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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与六年前那次小产相似,她渐渐有些明白过来,却又不敢相信。。。。。。
“我终是个无福的女人。”她开口,凄然一笑。
司马师没有言语,抬头望住她,目中隐隐赤红,平素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人,此刻满面的痛楚歉疚再无遮掩。
碧芸支离破碎的眼神映入他眸内,若说方才的消息只是一刀穿心,甚至叫人来不及痛,而此时却是无数绵密细针扎在心头,痛到极处,反而不能言语。
碧芸默默抬手将他手掌握住,紧紧贴在芙颊,眼泪却不由自主滑落在他掌心。
“我有愧于你,即便我终生无子,也绝不后悔娶你为妻。”他的声音极低,低微得近乎破碎。
碧芸想劝慰他的伤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与他十指紧扣,传递着彼此的勇气,一起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冷。
“不过。。。。。。我不会放过他。。。。。。他加载在你身上的痛,我要他千倍万倍的偿还,我会要他沦为比阶下囚更为屈辱的境地。”他蹙眉成峦,霍然起身,匆匆离去。
一句话,掀起千重浪。
碧芸静静听着,心底却已风急云卷,如暴风雨将至前的窒迫。隔了罗帷,碧芸定定看着周遭的一切,分不清心中纠结酸痛的滋味,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曾几何,怀着青涩少女对懵懂爱情的憧憬,嫁入司马府,而当知晓夫君所爱之人并非自己时,却失去了尚不足两月的腹中胎儿。
那次的小产,让她的身子日渐孱弱,而今日,她再一次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已是永远的失去了。。。。。。
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沉香缭绕。
芙颊残泪凝住,秀眸微阖,她倦了,心更倦了。
西院内,沉寂如昨。炎儿虽被乳母抱走,但书房内充满了绝俗的香气,馨儿的孩子,似乎天生便留存一缕说不上的清香,同时也继承了可洞悉一切的敏锐水眸。
司马昭在书房内踱步,正色告诉她:“此事大哥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皇宫里的人也已经开始惶恐了,无论大哥是取而代之,还是另扶新主,都是我们进攻的最好机会。”
“大哥会如何处置郭太后?”馨儿半转身量,淡淡投他一瞥,双足停顿,秋水般的眸子里透着不忍。
司马昭一笑,他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种铁石心肠之人的淡泊,手心里攥着一块玉袂,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道:“杀,还是留,可全凭天意了。”
馨儿向院中放眼,廊间的瓦檐滴着顺冰柱而下的水珠,倏想起往日与月娥共赏花的情景,未免惆怅,忍不住对他说:“我希望你饶过她,或许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但她绝不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毕竟她的不祥来源于那个已经绝迹的袁氏家族,她也是有苦衷的。。。。。。”
嗤。。。。。。一声气音低笑若有若无响开,“何止不祥,恐怕她即将变为不幸。。。。。。”
“毕竟是你把她送进宫的,”馨儿温声打入,“除去毛皇后,也是她的功劳,曾经她听命于你,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她为了曹睿是怎样的叛我?”司马昭细密视线投注在这张比花生香的娇颜上,修长指节挲上芙颊,“那时你被困在枕霞殿,没事固然好,假如她真敢对你下手,我必亲手杀了她。”
馨儿半阖细眸,“既然她没伤我分毫,你就放了她罢。”
这男人近在盈寸,她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那仅仅是野心的最好诠释,完全与纯净的情感不相关。
或许碧芸此番小产,正给了司马师威逼曹芳禅位的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要效仿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然等长江春水涨起,司马氏族就失去了夺权的最佳时机。
翌日,司马师自领三千铁骑,径直来到枕霞殿。
远处传来一叠笑声,万里晴空下,恍若枝头绽满梨花,白雪在阳光照耀下异常刺眼。
一匹毛色墨染的马,围团转步,马上坐着个锦绣紫袍的年轻人,双手持鞭绳。
曹芳本就生得漂亮的面庞,那般明艳高傲,使周围的寒梅失色。他开心地撸着马的耳朵,说:“你们说这马乖不乖,也没有倔脾气,比昨日西羌进贡的汗血宝马好驯服多了,也不敢随便摔人。”
旁边的宫人们皆躬身后退,不敢言语。
曹芳转首望见司马师持剑走来,他的目光里的机锋顿时一敛,转而仰视天空,几只白鸽仍翱翔苍穹,他沉吟道:“快飞吧,能飞多远就飞多远,永远也不要再回头。。。。。。”
只听冷冽的阴风刮来,几只白鸽便扑嗒嗒坠地,再回首扫向手拈弓箭的司马师,箭头正对准自己。
倏然一阵大笑,羽箭划过曹芳的右鬓,直射穿一假山石,砰然裂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十二节
曹芳眉际倏收,半语全无。
司马师目光如鹰,“方才烈马失常,臣已命人斩其首,抛之野外了,为防患于未然,皇上胯下之御马,也应交给驯马师处置。”
曹芳眉平目静,风动无澜,翻身下马,任凭宫人将它牵走。
身为臣子的人为复仇不惜改头换面,苦等数载,其意志是惊人而可怕的,而这是无论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容忍的品德,无论他有多么能干谨慎。
司马师的存在无疑唤起了曹芳对于重拾权力的渴望,但同时也为自己埋下了致命的祸根,也许曹芳还是性情中人,并且不够聪明。。。。。。
议政殿内死一般沉寂,司马师黝眸深处,恨意难消。
忽然一阵哀嚎渐渐传来,“皇上!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
曹芳面色倏白,猝然起身,却见张皇后青丝散乱,面如雨下,被几个侍卫强按在地上。
司马师蹙眉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曹芳缓缓抬眸,森冷目光向他迫来,“皇后何罪之有?为何绑她?”
“张缉意图谋反,其女也逃不了干系,理应同诛!”司马师竟是帝王气派,全不理会曹芳的震惊。
张皇后面色骤变,连声冷笑,“意图谋反?父亲为国除贼,何来叛逆之说?一日不除你们司马兄弟,皇上便一日不得安宁,你等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放肆!”司马师一声怒叱,语声低沉,却令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
张皇后自知难逃一死,绝望地望住曹芳,笑得冷寂,“皇上,您的懦弱,不光害了您自己,也害了臣妾!”
“大殿之上岂容你这罪妇喧哗?将她拖至东华门,绞死示众!”司马师冷冷开口,漠然无动于衷。
曹芳闭上眼,泪下一行苦泪。
两旁侍卫立时拖了张皇后,犹如拖走一堆已经没有生命的烂麻残絮。
“即便本宫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司马师,在阴曹地府你再无颜见你的父亲。。。。。。”及至门口,她身子猛然一挣,死死扒住了门槛,嘶声喊道:“你引兵包围魏宫,意图弑君篡位!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报仇啊!”
石苞快步上前捏住了张皇后下颌,令她不得出声叫嚷。
顷刻间她身子一僵,面容涨红,任凭几个侍卫拖走了。
“皇上!”司马师寒声,按剑问他,“臣父立陛下为君,功德不在周公之下,臣尽心辅佐陛下,与伊尹何别?今反以恩为仇,以功为过,欲与二三小臣,谋害臣兄弟,此亦为何?”
曹芳哄然大笑,“大将军何出此言?朕深知你为肱骨之臣,怎会生此念头?”
倏地司马师从袖中抖出一龙凤汗衫,上面满是涓涓血书,他挑眉,“这是何物?皇上不会不知吧?”
“朕曾经发过毒誓,定要给你留下永不抹灭的伤痕,如今恐怕你的夫人再也不能生育了?”他闭目仰首,唇角噙一丝惨笑。
“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帝王,即使没有司马家族,魏国也会换主。”
铿锵如铁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他微微睁目,却无法回答司马师的话。
一只白鸽陡然闯入大殿,在曹芳眼中,这鸽子是他的信使,还有那冷泉亭的荼蘼花,那是他对父亲的全部思念。。。。。。或许在他的血液中,流淌着更多的是曹睿的软弱,还有善良。
他感到悲伤,为他无辜的母亲,也为他们这个被命运诅咒,遭受权力摧残的曹氏一族,绝望随即吞没了他的心灵,难道权力真的强大到可以瞬间毁灭人性与道德吗?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微微抖动着挪动步子,目光对着一片象征皇权的明黄色龙案发呆。
“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他忽然倦淡开口。
此刻他厌倦了杀戮,厌倦了朝野的纷争,厌倦了一切的血雨腥风。。。。。。他竟盼望着死亡的临近,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更需要平静。
司马师淡淡道:“我不会杀你,也不想杀你,恢复你齐王的爵位,即刻离宫,永不能回洛阳。”
曹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一片空洞,唇角却是一丝冰冷的微笑,“为什么?你不想朕禅位于你,好成就你的千秋大业?”
“如今天下三分,既未一统,这皇位自然坐不安稳,昔日武王受九锡,却始终不称帝,今日我亦如此!”司马师邃目厉芒一现,“是时候出宫了,齐王殿下,请吧!”
曹芳回眸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龙位,凄然一笑。
它光彩照人,突然间又会变做繁殖欲望及残酷的温床,甚至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坐在那上面黯淡地枯萎。。。。。。
当他离开大殿,走至宫门时,却发现白马被侍卫们用铁索锁住,躺倒在宫门前,它不断地挣扎着,却无能为力,马口喷着灰白的泡沫,它的英姿不再,双目充血。
曹芳俯身抚摸马的鬃毛,泪水从他的凤目里淌下来,这匹马是曹睿临去前送与他的最后的礼物,只可惜如今竟也离他而去。
“齐王殿下,大将军吩咐过,若殿下舍不得这白马,可带它一同离宫。”正是石苞,笑颜光艳,如雨中芙蓉。
曹芳不禁仰望冬日冷冰冰的阳光,叹道:“天意如此,人亦不可违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十三节
这是一座别致而幽深的庭院,梅树林立,一朵朵绿萼梅悄然绽放。
月娥淡妆素服,姿态仍如往日的明秀,她周围除了三五成群的鸽子,再无旁人。
自曹芳驱车出了宫,司马师又迎接高贵乡公曹髦登位,宫内仿佛平静如昨,只是月娥却被幽禁在这梅馆。
一夜之间她似乎苍老许多,在寒梅花影中玉容明灭,稍纵即逝的笑也看不真切。
不远处一排排的带刀铁甲侍卫,在一束束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绿珠不知何时已站立在她身后,移步上前,一寸寸心仿若被撕裂开来,再次陷入往事。。。。。。
“奴婢给太后请安!”绿珠轻声道,微微欠身。
月娥没有回头。
在冬风里传来温和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来。。。。。。你看,我这花园儿修葺得怎么样?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最喜绿萼梅,几年前便派人建了这梅馆,没想到如今我竟能一刻不离这梅馆,还真是遂了我的心愿。。。。。。”
绿珠勉强一笑,“这梅馆确实修建的比别处清雅。。。。。。太后,奴婢此番进宫——”
“等等,让我猜猜。。。。。。”月娥陡然截住,缓慢地站起身,转过头望着绿珠身边的随从,扫向那玉盏,面上一丝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