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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冲垂首:“是,殿下。皇上也下了旨,说令小世子回封地守孝三年,三年后归洛阳,再行承袭爵位。但依小人之见,这爵位恐怕不会给他了。另有今日的消息,他所统领的北狄军马已陆续从青州撤出,转往封地。而彤王已领兵北上,不日便到青州。”
“如我所料。”邬子霍将茶杯放置身前案台。
彤王与他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他们的母亲同被当今的瑾明帝,他们的四哥邬子重之母先皇后所害。少时,便是他一直暗中照顾被软禁在封地宅中的彤王,也是他周旋数年,才得以令彤王重得自由。
约莫邬子重登基之前,他便已为他的八弟彤王邬子昀暗中提供粮草养兵操练,到如今,彤王长成了十五的少年,也完全地成为他谋定大业的有力臂膊。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为了说服皇帝让彤王的军队替代昌峻王的胡骑,慕王煞费苦心地经营良久。邬子重对胡骑早有戒心,却因一直以来倚仗他对抗卫氏,而不愿作任何改变。
数年经营,一朝功成,他也能长吁一口气。此次萧卿止供出的那北狄细作,使得邬子重对北狄军的信任彻底瓦解,一举将他们赶回封地去,而那封地实际便是在北狄边境。
他并不想消灭昌峻军,反而欲留之后用。他只是不想让他们阻挡大业得逞罢了。
几日之前,他曾去昌峻府的冰窖祭拜老昌峻王。那时邬珵跪在石棺之前,复杂的眼神中尽是杀意。
昌峻府一向对皇权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阴山后的土地,原本是他们的疆土。他一眼便望穿小世子邬珵对那片苍茫之野的憎恨与渴求。他知道,那才是邬珵真正想拥有的东西。
也许在十多年前被家族被灭的那刻,邬珵便一心只求回去。那么让他从青州的战场上抽身,反倒能够收获他的感激和臣服,可谓是一石二鸟。
邬子霍从座上站了起来,背手俯瞰湖光潋滟,眼睛却不由得再次落在萧卿止的身上。
恍然便想起在废弃的碧宫初见她时,还以为是错觉。
碧宫是她母妃寥华夫人生养他的地方,也是她母妃自缢之地。他恨极那里,却每每入宫,都忍不住驻足于斯。
这宫原本可以不废,但他却向皇帝讨了个情。他讨的是将碧宫永久封闭。
碧宫听着像是逼宫,的确应了十二年前那场后宫之变的惨状。当日寥华夫人被逼自缢时,正是在他行冠礼之时。冠礼行毕,他兴冲冲地去见母妃,却只见三尺白绫,触目惊心。
最初几年里,他从不敢去。二十之后,却忽然有了冲动,于是便常常站在那片废墟里发呆。
时日一长,他竟爱上碧宫的那片废墟。夏夜如秋,落叶铺满庭院,所有宫室都紧锁着。夜深时,星月一点亮光也不透到碧宫里来,宫中漆黑得看不见万物,却又像看到了所有:母妃或倚在桌前看他习字,或坐在长阶晾晒木棉,或愁眉紧锁一语不发。
他常想起少时母妃举灯在廊前寻他的模样。他就藏在廊前那颗高大的木棉后望过去,母妃焦急地喊着他的乳名,但他却安静听着,偷偷看着,只觉得心里欢乐。
那夜他独自想着想着,廊前忽然有了一星光亮。那昏昏的手掌大的灯笼捧在一个女子的手里,映照出女子朦胧的身影,恬静美好,他以为是他的母妃。
他轻轻地唤一声,轻得身前的木棉也听不清。
但很快他发现那并不是他在做梦,也不是母妃魂灵归来见他。因为那名女子将灯放置在栏边,开始跳舞。那女子跳的诡异,原本柔到骨里的舞姿,忽然愈来愈快,愈来愈凌厉,最后已成剑式。
想到此间,他忽然想再看她跳一次。
一旁的矮藤木矮几上摆着枫木的七弦古琴,有打扮成姑射仙女般的乐伎素手弹着,琴音清淙如泉水,原本是耐听的,但庭下的女子那么静,他便觉得这琴声也亵渎了她的安静。
邬子霍摆了摆手,抚琴的女子便低头退下。他走过去,将那琴端在手中,便往楼下走。总管及一旁的乐伎都一愣,想要帮他抱着那琴,他却将琴换了换方向抵在一侧腰际,径自地走下去。
“萧姑娘。”身后有人这么叫,萧卿止知道是在叫她,便微转了头去看,慕王着一身雪白衫子,携了古琴从桥上走过来。
她微微躬身作揖,低眉间目光掠上那张七弦古琴,邬子霍会意,嘴唇微微牵引,轻微的笑容有着皇家的高傲:“本王抚琴,你来跳舞,可好?”
萧卿止没有作答。她知道即便拒绝,慕王依然会一意孤行。
自从她的身体好了一些,他便不再奉行五德,反而时常闯入她的屋子,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而不管她正在做什么。
譬如他新得了一只薄玉碗,也要拿来在她病榻前问一问:“你觉得,这碗好用不好?”
见萧卿止面上淡淡,不置可否,他便嘴角一弯,手腕一抖,那薄玉碗便落成碎玉。
又譬如他的两位夫人起了争执,他也来她屋里藤椅上撑着烛火生生坐睡了一晚。这一晚毕,两夫人梨花戴雨地跪进来,手拉手表示以后定然相亲相爱,不惹殿下伤神。然后他偏头望一眼萧卿止,起身径直而出。
那两个夫人又在她家里跪了半个晌午才被他的婢女来通知赦免。期间那两夫人投射向她的眼神如刀片似的,手也握得更加紧。
慕王沉沉一笑,便落落坐在了庭前阶上,七弦的古琴端端卧在他膝前的白袍上,随他修长的手指抚出一段空幽的慢调,他的手指肆意地拨弄琴弦,却如同与那琴浑然一体,那调里有着轻易不能品出的含蓄的坚毅与怀忧,却让人说不出是琴声的忧,还是人心的忧。
碧落空濛,琴声悠荡,那跟着慕王的明冲走了过来,举起剑。
倏忽,琴声一个急转,便由空谷幽兰之饮变为泉水流聚成溪成流,倾河入海,如前头万匹烈马从天而降,带落滚滚尘沙。明冲举剑刺向萧卿止,她略略一惊,望一眼抚琴的慕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微笑望回她,仍自泰然自若地抚着琴,她眼中露出淡漠的轻蔑,却并不想无端受伤,于是青丝荡起,衣裙飘忽退避,那皇皇急调中,她如扶桑绽放,衣袂翩跹过。但十招后,她的脑中一片晕眩,双腿已有如万千根针刺一般剧痛,随后便听鹅黄衫子裂帛一声。
明冲停了手便转身向邬子霍拜退离去,萧卿止微微喘息着,却是无法支撑自己再站立,身子倾斜几步靠到身后墙边。
邬子霍将琴放置一旁,愈来愈走近她,最后将她逼入绝境。温热地吐息抚上她的面,她抬头,对上他凌厉肆意的眸光。
“你在我这里住着,不能没有名分。”
她的面容忽然僵住,却故作从容地迎上去,眼睛一眨不眨:“慕王想给个什么名分?”
“做我的美人。”
“贱妾遵命。”萧卿止的嗓音无波无澜。
邬子霍盯住了她那柔弱面容下讳莫如深的双眼,浓云之下的坚毅在她的眸中隐现,似是对他的挑衅。
“那本王就在这儿临幸你。”
话音未落,他便一把掀开她的衣领,露出白皙的皮肤和颤动的锁骨。他邪恶一笑,手捧上她的后脑,将她的唇瓣迅疾贴过来,他用力地吮吸她的唇,将她的头死死摁住,似是要揉进他的身体里。
萧卿止从来没有想过拒绝。她十七年来,一直都是听凭命运,即便心中如鱼鳞被刀寸寸剥落般痛楚,当那滑腻如烧的舌头冲上她的齿关时,她也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眸。
天上云卷,阳光刺目,却令人移不开眼。
她忆起在她唯一的十一岁,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跨河而来,马蹄激起水花打湿他玄青的戎衣,碎发高扬,衣袖剌剌而荡,看到她时,他疾疾地勒马,马前蹄纵起又落下,马上的面容冷峻而沉着,是怎样难忘的绝世容姿。
风那么淡,河水亮泽,全是昔日。
邬子霍察觉了她的漠然。他张开紧闭的眸子,喜怒难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怎么,你不喜欢?”
萧卿止转瞬淡淡一笑:“不,贱妾很喜欢。”说着她将双唇贴了上去,那潮湿的唇瓣触碰到他的面颊,一点一点,缓缓朝他的的唇边移动。
他的嘴角被这触感激得颤了颤,他瞬间冷冷推开她。
而萧卿止永远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明明在她的眼里望见无限深渊,有令人坠入便永远无法超生的怖畏。
邬子霍转身离去,广袖甩开时,扑到她的面上,她深深吸一口气。
西行(一)·肴怜
南寞望见那招手的正是如锦,虽说穿着和昌峻军一样的戎服,却仍是光耀夺目。她急急奔过去抱住他唤道:“如锦!”
如锦却轻咳了几声,向着她使了个眼神,面上似乎有些尴尬。
南寞这才瞧见自己勾着他的脖子,翘着腿挂在他身上,实在好不矜持。
“送行?”
“小媳妇?”
“夫妻相。”
一旁的大军还在前行,各个兵士路过便瞧上一瞧,说上这么一句。
如锦解释道:“妹妹,嘿嘿,妹妹的。”
南寞觉得有些抬不起脸,便灰溜溜从他身上滑下来。如锦也将头朝向别处,等着大军粮草车过来时,才拉着她躲过去跟着走。
“这么激动做什么?”如锦小声贴着她耳边道。
南寞脸上一红。那随军马车上多半坐着的都是世子的家伎,南寞不想凑热闹。
“还不是因为找你么,听说你被捉去了,有没有严刑拷打?。”一边答着,一边掰开他的手臂瞧他身上有无伤痕。
“噢,他们捉了我,压我去见管事,管事径带我去见了世子,世子又问我愿不愿随他往西,我想了想,与其回青州无聊,不如四处走走。”
南寞听完他一席兜圈子,瞅了瞅他,心道他已经随爹去过几次青州大营了,若是此次回去,多半会让他领兵上阵,多刺激的事,怎会无聊?但若是说他怕事,那跟着昌峻军回朔方去,朔方西北便是北狄人,近年蚕食得厉害,去了也要打仗的,他现在只混进来做个小兵,生杀没有保障,他便不怕了么?
见她一脸将信将疑,如锦揽上她的肩道:“唉,我只当你一定会跟着世子去的,所以我也只好跟着去。”
南寞点点头:“也对,你承了爹的命来保护我。”
如锦被人从后瞟了一眼,只好放开她,见那人转了回去才叹口气:“你这鲁莽性子,若被狼叼去,那我怎么向爹交代啊。”
“我被狼叼去,也是狼会倒霉些。”南寞吐吐舌头。
后来一路无话,走了好一段,她忽然说:“其实如果你不去,我也不一定会去。”
如锦咧咧嘴:“不用说这样的好话,如果你不去就永远都见不着小世子了,你愿意吗?”
南寞细细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就不安慰你了。”说着杏眼笑笑,向着如锦道:“原来小世子不如传说的那般好看,往后你是全天下最貌美的男人了。”
传说中小世子虽比不过正统皇家出身的慕王那般生养的肤白胜雪,但也是极好看的,宫中见过她的宫女也曾和她讲过,世子爹是北狄人,娘是大梁人,遗传了两族在长相上的长处,眉眼深邃,高挺鼻梁,身材修长,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但见了真人之后,才觉得传言有时只是传言,不能说不失望。所以说,她现在是有些强颜欢笑。
“真……的?”如锦含着一根草,斜睨过来。
南寞见他一脸不相信,也不知他是不相信她说的哪一句,但瞧着他应该最在意容貌,便接着说:“是真的,虽说现在宫里的慕王仍然比你强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