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南寞没有说话,只顾着朝前开路,半晌才道:“世子,那日在冰窖,我听话出来等你,后来我以为你死了。我不想再经历那种难受,所以一定陪你到最后。”
成璧似乎又是一跌,世子连忙从后护着她,最后干脆抱起她向前走。追上南寞时,他道:“你陪着我们,不值得。”
成璧也从他的怀里探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是啊,你这样不值得,赶快躲起来吧。”
南寞望着她眼里的同情,却觉得是上天的戏谑。戏谑她从此痴情如斯,不顾一切地守护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怀里抱着别的女子,跟她说不值得,其实那意思分明是,别碍着我们。
“我偏不。”南寞一甩头,继续往前披荆斩棘。
世子抱着成璧走了好一阵,成璧自己要求下来,不肯拖累他,但世子仍是固执地拉着她。两人行走间相互接触的那种眼神,南寞转身时望见一次,便不愿再看见,于是便更加向前,斩荆棘斩得如剁菜一般狠。
远处倏忽射来一把箭,南寞因在前边,便没防着那箭往世子的方向射去。
听到成璧“啊”的一声,南寞才回过头来,见成璧紧紧护住世子,那剑从她背后刺入。
几个黑衣人从前窜出来,南寞始料未及,顾不上身后,便与他们斗在一处。
“成璧……你坚持住……”世子来不及去相护她,将她放落地上,回身冲去帮忙。
但对方人越来越多,南寞与世子都愈来愈抵挡不住。南寞原本便受了伤,力气越来越不济。
原本便没有戴头鍪,她的发髻被人挑开,青丝撞在刀上,飘落一地。
忽然有人探上她身子,在腰间一摸将她攥紧,又抬了抬下巴,见她没有喉结,便哈哈笑道:“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世子这时道:“都住手,你们的目标是我,我跟你们走。”
为首的黑衣人抬了抬手,其他人果然停了手。
那黑衣人大笑道:“你不用跟我走,我此次只要杀你。”
“不过我看这两个女子都有点意思,不如让你选一个陪你同死的。”
成璧以微弱的力气大声道:“我与世子同死,放了那个姑娘。”
世子直直盯着黑衣人,指着南寞沉声道:“放了她。”
“不要!我不会走。”南寞伸刀砍倒面前攥住她的黑衣人,望回世子,却见他面上是尽是怨愤对着自己说:“必须走!”
身后的草木发出簌簌之声,似是有救兵向山上来。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哼一声:“不用在这里选。”说罢向后招手:“全部带走。”
公西沅正在与一群黑衣人相斗时,身前终于来了救兵。诸多兵卒蜂拥而上,瞬间便将一群黑衣人擒住。得知他们的目标是世子,公西沅带领兵卒向山上去。
“你怎能让小南去护他们?”
公西沅循声去看,肴怜在她身侧,眉头紧皱,声里焦急。
“我……”公西沅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时紧急,她根本没想太多。
“最好没事。”肴怜冷冷道。
追到半路,山间已经没有他们上山时砍过的荆棘,但再往前,也不见人影。肴怜与公西沅都知道,他们是被抓了。
急急追赶至山顶。山顶的一幕,却连肴怜这样从未惧怕过什么的人,也大大的心惊。
公西沅望见山顶情形,只向着身前肴怜的背影,静静道:“若是小南死了,公西立时自裁。”
“闭嘴。”肴怜深吸一口气。
西行(五)·放下
肴怜转身向身后侍从要过一条扣索。四周死士围了上来,很快密布整个山顶。
山顶一棵探向山外的青松摆出迎客的姿势,那迎客探出的粗枝上,吊着一根绳,粗枝被绳两端所吊着的东西累弯。
那绳两端垂垂吊着的,正是南寞与成璧。她们两人脚下无着,双臂反绑着,低头一望,漆黑深山下如鬼蜮之地,虽不至于是万丈深渊,却也会粉身碎骨。
那为首的黑衣人以刀置于世子颈上,冷淡的音调中夹杂轻蔑:“这回我改主意了,打算放了你这大梁国尊贵无比的昌峻世子。日后有我们再见的时候,我西河埙可以不急。”
“待我将那绳索砍断,以世子你的能耐,说不定便能救一个。你若是能救一个,另一个就坠死。”
南寞望了望脚下山谷,黑黝黝的望不见的地方,白日里定是一片青葱翠绿。
可谁又能想见,这一片地方曾经埋过多少无辜的枯骨?
如果她死了,如锦会怎么办?世子终究一定会放了他罢。那他会不会为她报仇?会不会自责没保护好她呢?爹又会不会因此责罚他?
成璧在绳那端微微动了动,南寞转过一点头去,见她正用力将自己中箭的后背往树干处挪动,似是想让那箭在身上插得更深一些。她是抱着必死的心的。
南寞不知道那黑衣人究竟在计议什么,但她也没有心情去安慰成璧,也许成璧这样死,比摔下去死会快一些,舒服一些吧。
成璧最终仍是很难够到树干,于是便不再动。两人后背贴在一起的时候,南寞双手感觉到成璧在帮她解扣。
她知道,成璧的伤已经很重,没有多少力气,于是自己的手松了些,她便自己绕开,赶忙也帮她去解扣。
远处的死士包抄上来,黑衣人见威胁着世子竟也不起作用,便抽刀飞去,砍向吊着两人的绳索。
绳索应声而断,成璧的扣尚未解开,她们的身子便急坠下去。 两个女子向着山下掉落的一瞬,世子迅疾奔出去,没有犹疑地托起了南寞。
南寞心头霎时涌起暖意,却忽然觉出他是在用尽全力将她向内一推,而他自己,却探出另一手臂欲伸向另一边坠下的成璧。
若是他果真拉住了成璧,那么他们定会双双坠落下去。所以南寞不肯放任他掉落,拼死攥住他推开她的那只手。
便见成璧的身体向下落去,她的面容沉静,落下时眼角带着难以捉摸的情意,嘴唇一张一翕,轻轻唤了一声:“阿堇。”
随后碎乱的裙摆和青丝飘忽飞起罩住她的面容,她的身子如林间一朵娇艳绝美的花从枝头而落。
南寞被世子坠下的猛力带到崖边,她趴着的身体也垂了半个下去,但尽管如此,双臂仍是全去拉住世子的那一只手。
自己也将要坠落之时,她觉着腰间一紧,竟是有人为她扣上了绳索。但她一切都顾不得,只是向着她紧紧攥住的人喊着:“世子,你不能死,快上来啊!”
世子却萧索望她一眼:“你放手罢,碧落黄泉,我终是要和她在一起。”
南寞强自忍着手臂的疼痛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要婚约了,你活着好不好,活着好不好?”
她觉得这么说也不够,便咬咬牙,早已不知脸上已经满脸水泽:“你始终是昌峻世子,你不是她一个人的,你有三军在后,父棺在前!”
他却垂眼道:“我并不是……”却不等说完,他便用另一只手去砍她攥他的手臂。
她虽吃痛,却绝不放手,这时,他们身前横刺里飞出一个死士将他托起翻身上去。
南寞见那死士将他稳稳放在地上,这才得空回头,望见她腰间扣绳的另一端是肴怜在拉着,而他一边拉着,也一边与那为首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两人斗得难解难分时,肴怜瞥见她和世子都已经无事,才将手中绳放开。
那黑衣人见大势已去,将刀一个虚晃,晃过肴怜,便如飞凫一般窜出,从山崖上跳落。不过一瞬后,山间传来一段悠长凄凉的埙声。
世子已经被人搀扶而下,周边兵卒正在处理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从他们的长相和肩头的图腾上看,可以辨认出是北狄西河部的人。
肴怜立在山崖边,听着那埙声,默然背过手去。向山的那头望过去,不远之处便是朔方。朔方过后,便是北狄土地,他的家乡和他的死敌,就在那儿。
兵卒来来往往中,只有肴怜定定立在原地,有一瞬他以为方才是自己在崖边悬着,于是便忍不住低过头打量着身侧不远的南寞。也只有南寞静静躺在血红的土石间,微睁的双眼目光迷离。动静之中,似乎有某种默契与和谐。
南寞这一刻望着虚空处,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她臆想中的夫婿,有他喜欢的人,他愿意同她一起死,他不愿同自己一起活。
这一回她哭不出来,反而异常地平静。世事纷纭如月边的浓云浓雾变幻无常。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诚如她此时决定放下。
神思愈来愈清明。她想着过去究竟一直在执着的是什么。她以为执着的是一个人,却可能只是执着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婚约,如果婚约的另一方是旁人,她也会是一样的。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南寞忽然想起这一日,其实是她年满十五的日子。许嫁者,十五及笄,她此时已经是可以结发待嫁的姑娘了。可是,可是,她没有许嫁的夫婿了。
忽然觉得身子被什么人捞起拥紧,向着山下走去。她抬起眼睛望见是肴怜,便不知为什么,伸出双臂去搂上他的脖颈,安静地将面颊贴在他的前胸缓缓道:“队率,你偷偷将我放走吧。”
肴怜的脚下滞了滞,良久回道:“好。”
南寞无力地躺在他怀中,浅浅地笑笑。
粮草的火势已经扑灭,却仍是损失惨重。所幸只有两天便能到封地,这两日大军也还能够坚持。
当夜,肴怜便没有再往南寞的手上系绳索。南寞半夜起身时,瞧着肴怜的面容望了许久。这个人关怀了她许久,她是应当将他记住的。
肴怜也并没有睡着。他知道南寞正在看着他,为了让她安心离开,他只好继续装睡。这个小姑娘自然是不会知道,她每次凑近了去瞧他时,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脸上,他是能够感觉到的。
那呼吸抽离后的顷刻,他微微睁开眼睛,南寞的背影蹑手蹑脚,走向中军的大营。
如锦已经被放了出来,她只要走过中军栅前,便能够看见他。肴怜亦为他们准备了一匹马,就在他们出林的必经之路上。这样,他们应该会逃跑得很顺利。
估摸着两人应已经走远,肴怜站起身来。走过一片沉睡的兵卒,远远望见世子帐里,灯火之中,有一个人正长长跪着,那影子映在帐上,多少有些苍凉。
帐前的守卫皆已换。他们望见他走过来,皆齐齐跪下迎他。
掀起帐子而入,肴怜望见一人跪在地上,神情涣散。见他进来,那人拜道:“世子。”
“让你装作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肴怜将他扶起,一同在屏风后席子上坐下。
这一段时间以来,邬珵便知道,北狄不会对他的归来无动于衷。他令人装扮成他,自也有他的道理。他取名肴怜,其实是他的本家姓。肴怜氏曾是北狄的王族,而当日被逼逃窜的日子,还如昨日。
“离堇只恨没能为世子肝脑涂地。”那装作他的人垂首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邬珵亲自为他们二人倒了两樽酒,倒酒时,悬在半空的手迟了迟:“如果今日站在崖边的是我,我也许做不到救一个与己无关的女子。”
离堇淡淡却是郑重地道:“述离堇以后不能效忠世子,成璧已去,离堇不能让她孤寂。”
邬珵忽然笑了笑:“我已经派人下山将她找回,原本以为只能寻回一具尸体,但回报的人却说见她躺在山后水潭边上,浑身湿透,尚有气息,也不知是什么好心人将她从水里捞上来。”
离堇眼中刹那充满惊喜,却仍是红了眼眶,行大礼道:“谢世子!”
“是我应谢你。”邬珵垂手拎起酒樽,仰头吞下,却觉得酒微苦,郁在心怀,有屡屡的怅然。
“去吧,公西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