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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婆婆老泪纵横,霍然跪地,“当年老奴已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害得夫人母子丧命,元姬那孩子又替她的父亲折了命,因果报应,都是天意,何苦再牵连无辜人受罪……老奴残命死不足惜,只是不希望我家夫人沦为王家弃妇,死后也得不到安息,夫人是个忠烈女子,绝不会做出辱没家风的苟且之事……”
“绿珠,扶孙婆婆起来,”馨儿抬眸细声道,不经意间瞥见宇文右手受了伤,一道深深的刮痕,血滴落在素白广袖上,她柳眉微皱,脱口问:“宇文,好端端的怎么受了伤?”
“方才急匆匆躲至帘后,不小心划伤的。”宇文慢吞吞低声道。
馨儿却不能相信,“休要瞒我,分明是你自己割伤的,崔氏昔日与你的父亲来往甚密,他们二人皆通音律,你的父亲又视她为知音,甚至赠她绿绮,恰如俞伯牙与钟子期的那一曲高山流水,可在外人看来,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宇文沉默半晌,淡淡说道:“家父一生清白,即便死前也不曾后悔,我的母亲对他深信不疑,从无怨言,更主动提出两家联姻,重修旧好,只可惜……”
馨儿哑口无言,想到往日他对自己的细微呵护,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替自己解围,顿时只觉凄惶无力,更无力去承受这份沉甸甸的情感。
宇文久久沉默,神情恍惚,似陷入郯城旧事,他们都不再开口,不愿再提及那些陈年旧恨……诸般恩怨归终已成过往,今时今日,还有更多荆棘挡在馨儿的面前。
“回去吧,崔夫人的事我已记下了,孙婆婆放心,我会想方法还她清白。”馨儿以微笑驱散他的惆怅。
待他们走后,绿珠轻轻在她肩头搭上枣红披风,又端上参汤,可是馨儿摆手让她搁在一边,自嘲道:“王肃府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偏偏我又深陷其中,想来是我们诸葛家亏欠王家一条人命,如今要我偿还人情,还一段风流冤案,寻出离魂游魄……”
这时,菁儿满面惶张,疾步跑过来,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青梅……她……她不见了……”
绿珠愣怔住,敛容问道:“怎么会不见了,府里都找过了?”
菁儿使劲儿点头,忽又摇头,“她不在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一十二节
馨儿默默垂下眼帘,一行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绿珠诧异地看着她,旁人怎会知晓青梅的去向,但馨儿心里雪亮。青梅回王府了,因为她惦记她的亲姐姐,更惧怕亲人离她而去。
青梅有着令她的年龄黯然失色的机智和敏感,她那明亮的黑色眸子似乎永远在洞察别人脸上的表情,那里流淌着的怀疑的寒流,源自于她一生下来就已经开始的孤独沧桑的记忆,而她一直守护的小姐,猝然的离去,更让她深刻的体会到死亡的意义。
唯独在面对馨儿时,她是真诚的,那一抹微笑是对馨儿最好的回报,也许至此再难见到那如季风般的笑颜。
“她不会再回来了,不要再去寻她了。”馨儿凄然一笑。
似乎给她自由,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不知何时,司马昭手捧一束芍药花走进来,他轻步来至床边,久久凝视着馨儿。
馨儿并未沉睡,闻香醒来,微笑地接过芍药花,他把脸侧俯在馨儿微耸的腹部,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那微弱的,来自于它深处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馨儿轻抚他的眉目鬓发,笑叹道:“若是男孩儿,就要像他的父亲这般英武。”
司马昭挨着榻边坐下,将馨儿环在臂弯,正色想了想,温柔笑道:“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像你一样善良才好。”
馨儿伏在他怀中,慵懒地笑着。
对于男子太过善良,意味着软弱,难道他开始厌倦争权夺利?但权倾朝野之人,实不该讲出这样懈怠的言语。
“刚刚我回来,听闻王肃的母亲过来闹了一场,只为了一个丫头?”司马昭细眸微眯,神色复杂。
馨儿沉吟道:“确实有这事,错不在青梅……”
司马昭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王家的人不安生,扰你心神不说,这要传出去倒也难堪,索性把陪嫁过来的那几个丫头都撵出去,却也省心。”
馨儿面色微沉,半晌不言,暗自嗟叹:青梅这一走,剩下的那几个丫头都不在跟前,赏些钱也就罢了,只是突然少了青梅,恐有段日子不习惯。
转眼间用罢晚食,烦闷了一日,馨儿也觉乏得很,正要歇息之时,却听门外传来匆忙脚步声,房门被人叩响,“禀少夫人,府外来了个卖花儿的姑娘,怎么劝也不走,定要求见少夫人。”
绿珠正在躬身铺衾被,闻听一怔,停住手,转面朝门外嗔道:“天已黑了,公子吩咐过,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府来,你们还不哄她走!”
“且慢,卖花儿的,倒也新奇,这么晚了,定是有什么事,不妨请她进来。”馨儿对青梅摆摆手,示意她请人进来。
少时,望见一人手端一盆水仙,徐徐走来。
但见她一身葱绿衣裳,未涂脂粉,进屋后,陡然跪地,走来的人正是徐雨筝,馨儿又惊又喜,忙命绿珠扶她起来。又走近她,觉得她越发水灵标致了,忙笑问:“雨筝妹妹,因何深夜来寻我?若有天大的难事儿只管告诉我,我定会给你出气。”
雨筝没有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馨儿猛然想起白日里吕安的话,便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左不过为了那半扇钿盒,说来也算你俩有缘,另一扇便在吕安手中,只是不知这钿盒可有什么缘故?”
雨筝眼圈一红,叹息道:“不瞒夫人,那钿盒实为认祖归宗的信物,我随身带着半扇钿盒,原指望能寻到另一扇,也就有了双亲的下落,可惜并非我所愿,敢问夫人,另一扇钿盒是从哪里得来的?”
馨儿沉吟一会,温和说道:“是偶然在街上买的,那卖家也非善主儿,说的话颠三倒四,多半是胡诌的,好妹妹,你莫要心急,事在人为,他日定能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雨筝点点头,又将一盆水仙摆在窗前,讪讪道:“这么晚还来打扰夫人歇息,实在对不住了,雨筝自幼家贫,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会些种树栽花儿的手艺,这盆两色水仙,是我小园子里开得最水灵的,特拿了来送与夫人,愿夫人母子平安。”
颤颤巍巍的花骨朵儿,看着喜人,馨儿早就有了主意,开门见山道:“我也不绕弯子了,妹妹,我且问你,吕安这人如何?你可中意于他?”
雨筝羞得脸红到耳根上,低头摆弄着衣带,蚊子般嘤嘤似的说了一句:“这……这叫人怎么说呢……”又抬起头来,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盯着那盆水仙,继续说道:“像您这样的贵人,只会可怜我们,哪里能……我只是贫人家的女儿,俗气得紧,岂敢妄想攀高枝?”说着又低了头。
有这几句话便足够了,馨儿颔首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汉玉佩,双手递了过去,笑道:“吕安曾是我的恩人,为他做媒我求之不得,像你这般聪慧,吕安能娶你为妻,是他三生有幸,这汉玉佩权作我的贺礼,你可要收下啊!”
雨筝朱唇抖动,热泪盈眶,因为馨儿不仅不嫌弃她是孤儿,反而处处为她着想,回想当年流落街头时,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莫要说解囊救助,连个赏口饭吃的人都不曾遇到。
如今眼前的这位司马少夫人,仿佛是自己的亲人,只怕除了菀姐姐,就唯有她真心待自己了。
馨儿轻轻替她拭泪,又宽慰道:“你只管放心,我断不会让人委屈了你,只是天已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恐生意外,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明日我派人把沈菀接过来,深山老林的,你们姐妹俩怎么过啊?”说着即命丫鬟将一间偏房收拾出来,领雨筝过去休息。
好生安置了雨筝后,馨儿已筋疲力尽,躺在锦榻上,深深舒了一口气。
绿珠放下帘子,探过身轻声问:“夫人,何故编谎骗她?当日卖钿盒的人说过,那家人全都死了,大概他们便是雨筝的亲生父母。”
“她是个可怜人,留给她一丝希望总是好的,吕安钟情于她,若她嫁与吕安,或许能将寻亲的事慢慢淡却,也算报了昔日吕安救我的恩情,又合了雨筝的心意……”说着馨儿竟阖上目,许是太累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一十三节
自从高平陵兵变后,吕巽倚仗与钟会交好,谋了个侍中郎的官职,其间为司马氏族铲除异己,出谋划策,倒也有些功劳,如今俨然成了司马昭心腹之人。
这日,他带着两个小厮,出城狩猎,飞马奔向林间,一个收缰不住,把一位缁衣小尼姑撞得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他低头瞅了瞅那尼姑,心中暗喜:这小尼姑有几分姿色,不如带回去做个侍妾。想到这里,趋马上前,佛珠被马蹄踩入污泥中,那尼姑战战兢兢,摇头退后。
吕巽手里握着马鞭,笑了一笑说:“嗯,算你今个儿走运,遇着大爷我,来人,绑了她,带回府里,又可快活一阵子了。”然后仰面长笑。
忽地一白衣人影掠过,飘然来至他马前,大声喝道:“你这蠢材,司马昭已去了你家府上,你还不快拨马回府,反倒在这里胡作非为?”
来的人却是祈佑,眉眼间透着愠怒。
吕巽突然一愣,刚刚才出了司马府,这才几个时辰,司马昭怎会光临寒舍呢?哦,明白了,这小子是在哄我。
他不禁勃然大怒,“好小子,你敢在本大爷面前耍花招,告诉我,就是我家主公,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就凭你这幅德行,也想在爷面前耍巧弄乖,莫非你的皮肉痒了吗?”一边说,“唰”的一马鞭就抽了过去。
哪知祈佑伸手接住马鞭,稍用力拽他滚下马来,吕巽登时吃了个嘴啃泥,刚抬起头,便被祈佑拿剑架住脖子,他连忙叩首求饶,“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壮士,请壮士饶命啊!”
祈佑这才抽回剑,冷笑道:“还不快滚,你家主公可正等着呐!”
吕巽听了,连滚带爬,颤颤巍巍上了马,狼狈而逃。
转眼间那小尼姑已没了踪影,仅存一缕木棉花香,弥漫在空中。
祈佑不禁冷吸一口气,眺望远处黛青色起伏的山峦,沉吟道:“不知师父去了何处,或许他还在怪我不辞而别……”
当真被祈佑说中了,吕巽刚踏入主厅,便见母亲坐于席间,与司马昭谈笑自如,但侧身扫了吕巽一眼,顿时沉了脸,微嗔道:“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得?连自己的弟弟与雨筝姑娘的婚事,你也不闻不问?得了空就会到处惹祸,一身污淖,不知又去干什么好事了?”
司马昭呵呵一笑,“老夫人休要错怪了他,他为朝廷办事,恪守职责,无暇关心家中之事,也是情有可原,既已议定了婚期,那就不再打扰了。”说罢起身,睨视吕巽,转而拂袖离去。
吕巽见他并没嗔怪,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扬首笑问:“雨筝是哪家闺秀,竟劳烦我家主公亲自跑这一趟?”
吕老夫人皱眉不语,只是叹息。
吕巽微微一怔,愈发好奇起来。
此后,司马昭赏给雨筝的嫁妆,令人目不接暇,一连三天源源不绝抬进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