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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惊非同小可,林若华顿时记起穿越的事情,不由得鲤鱼打挺似地从床上跃起。
沈文宣见了她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娘子既然肯舍身救他,为何见了他却像见了鬼一样?
林若华跳下床去,匆匆穿好绣鞋,转头看见沈文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禁气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沈文宣也慢条斯理地起了床,他整好衣冠,安坐在床榻前的朱漆大椅上后,才朗声说道:“昨夜让姑娘受惊了。”这话可包含着一定的深意。
林若华一下想起覃姨娘让她舍身救人的话,顿时明了其中的含义,当下脸上微微有些发烧,她定了定神,方才按着覃姨娘教她的话道:“只要将军能痊愈,侯爷和世子也就放心了。”
沈文宣见她片刻之间便神情自若,又听她哪些公事公办的口吻,心里微感诧异,微微笑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将铭刻于心。还请侯爷放心,他视我如同亲生,待我恩重如山,我沈某就是为侯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林若华见他郑重其事说出这些话来,不禁失笑道:“你这话还是当着侯爷去说吧,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不用将军如此重谢。”
沈文宣微微一怔,当下改口道:“大恩不言谢,姑娘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沈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将军不用客气,你我之间算是两清了,也用不着谢来谢去的。”林若华说道,“这……事……固然是侯爷的意思,也是……天意使然。”她把覃姨娘教她的话重复一遍。
沈文宣看她一脸坦然,毫无羞怯之意,心中更是惊讶。他点点头,又道:“那姑娘往后……打算……”他说得很隐晦,自然是涉及到名分问题,这个问题对于女人来说,比生命更显重要。
“这个……沈将军勿需担忧,侯爷他……自会为我妥善安排。”林若华想了一想,还是不愿意给自己的“救命恩人”过多的误导,便委婉地透露出了一丝讯息。
“哦。”沈文宣淡淡应了一声便黯然不语。
门外侍候的小丫头听见里面说话,便低声询问:“宣大爷可要洗漱?”因沈文宣比赵府长子赵世长还要年长一岁,故丫头们以“大爷”称之。
林若华想着自己李代桃僵冒充了沈文宣的“救命恩人”,此事还得让人传扬出去,方能达到襄阳侯想要达到的目的。既然鱼儿都已经冒头了,寻就放多些诱饵,再撒上一网,就算抓不到幕后黑手,总能捕获一些小鱼小虾吧!只是委屈了明珠,要苦守这个秘密。不过,明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她真的是否人如其表。
沈文宣见林若华似是若有所思,便含笑问道:“姑娘可要洗漱?”
林若华不禁斜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沈文宣被她斜了一眼,心中顿起顽心,俯下身去附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怎么了?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先上床歇着,我叫丫头们一会儿再来就是了。”
林若华只觉颈脖酥痒,当即正了正身子,肃然说道:“不必了,叫她们进来吧!”
沈文宣咧嘴一笑,随即朗声说道:“进来吧!”
两个小丫头便端了两盆清水进来,迅速地扫了林若华一眼,把水盆搁在朱漆泥金雕花三屏式镜台上,便退了出去。
这时又进来两个大丫头,一个内穿紫色窄袖交领短衣,下着紫色襦裙,外头穿一件大红色对襟短薄绸褙子,梳着双环髻,鬓边还插了两朵紫色珠花,一张瓜子脸儿,生得眉清目秀;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长衫褥裙和长薄褙子,容长脸儿,面容姣美。这两人正是沈文宣的贴身丫头晴风和晴云。
晴风与晴云想是知道了林若华在静思轩里歇了一晚,投向林若华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敌意。她们一直认为沈文宣未来的妻子是明珠,林若华此举无疑是破坏了明珠与沈文宣之间的关系。不过她们两人受过严格的训练,愤然之色只一闪而过便过来为沈文宣来更衣梳洗。
林若华恍若未见,勿自对镜理妆。
晴风见了,忙上前要为林若华净面,林若华也乐得享受一下古代大家小姐的排头,便由她摆弄。足足半盏茶的工夫,晴风才为她梳妆打扮完毕,林若华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
只见镜中的少女上穿蜜合色宽袖斜襟褙子,下着水绿色的轻罗纱裙,再往上看,一张巴掌大的脸儿被勾画得十分精致,幽黑的长发已被梳成百花分肖髻,鬂角和脑后则留了细细几缕自然垂下。
林若华不禁深感晴风的细心,对她的印象就深了几分。因为在宋代,女子的发式总是繁复多样,未成年与成年的,未婚与已婚的,从发饰上就能分辨出来。而晴风明知林若华在静思轩过了一夜,依旧为她梳了少女发髻,让她不会觉得难堪,也是她细心所致。
晴风显然也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微笑着说道:“姑娘生得可真好看。”
那晴云微不可见地撇了撇了嘴,侍候沈文宣洗漱更衣后,便柔声问他:“爷今儿还去喜福园那边用饭么?”喜福园是赵老夫人的住处,处在襄阳侯府的第三重院子,北接知愧堂,西邻如意园,是侯府中最大最为气派的院子了。沈文宣自打进了侯府,若无公事外出,一日三餐都是在喜福园里用的,因而晴云才有此一问。
沈文宣唇角上扬,瞅了林若华一眼,沉声说道:“你们先去厨下传早点来,我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回来。”
晴风与晴云皆是一惊。她们跟着沈文宣已不下十年,对他的秉性不可谓不可了解。整个襄阳侯府,除了老夫人和明珠能得他和颜悦色相待外,再找不出第三个女人来。看来这长得似初雪姑娘的小娘子甚得他的欢心。如此一忖,晴风便道:“爷只管放心去吧,我这就去喜福园传饭。”又吩咐二等丫环樱桃和梧桐两个服侍沈文宣去了喜福园。
待沈文宣出了院门,那晴云便恭恭敬敬地冲林若华施了一礼,道:“姑娘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我好叫厨下做去。”
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客随主便,就算想吃什么,也不能冒然提出呀!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多嘴小人传扬出去,让侯府诸人未见其人便先闻其短,这样岂不是大失人心?再说了,老夫人既是让她入府,却还没有亲自接见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怕老夫人还有考验她的意图。自己若想在侯府长久立足,更要谨言慎行,万不可授人以话柄。
卷一 波折重重 043、扑朔
此时已日上树梢,林若华的目光越过敞开的房门,落在侍立在廊下的几个小丫头身上,忽然想起了秋梓,便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人从不挑食,但凡是能吃的东西我都能吃,就不用麻烦厨下另做了,随便拣几样清淡小吃即可。”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倒是有件事想要劳烦姐姐帮忙。”
晴云心中冷笑,暗道这小娘子果然也是个俗人,倚仗着在静思轩过了一夜就自抬身价,也不看看她晴云是什么样的人,就随便使唤起她来了?不过,她面上不显,仍旧微笑道:“姑娘不事尽管吩咐晴云就是,哪说得上‘劳烦’二字?”
林若华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与我一同进府的丫头秋梓昨日歇在了水月阁,都这时候了也不见她过来,想是睡过头了,想要姐姐帮我叫她过来。”
晴风在一旁接口道:“昨夜世子说,这几天秋梓妹妹也辛苦了,就让她好好歇歇,叫姑娘也别使唤她,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晴风晴云和这里的丫头们去做就是了。”
晴云又笑道:“是了,我竟然忘记跟姑娘说了。还有夫人也说,姑娘用完早点后就去知愧堂,与她一同前去拜见老太太……也好议一议姑娘的事……”
“哦?”林若华想起高氏那俗艳的模样便有些忍俊不禁,不知那襄阳侯何故会娶了这样一个女人为继室?不过,从她熟悉赵世开房中暗道的情况来看,这个俗艳的女人也不是那么简单。要是她一无是处,又怎么能做得了襄阳侯的继室呢?想来还是有些手段的。她心里一忖,便落落大方应道:“如此甚好,夫人真是想得周到,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先去拜见老太太,她就替我安排好了。”
晴风未置可否地一笑,委婉说道:“夫人素来严谨,对姑娘的事……自然很是上心,姑娘切记要据实陈述情况,否则……”
林若华笑了一笑,很干脆地道:“多谢姐姐提点。如今事情扑朔迷离,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昏昏乎乎如入梦境,哪还敢不据实陈述情况?就怕我据实陈述,夫人也会生疑……”
晴风与晴云对视一眼,晴风立即笑道:“姑娘多心了,咱们侯爷与老太太最是公正,姑娘就是另有隐情,老太太看在咱们宣大爷的脸面上,也必能宽容相待。”
林若华不禁呵呵笑道:“我的事与你们宣大爷又有何干?呵呵,且不说这些了。民以食为天,还是烦请姐姐们先为我拿点吃的来吧!”她不想再跟人兜什么圈子了,反正是插翅难逃,还不如吃饱喝足再想应对之策。
晴风想也听出了林若华语气中的不耐之意,急忙笑道:“是,我们这就去给姑娘传膳,请姑娘稍安勿躁。”说毕,对晴云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相偕而出。
林若华点点头,目送她们出了院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廊下一个八、九岁未留着的小丫头正偷偷往屋里打量,对上林若华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去。
林若华看着这小丫头的神情,忽然想起林英华与林菁华来。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这两年来,林若华与林英华兄妹俩人朝夕相处,已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亲人,就算姜氏有错,也与他们兄妹无关倘若是姜氏全不知情而掉入孙俊杰所设的陷井的话,那他们在陈家庄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好;若是姜氏与孙俊杰是同谋,那他们的好赖与自己便全无关系了。还有离家的林芳华,这个美丽而又胆怯的女子,如今又在哪里?是否会随张珏来到汴梁?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与他们见面?
林若华低头沉思着。
进京已经好几天了,国舅府中并没有差人来询问自己的情况,这就可以视为那一纸文书完全是为了陷害赵世开而伪造。可惜自己当时大意,并没有看那文书上写的什么。那国舅姓高,与襄阳侯的兄长赵从审之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秘密?难道真如自己所料,这赵从审想要除掉襄阳侯取而代之么?那国舅爷与高氏是同族兄妹,自然为维护高氏的利益,想要铲除赵世开也可以理解。可赵从审就不一样了,就算除掉了赵从诲,襄阳侯府还有世子赵世开可以袭爵,退一步再讲,就算赵世开死了,也还有高氏所生的嫡子赵世丰啊,哪轮得着他赵从审呢?他在祠堂的行为,无疑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其中,除了金钱与利益,又有什么能驱使他这么做?
对了,既然国舅爷与孙俊杰不来找她,就说明他们正是要她进入侯府。而此时襄阳侯深受重伤,府中的事务想必暂时也是由赵世开和那赵从审处理。得想办法见见那赵从审,弄清事情的始末。
高氏那天挑唆林若华与秋梓逃走未遂,便强行把她们送到祠堂,而赵从审在处置赵世开时便命人带她们出来,若他们不是同谋,赵从审又怎么知道林若华已被带到祠堂?不过那赵老太太来得也太是时候了,照常理来看,不是赵世开派人送信,便是高氏有意为之。
若是赵世开的安排,那此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