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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逞!”
“是,小人告辞。”云翔又躬身拜别,匆匆离了府。
孙峻微皱了眉头,思忖道:“白虹剑乃东吴镇国宝剑,何以被他得到?看来他也应有些来历,绝非一般侍卫。”
东兴郡郊外的玉璧山乃东吴境内最高的山,此山险峻素日少有人上,此时却有琴音从山顶飘下,清幽如空谷回音,似只有一个人的唱和,寂寥而伤感,如沧海桑田,天地同老时,蓦然回首,却依然只是形单影只,依然只是自弹自赏,时又低回婉转,时如丝絮游浮,苍茫天地间,漫漫长路中,千回百转也换不回往日真情,无法割舍如潮的思念。
反反复复的弹着,天地似也琴音所感,渐趋晦暗,最后一丝金辉也隐遁了,浓郁的暮色轻而快的掩下。
琴音停了,玉璧山下又响起阵阵号角鸣鼓,馨儿慢慢闭了眼,只觉眉睫皆寒,一声叹息,几滴清泪,良久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六十节
终究,还是杀伐,杀伐,杀伐,司马昭的劲旅铁骑之下,再没有宽恕和饶恕,所带来的,只有杀戮和惩戒、威慑和灭亡。
一钩冷月淡淡的涌现于天幕上,慢慢从暗至明,稀疏的几颗星星在月芒中闪着微弱的光。
“夫人,魏军连攻三日,都未攻破东兴,看来这是一场持久战。”竹影的声音清脆响起,她们姐妹并肩走来,恰如她们的名字皆带影字,她们恍若影子一般怎么也摆脱不了。
“战况如何,我不想知道。”馨儿垂首看看膝上的琴,然后抬首看看夜空,“今儿的月色冷冷的,倒有些北方寒夜的感觉,不想南方亦是如此。”
四姐妹不觉抬首寻向天际,此时那一弯冷月又破云而出,洒下清冷的银光。
兰影俏皮笑了笑,“我猜到了,夫人定是想念自己的家了,可是我家主人待您真的极好,夫人也许不知,以我家主人孤傲的性情,从不正眼瞧女孩子,夫人可算第一人了。”
馨儿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转首看一眼兰影,看着她脸上那一丝羡慕与羞涩,淡然一笑,“想必你们四姐妹都钟情于他,可惜我不能,我已嫁了人。”
她们皆怔怔的看着馨儿,佳人儿一脸的静然与祥和,那张脸在这淡淡的星月下依然散发着一种玉似的莹光,这绝世的容颜令她们不免惊叹。
片刻后,耳畔响起一声低沉的音嗓,“天已晚了,还不快扶夫人回月馆歇息!”
弯月清冷的浅晖落在祈佑眼中,让那双无波的眼眸亮如镜湖。
“我不累,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馨儿微扬螓首,淡淡笑着。
她们四姐妹便安静退去。
祈佑摇摇头,似也有些叹息的看着她,然后道:“山中夜风寒得很,你怎么倒忘记了披上那件雪绸披风。”说着几步上前,刚要俯身为她披上披风,却被她无情的伸手推开。
“你来找我有何事?”馨儿起身,冷睨着他。
祈佑沉默,目光遥望着山下,黑漆漆的一片泛着零星火光,微凉的山风吹过,拂起两人衣袂,哗哗作响。
良久后,祈佑终于开口,“若你肯跟我一起走,我可想法让他们两国休战,若你仍。。。。。。”抬首看着立于眼前的玉人儿,“那就不如一起玉石俱焚,他也不要妄想带你回去!”
馨儿狠咬住唇,竭力镇定,压下心中纷乱念头——到这一步,生死已不足惧,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是,真得没有留恋吗?分明已经心如刀割。。。。。。仿佛又回到初次与姜维见面的那窘状。。。。。。
当日误入军营时,他的怒,他的疑,他的笑,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深深印在脑海,可在得知他已娶了妻,除了感叹与他无缘,想不出半个字对他说。
今日她被祈佑挟持出逃,命在顷刻,苦苦等待的人却没有追来,原来他们都是一样,把自己困在掌心,不愿先放开手,孰不知她正慢慢沉入深渊。。。。。。
她所惶恐的,不是生死和婚姻,只是那一刻被遗忘的滋味。。。。。。被遗忘,被至亲之人遗忘,枉自挣扎许久。。。。。。一直以来,她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刹那间,一念洞明,万念俱灰。
“师兄,诸葛恪刚接到圣旨,被迫撤兵,而司马昭正领一万铁骑往玉璧山而来。”文鸯纵马上前,神色凝重。
祈佑向山下望去,只见林莽森森,山崖险峻,星星点点的火光,伴着呼啸的山风,忽明忽灭。
“师兄。。。。。。”文鸯方欲开口,祈佑却一抬手,示意噤声,只凝神沉思倾听。
倏然雪忠纵马而至,下马拱手道:“主人放心,抄近道下山,过了隼嘴峪,金乌坡,就是断崖索桥,我们的人已在桥下接应,此段河道湍急,顺流而下,不出半个时辰,就可越过边界。”
“很好,其他人从前面引开追兵,料司马昭意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水路。”祈佑冷冷一笑。
馨儿心下发寒,众人为他舍生拼命,他却一心让他们送死,为自己换来生路。
祈佑望住垂低螓首的馨儿,绡帕猝然落地,他躬身拾起,递与馨儿。
馨儿抬起泪珠涟涟的面颊,微阖凤眸,“嘶”的一声绛色绡帕已被撕成两半,她陡然抛至空中,颤声道:“不如现在就结果了我,留下我终究是个祸根,何苦呢?”
“你。。。。。。”祈佑瞪目看着眼前这个执意寻死的女人,怒气之下,挥剑割落她一缕青丝。
寒风将那缕发卷走,少许飘落在琴弦上。
本以为割断的青丝,就如她与他之间的所有情感,霎时消失殆尽,然而她错了。。。。。。
祈佑弯臂抱起她,扬鞭催马,一行人疾驰向前,山路越发险峻,劲风如刀,狠狠刮过馨儿脸庞,吹得鬓发散乱飞舞。
她被祈佑紧紧箍在怀中,裹在他披风下,耳畔颈侧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害怕了,就抓紧我。”祈佑突然在她耳畔低声说,语音低沉,听在耳中,她却是一怔。。。。。。
如此光晃,恍若昨日。
花月春风上林苑,她和关兴、祈佑。。。。。。也曾并肩共骑,亲密无间,那个白衣飞扬的少年,也曾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怕,抓紧我。”
她一时恍惚,心中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六十一节
山路陡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栈桥凌空飞架断崖,崖底水声拍案,似有激流奔涌。
雪忠纵马上前,探视片刻,回首喜道:“就是这里!垂索已备好了,属下先行下去接应!”
祈佑长舒一口气,“好,小心行事。”
眼看着雪忠下马,捡拾桥边垂索,馨儿再强抑不住身子的颤抖——这一去,便难见到他,如果是这样,反不如死来得痛快!
忽听祈佑俯身在她耳边一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回到司马昭的身边。”
轻飘飘一句话,她的泪竟夺眶。
这个人,总能一语刺破她心中最大的隐痛,刺得她鲜血淋漓,恨意如烈火,陡然自心底腾起。
“没想到你如此自私,你不会有好结果的。”馨儿咬牙,字字发自肺腑。
祈佑眸骤幽湖,良久沉默。
刹那间,破空厉响骤起,劲风,惨呼,溅血之声不绝!
“主人小心!”雪忠高声示警,翻身跃上马背,如风驰回,将祈佑挡在身后。
几乎同时,祈佑回转马头,俯低身子,将馨儿紧紧按住,身后枣红马上,那名负弓善射的侍卫,一头栽下马来,滚在地上。
一支狼牙白羽箭洞穿他颈项,箭尾白羽犹自颤颤,腥红的血,大股大股从他口鼻涌出,那垂死的面孔上,口鼻扭曲,双眼瞪如铜铃。
祈佑铿然拔剑,怒喝道:”东南方向!”
雪忠闻声回头,反手抽出一支箭来,张弓开弦,遥遥对准东南方。
馨儿霍然抬头,大叫,“昭哥哥——”
一箭脱弦而去,没入林莽,毫无声息。
东南方只有一条小路从山坡下斜斜探出,前方却被一片低矮树丛遮蔽。
“人在树后!”另一侍卫纵马冲出,三支袖箭连环射向树后。
祈佑惊喝,“回来!”
他话音未落,又一声疾矢厉啸,破空而至!
那一箭之力,竟将马背上的人朝后掼倒,一头摔下马来,头颈触地,当场气绝——脖子被一支狼牙白羽箭从前至后贯穿!
这一次,连馨儿都瞧得清楚——箭不是从林后小路射来,而是,从那高高的坡顶射下。
祈佑冷笑了笑,“他终于还是来了。”
馨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他紧紧抱住,一时喘不过气来。
仰首间,只听怒马长嘶,声裂云霄,一匹通体如墨的神骏战马,凛然立于坡顶,居高临下,扬蹄俯冲而来,一路踏出尘泥飞溅。
马背上,司马昭横剑在手,一身甲胄光寒,风氅翻卷如鹰展翼,马踏雷霆万钧,人挟风雷之势,一人一骑,仿如血池修罗,人未至,杀气已至。
“主人先走!”雪忠策马掉头,拔出长刀迎上。
哪知凌空闪过一柄长枪,直劈向他头颅。
来的人正是石苞,其身后紧跟着邓艾,只见二人将雪忠围住,刀枪震响,金铁交击之声划破长空。
祈佑夹马跃出,抢上仅容一骑通过的栈道,直奔栈桥。
司马昭飞身跃至桥头,一声清叱,“曹祈佑,你不是要与我一战么?”他缓身抬剑,藐然冷笑,“司马昭在此,尽管放马过来!”
正午日光照在他平举的剑锋上,杀气森然,不可逼视,他周身浴血,整个人凛然散发无尽杀意。
人如锋刃,剑即是人。
祈佑慢阖双目,轻忽一笑,钳在馨儿腰间的左臂松开来,“馨儿,今日我与他之间只能存活一人,你想让谁留下来陪你?”
馨儿此刻泪洒如万斛珠,滴滴落在祈佑的手背上,冰凉如霜,凝固了血腥的空气。
司马昭浓眉蹙起,眸内闪过寒芒,“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祈佑唇畔又浮现优雅的笑容,顷刻间抱馨儿下马,澄澈的眸子里装满脉脉深情,“为了你,即便死在他的剑下,我亦无悔!”
一刹那他手腕一扬,流采剑出鞘,冷寂的清风也不能遮那一抹微笑。
司马昭也瞬间挥剑,人如剑飞,剑如电射!
冰雪般的长剑却凛冽如火;
流星般的长剑却潇洒如风;
华铤剑与流采剑交织在一起,璀璨绚丽掩过阵阵杀气;
无论是如火还是如风,一剑挥出,裂石穿云,风被斩裂而发出厉吼,丛木被切割而发出凄叫!
桥上的玉人儿心仿佛碎了,身子僵住,厮杀中的两人,不论谁亡,她都会肝肠寸断。
那一刻,崖边风花狂舞,寒光烁烁,人影如魅,剑气纵横!
那一刻,无人能靠近崖边,只余那漫天飞舞的荼蘼花与那笼罩天地的煞气!
忽然间,一缕清亮的箫声划开剑气,冲破湍急的河水,在天地间幽幽荡起。。。。。。
云鹤绕天宫,误落深林间,坎坷流年,王室兴亡已成空,恨也罢,痴也罢,终归红尘一梦中。。。。。。
“叮!”的一声清脆的玉鸣,然后清亮的箫声止住,漫天的风沙静止,满山的剑气消逝,一切好似归于平静!
却见祈佑腰间系着的白龙玉佩陡然落地,已碎成两半。
顷刻间,华铤剑已刺穿祈佑的胸膛,猛然用力将剑抽出,祈佑身子晃了几晃,如秋风中的枯叶,孤单无助。
“不!”馨儿悚然大惊,脱口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