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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三国遗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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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夫人怒道:“我当然不懂山茶,因为在这世间,只有那个贱女人钟爱此花,而她已长埋地下,我又怎么能够向她请教呢?”突然心念一动,“且慢!他既识得我的身份,定与宫廷之人有来往,对山茶颇有心得,也未可知。”但兀自说得嘴硬,“此处乃茶仙坞,庄内庄外都是山茶花,你瞧长得何等茂盛烂漫?怎说我不懂山茶?”
  雪矜微笑说:“乔夫人,你说的这四盆白茶都叫做‘满月’,压根儿就错了,最左边那盆山茶花叫‘淡妆西子’,紧接着那一盆叫做‘童子面’。”
  乔夫人奇道:“童子面?这名字怎么如此古怪?可是有什么典故?”
  “你要请教在下,可先松了绑?”雪矜故作无辜状。
  文鸯早已心里乐开了花,这个人什么时候对山茶有研究的?
  这时乔夫人脸上的怒意已消去大半,命人给他们松了绑,又赐了席子,摆上鲜果,浅哂:“我正犯愁找不到花农,可巧你们自己倒找上门了,过去家父在时,这山茶还可维持存活,但他老人家撒手而去,剩下这偌大的山茶园子,若真毁在我手中,倒可惜了。”
  雪矜皱了一下眉头,佶问:“既然夫人不喜欢茶花,尽数拔去便是,何必留着碍眼,自找烦恼?”
  乔夫人站起身,回避着雪矜锋利的目光,她走至那盆‘童子面’花前,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哀凉,“不错,连根拔去,确实可绝了它的踪迹,但是留下它更能发泄我心底的仇恨,曾经茶仙坞的女主人借进献山茶之名,妄图靠近我生命中最爱的人,她一个外夷女子,竟不安分守己,终于得到了上苍的惩罚,最后落得一无所有。。。。。。”她的话说得极其缓慢平静。
  “夺人所爱,确有可恨之处,但也不应——”雪矜话说到一半,就被她一声厉斥截住,“住嘴!你这臭小子又懂什么?我看你还是讲一讲这小圃的山茶罢,若再信口胡言,我便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雪矜指着刚才那一株白山茶,笑说:“这一株初花淡粉色,略带红晕,似幼童脸色,故名为‘童子面’。”
  乔夫人含笑点点头,口中道:“这倒有些意思。”
  雪矜又指一株火红似焰的山茶,饶有兴致接着道:“这一株叫‘九芯十八瓣’,又名‘雪狮子’,你看它花色红艳,丰箿圆湛,花瓣如狻猊之极举手奋跃,各个花瓣姿态不一,犹似狮舞,这也算滇山茶名品了。”
  乔夫人怔怔的听着,仿佛初次听闻这番别有生趣的讲解。
  “不过呢,若说山茶花之王,当属金花茶了,它望上去金灿灿的,盛开似金盏,阳光照耀下,晶莹可爱,又不失秀丽雅致,可惜我遍寻四周,倒没看见这种茶花,这茶仙坞,倒是名过其实了。”
  雪矜轻叹一声,直拿眼睛瞟着乔夫人的反应。
  谁料乔夫人陡然变色,“呸”的一声,道:“什么茶花之王?那种不知廉耻的蛮夷女子种的花怎配得上这样的称号?那种茶花我倒是见过的,不过可算不得茶花之王。”说罢,甩袖而去。
  袅烟和小葵也只得跟过去,双鹊小圃四周皆有持剑女仆看守,文鸯无奈的倚栏拨弄着山茶,叹道:“这女人都喜欢争风吃醋,没想到绝美佳人也不例外,连个死去的情敌都放不过!”
  雪矜神色变得凝重,心弦绷紧,暗想:茶仙坞真得再没有金花茶了?这不可能,师兄交代过,紫雲庄内只有一株金花茶,而在花下便藏有师兄要找的东西,可如今遍寻不到,又该怎么办呢?如果师兄没有元气大伤,亲自前来,也许事情就有眉目了,师兄总会想出办法的。
  正思忖之间,忽见一位蓝袍公子,面如冠玉,气质雍容,脸上还挂着一丝优雅的浅笑,神态间说不出的高贵潇洒。
  本来倚栏而坐的文鸯,腾地站起来,指他便问:“莫非你就是孙韶华,紫雲庄的少庄主?”
  孙韶华微微一笑,几步上前,嗅着花香,道:“这株便叫‘童子面’?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母亲总是这样,三番五次的请来花农,待不到半日,又都被撵了出去,而听丫头们说,母亲倒挺赏识你,想必你真有些本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六十九节

  他缓步走到青石凳前,轻轻巧巧的坐下来,打开手中折扇,凤眸闪着熠熠光芒,雪矜靠近几步,但见一株白茶和他相距甚近,两株离得略远,栩栩公子能有这妖娆的容貌,当真与茶花相得益彰,不禁叹道:“少庄主气质俊秀,实不该长居幽谷,身为皇嗣,却远离庙堂,难道当真为了避祸?”
  孙韶华幽幽道:“自我记事起,身边所有人都不谈论朝廷之事,好像那些天下大事与茶仙坞毫无关系,当今时势,我也知之甚少。”
  雪矜大为奇怪,说道:“吴国孙权病逝后,由孙亮继位,太傅诸葛恪掌管所有军务,因与魏军对峙,损失的将士过万,想来如今东吴国库空虚,而魏军仍虎视眈眈,蜀国也多有异动,风云瞬息万变,少庄主以为躲在紫雲庄,便可安然无事?依在下看来,若吴国日薄西山,那少庄主的性命也会岌岌可危。”
  孙韶华缓缓摇头,目光中露出了寂寞之意,说道:“从来没人对我讲这些事,母亲也不允许我擅离茶仙坞,偶尔去临近的缃桃水榭待几日,至于外面的事,我无从知晓,曾经私自去了一趟建业城,没想到回来后,母亲便卧病在床,养了大半年,她才渐有好转,从此我便再也不出去了。。。。。。”
  渐至黄昏,微有寒意,心头忽然感到一阵凄凉之意,面对眼前这位眸子纯净似泉水的公子,雪矜不免暗叹:孙策早亡,大乔独自抚养他已属不易,而孙权性情多疑,岂能容得下他们母子?即便身居茶仙坞,也常怀忐忑之心,乔夫人爱之切,恨之切,恐怕也无人可以倾诉了。
  “茶花喜阴不喜阳,种在这种阳光烈照得小圃,纵然不死,也难盛放,不如移至树荫深处,少庄主,可否叫些仆人过来帮忙?”雪矜急转话锋,微眯着双眸,望住不远处一座小山,若有所思。
  孙韶华性子单纯,含笑点头,立时叫了几个壮丁,搬着花盆,紧跟雪矜。
  只见他快步转过那座小山,忽听得溪水淙淙,一排绿竹郁郁葱葱,竹下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极为幽静,该地为山石之阴,日光自然照射不到,茶仙坞也唯有此处一株茶花也无。
  雪矜一面吩咐那几名壮丁将茶花移栽在此处,一面又四下里张望。
  孙韶华淡笑,“这里其实是我每日练剑之所,没想到反成了栽种茶花的地方,对于这些花花草草,我可是一窍不通,但我的外公对这些茶花可喜欢得很,每株茶花都像他的孩子,时刻细心呵护,从前这里有一株金色的茶花,外公告诉过我,每当黑夜来袭,它都会对月流泪,宛如低低哭泣的女子,凄凄楚楚,倒有些神奇了。”
  雪矜听了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少庄主见过金色的茶花,可为什么现在的茶仙坞没有这样的茶花?”
  却听他幽幽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母亲每每与外公争执之时,便会毁掉一株金色茶花,当仅剩下最后一株金色茶花时,外公便携了它搬往缃桃水榭,直至外公病逝。。。。。。”
  “在下此番前来实为凭吊乔老庄主,不知少庄主可否引在下前往祭拜?”雪矜深深作了一揖,语气诚恳。
  孙韶华微微点头,带着雪矜和文鸯,坐上一只小船,扳桨向湖中划去,过了半天,眼见天色向晚,湖上烟雾渐浓,雪矜神色凝重,肃然道:“少庄主,如果我猜得不错,想必朝廷派来的刺客已在路上了,你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整日疲于应付别人的监视,不如计划反之?”
  孙韶华看着他,沉思片刻,目光有着与月光一样的柔和,那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截然不同的秉性,仿佛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正经历着被丢弃的命运,若想摆脱惨剧,只有一种选择,熔于火中重新铸造。
  突然间眼前一亮,一颗大流星从天边划过,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孙韶华低声说了一句,雪矜却没听得清楚,黑暗之中,只听他口中念着‘母亲’二字,雪矜深知他所许的愿望,定是祈求乔夫人平安无恙,万事顺遂,而他蓦想起:在这世界上,唯有绿珠懂得自己,这些日子她在元城照顾齐王殿下,可是为了枉死的月娥?
  雪矜苦苦笑出声来,远远望去,见一个小洲上五六间竹舍,星星点点的烛光,随风闪动。
  孙韶华停住了桨,指着前面笑道:“这便是缃桃水榭了,不知哪个冒失的丫头,点了这些个灯火,这里也不大有人走动,她倒偷跑到这儿玩耍一阵子?”他话中带着俏皮,猜着多半是袅烟那几个鬼头又在胡闹了。
  渔舟缓缓驶到水榭背后,雪矜只见左右处处都是杨桃林,但闻着浓郁的酒香从屋中飘出来,孙韶华面色骤紧,低声道:“不好,有人偷喝了外公百年陈酿的杏花酒。”
  雪矜立时按住长剑,文鸯手持双鞭早已冲进屋去,不禁愣住,不速之客却是云翔,但见他手抱着一坛子酒,脸上红晕一片,呵呵笑着:“你们来得可巧,剩下的一坛子归你们了,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在下也不敢多打扰了,告辞。”说罢随手丢下酒坛,抬腿就走。
  孙韶华顿生愠怒,执剑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到茶仙坞来撒野,看我不斩断你的双腿!”
  霎时间,剑光闪现,那断天地万物生机的狠厉,不似先前的心静如水的幽兰般公子。
  云翔淡淡笑意唇畔漾起,手中白虹剑一抬,雪亮的剑芒那一刹那耀比苍穹的一轮皎月,挥下的那一刻,凌厉冷澈的剑气让雪矜他们皆肌骨一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七十节

  但见孙韶华一柄长剑自半空中横过,剑身似曲似直,长剑轻灵机巧如神龙,而白虹剑气象森严,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二人剑法有着天壤之别,犹各自的性情,为漆黑的夜幕添上一抹炫丽的色彩。
  “休伤我儿!”那声音优雅如乐,无形之中又带有致命的威慑力,倏地一股兰香幽幽飘散开来。
  云翔便一缓,急退几步。
  月光下绽现一朵墨兰,一朵一朵,越来越多,越展越开,眨眼之间,他们已被墨兰围住,旋起阵阵冷厉的劲风,隐约成了一个锋利的漩涡。
  孙韶华早已腾空而起,发出一声低低的,清清的冷哼,来至美妇身旁。
  云翔手腕一转,寒芒冲破漩涡,煞气如从地狱涌来,凌空扫向那片片墨兰,刹那间碎花瓣随风而逝,仅剩下一缕幽香。
  他抬眸望住乔夫人,白玉似的肌肤,红绸裹身,唇畔一丝冰冷的笑意,就像一幅浓艳的画卷,结了些许残冷的霜冰,让人不敢触碰。
  乔夫人盯视着云翔,怔怔出神,眼前总是浮起那个女人花映下妩媚的娇颜,不觉心生厌恶,侧首对孙韶华道:“我多次告诉过你,莫要与那些个鄙陋的村人来往,你只是不听,往后再有什么事,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孙韶华淡淡笑道:“母亲,孩儿只是与他们切磋武艺,不碍事的,母亲可不要误会了他们,他们也绝非歹人。”
  那样的笑淡如云烟,可凝眸深处,却是那样的悲哀,犹藏着一丝未显露的失望与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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