮缎棉裙上,说话间肥厚的嘴唇就在微微发颤,“大太太知道五姑娘这么晚还在赶着活计,心疼得不得了,立马便让老奴送了灯油来,就算姑娘天天熬夜,也足够使到年节下了。”
“有劳崔妈妈。”
季重莲低垂了眼睫客气地道着谢,心中却在不住腹诽,这还天天熬夜,真当她是铁打的吗?
“这不,大太太知道姑娘熬夜辛苦,特意让厨房做了燕窝,还放了雪花糖片,并几碟精致的小点心,慰劳五姑娘来了。”
崔妈妈笑着说道,转头便让小丫环将食盒提了过来,也不多留,趁势站了起来,“四房里的活计可是不少,太太交待了要一视同仁,这余下的宵夜我可还要送到六姑娘那里,老奴就先告辞了。”
“崔妈妈辛苦了,红英替我送送妈妈。”
季重莲一个眼色过去,红英立马便上前引路去了,顺道塞了个荷包在崔妈妈手里,又殷勤地打了帘子,看着崔妈妈一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