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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祈佑腰间系着的白龙玉佩陡然落地,已碎成两半。
顷刻间,华铤剑已刺穿祈佑的胸膛,猛然用力将剑抽出,祈佑身子晃了几晃,如秋风中的枯叶,孤单无助。
“不!”馨儿悚然大惊,脱口高喊。
祈佑回望她,微微一笑,阖上双眸,慢慢倒地。
殷红的血晕染地,在那洁白中绽出一朵血色的莲花,站立着的人凝视剑身上那一缕鲜血,看着它凝成一线,凝聚于剑尖,然后低落地面,剑身便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六十二节
馨儿箭步跑了过来,顿时伏地,心中大恸,哭了出来,叫道:“祈佑,祈佑。。。。。。”
他的眼睛里含有淡淡的水雾,似有别愁,但他的脸上含着隐隐的欣悦,惨笑道:“我死的时候,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馨儿慢慢抱住他的身体,触到他冰冷的面颊,泪止不住的浸湿他的衣襟,馨儿害怕他会跟着落花一起随风飘走,手臂紧紧环住他颓败的身子,而他的手指慢慢地抚过馨儿的发根。
“不。。。。。。我不许你死。。。。。。我会带你回去。。。。。。一定能救活你的。。。。。”她的声音发颤,使劲的摇头。
祈佑叹息,“生死皆是天命,半点不由人,更何况。。。。。。他会比我更好的照顾你。。。。。。”
浩鹰悄然走来,听他话声越来越微弱,命在顷刻,不由得也流下泪来,而司马昭眼角有一丝落寞,急转过身去,命石苞绑了雪忠等侍卫。
馨儿垂泪道,“祈佑,你一直待我很好,我。。。。。。我对你不起,终究是我害了你。。。。。。”
祈佑的笑涡很浅,他仰视那双水眸,“梅兰竹菊四姐妹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以后有她们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只是雪忠他们皆是听命行事,我与他们主仆一场,不想他们再因我而丧命,馨儿。。。。。。你答应我。。。。。。放了他们。。。。。。好不好。。。。。。”
晚霞洒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目光散乱无神,一对眸子浑不如平时的澄澈明亮,雪白的冰唇上流出几滴鲜血,脸上全是求恳的神色。
倏然,馨儿想起十余年前,自己和祈佑在陇中各处携手共游,有时自己开口要他做什么事,脸上也曾露出过这般祈恳的神色,不论这些事多么艰难,多么违反他的心愿,可从来没拒绝过自己一次。
他此刻的求肯之中,却又充满了哀伤,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自己,却也是最后一次的求肯,也是最迫切的一次求肯。
霎时之间,馨儿胸中热血上涌,明知那些人的生死大权掌握在司马昭手中,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劝阻司马昭,但眼见祈佑这等哀恳的神色和语气,当即点头道:“是了,我答应便是,你放心好了。”
祈佑紧紧抓住馨儿的手,断断续续道:“我知道司马昭最听你的话。。。。。。多。。。。。。多谢你。。。。。。我。。。。。。我这可放心了。。。。。。”
他凤眸忽然发出光彩,嘴角边露出微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馨儿见到他这等神情,倏然后悔之前说他自私自利,残暴冷血,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改变,就如对自己的情感。
忽然之间,祈佑轻轻唱起歌来,馨儿胸口如受重击,听他唱得正是儿时的歌谣,“野有蔓草,零露潯猓忻酪蝗耍逖锿褓猓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当年数次回陇中外公家,便是为了听到他口唱这歌谣,每次听到,都觉心神荡漾,直至长大了,明白了其中寓意,才慢慢疏远了他,到后来连他的踪迹都寻不到了。
他的歌声越来越低,渐渐松开了抓着馨儿的手,终于手掌一张,慢慢闭上了眼睛,歌声止歇,也停住了呼吸。
馨儿心中一沉,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昏昏沉沉呆坐在地上。
雪忠等被绑的士兵皆跪在祈佑的尸首之前,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忽听得一声高喝,“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亏得师兄如此厚待你们,现如今师兄亡了,你们在这里假惺惺的洒几点眼泪,又有什么用?”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猛力推开馨儿。
来的人正是雪矜,只见他凝视着祈佑的尸体,怔怔的瞧了半晌。
“都怪奴才无能,不能保护好主人。”
被绑的雪忠原是青州雪府的仆人,自小跟着少爷雪矜,念其忠厚老实,起名为雪忠,一身武艺全是由雪矜教会的,故而誓死追随,一刻不敢松懈,眼下祈佑身亡,他深知死亦不能补其过,顷刻间脑海闪过一个寻死的念头,迅如疾风以头撞石。
谁知雪矜一声厉喝,“死又何用,不如留着你的残命,给我和师兄立个坟,早晚也可拜祭一番。”
雪忠听了,陡然一怔。
却见雪矜抱起祈佑,渐渐走近桥边。
司马昭冷笑一声,“你来得正好,昔日在宫中时便三番五次的坏我大事,这次我们新帐旧账一起算,若你与祈佑都死了,也算成全了你们的师门情意!”说罢,数十名弓弩手直直对准雪矜。
“让他们走!”馨儿微弱的声音响起,眼睛已有些模糊,此时竟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但手上短刃仍横在脖间,双眸死死盯住司马昭。
司马昭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底一丝失落,然后叹息一般的低语道:“前面已无路,想他们也是无处可逃。”
雪矜嗤之以鼻,向前直奔,突然间足下踏一个空,急速向桥底坠去,凄厉的笑声,渐远渐杳。
馨儿痴痴地迈出了十余步,口中只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突然间双膝一软,扑地摔倒,就此人事不知了。
迷糊之中,耳际听到几下丁冬,丁冬的清脆琴音,跟着琴声婉转往复,馨儿只觉全身没半点力气,连眼皮也不想睁开,只盼永远永远听着这琴声不断,琴声果然绝不停歇的响了一下。
听得一会,馨儿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待得二次醒转,耳中仍是这清幽的琴声,鼻中更闻得芬芳的芳香,她慢慢睁开眼来,触眼便是四个女子,白、青、红、紫,映满眸子,侧脸瞥向帘外,见到君兰的背影,她坐在地上,正在抚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六十三节
她渐渐看清楚了置身之处,熟悉的丝织床褥,还残留着旧时的味道。
琴声戛然而止,君兰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喜色,她慢慢走到榻前,俯下身子,脸上爱怜横溢,“姐姐终于醒了,你不知这十多天,可忙坏了茗轩。”
刹那之间,馨儿鼻尖一酸,知道为了自己的身子,府里的人又受累了,心中突然又是一阵难过,但逐渐逐渐,从君兰的眼神中感到些许温暖,低声问:“炎儿呢?怎么不见乳娘抱了他来?”
君兰微笑道:“公子怕炎儿打搅你静养,便移到东院去了,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便叫人抱他过来给你瞧。”又转面吩咐竹影去端药来。
馨儿面上一紧,“绿珠没回来吗?”
“不曾见到,”君兰腕慨摇首,“你离开这段时日,发生了好多事,叶儿已诞下一女,可临产前出了好多血,至今还卧床不起,沈颖也搬出府了,嫁给了石苞,其实他们早该在一起的,而最为奇怪的事,就是府上叫娉娉的侍妾一夜之间没了踪迹,派人去寻,也都无果。。。。。。”
馨儿涩然一笑,“这个女人倒走得快,没想到他能有如此善心,故意放这女人离开。”
君兰一怔。
晌久之后,随一声叹息绵延,屋门被推开,珠帘抖动,海棠花影映在男人雪白的脸上,一双莹然澄澈的眼睛,近在咫尺,冰凉的眸子,让燥热冷却,寒玉的脸庞,让迷惑凝冻。
他把药碗搁在案上,君兰微欠身,颔首笑道:“子冉方才还说你有事缠身,可听说姐姐醒了,还不是急急地来了,那我这个外人,也该回避了。”言讫转身走开。
馨儿望住他,不禁落泪。
此时此刻,她身边只有他。
他眼里有血丝,嘴边还长了一个血泡,颇为狼狈,憔悴的眉眼里,传达着无限的深意,那种属于他的感情,柔而脆,涩而美,就像暮春那一抹最美的花海。
“对不起。”她说。
司马昭的眉动,仓促的瞥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一直以来都让你担心,祈佑的事,你还在怨我吗?”
司马昭没有说话。
馨儿抿紧樱唇,见他眼波漾漾,似有淡淡的哀愁,便知他还在生气。
司马昭见她张嘴,用手掌遮住,“不要再提他,否则。。。。。。”
她轻咬了一下他的手,问:“否则怎样?你当真生了气。”
司马昭起身,语气干涩,“我知道他成不了事,我也知道,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馨儿看着他那双迷惑的双眼,微微一笑,然后又问,“你为什么放走娉娉,她当初可是一心想毒害你?”
“她可以为我引路,”司马昭慵懒道,“想她一个孤身女子,有毒害他人之心,必是听命行事,就像沈菀那日行刺一事,沈菀本性善良,出此下策,只为暴露行径,自掘坟墓,她只为寻死,而娉娉则是求生,我何不顺藤摸瓜,探探其中玄机呢?”
馨儿倏怔。
恍惚中,又忆起那日昙花一样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最后一次颇为凄美的绽放,而她唯一的妹妹沈颖,终于遂了心愿嫁与石苞,这或许能告慰沈菀的在天之灵。
离开司马府的娉娉,回到落英谷,一路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重遇故人,悲的却是。。。。。。却是那么多。。。。。。
她心心念念的是那个短暂美好童年中的俊美身影,她切切记挂的是她唯一的兄长安危,每一日她都恨不能插翅飞回故都,每一夜她都在为刀口舔血的兄长祈福,不幸的离散带给她无尽的仇恨。。。。。。
这落英谷是她如今的栖身之地,也是旧时同师门兄弟们苦学武艺之所在。
推开园门,静寂无声,疾步走过,推开屋门,依是静寂。
看来师兄不曾来过,厚厚的灰尘淹没了它本来的气息。
一颗心顿时如坠深渊,幽幽荡荡的杳无着落,失魂的挑起帘幔,却见那人正立在帘后。
当场呆立,傻傻的看着。
“是你。。。。。。你是阿茹。。。。。。”马骏眉头一敛,抬手想要扶傻傻站在帘下的人,却有什么凉凉的落在掌心,一看,那脸上的泪珠似断线的珍珠,全落在他伸出的掌心,凉凉的令他一颗心顿时酸痛起来。
“阿茹,”情不自禁的伸手环住那落泪的人,“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艰辛,你可知道,自那年你走失之后,老夫人便派了许多人去寻你的下落,可惜都。。。。。。”笨拙的拍拍她的头,又拍拍她的背,心仿似给什么揪住了,纠结着疼痛着。
这个怀抱多温暖坚实啊!娉娉闭上眼,她盼了半生,她争了半生,其实魏茹是罪臣之女,久居诸葛馨之下又如何,她只要有这样一个怀抱就可以满足,在这个怀抱里,她永远是天地唯一的阿茹!
“阿茹不哭。。。。。。阿茹不哭。。。。。。”
曾经马骏也是这样安抚怀里的佳人,在他眼中,阿茹就是一位可人疼爱的小妹妹。
到后来,马骏不再吱声。
阿茹埋首怀中无声的哭泣,也不知过了多久,马骏才听得低低的声音,“马骏,你怎么会认出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