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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啊,怎么今儿个竟遇见了你,莫非你们也是出城寻人的?”却见宇文骑着骏马,三两个侍从提着纱灯,微风掠过,吹过他如墨玉般的黑发,透着淡淡月麟香的丝质长袍更显飘逸。
司马昭为之一震,拱手笑道:“原来是张廷尉,我方才与旧友在河畔小饮了一杯,正要回府,张廷尉何故寻人,难道贵府上有人走失了?”宇文微微一笑,环视周遭,见子冉等人皆扶住佩剑,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只是有个宫女偷跑出来,皇后娘娘特派我仔细搜寻,不成想倒撞见了司马公子,可惜我现在有事在身,不能相陪,改日定邀司马公子来府上饮酒,告辞。”说着,拨马离去。
子冉顿时唏嘘不已,再这样苦苦找寻,只会惹来事端,遂几番劝慰司马昭先行回府,再作商议。
一夜未合眼,司马昭一脸倦色,只因心里记挂着馨儿,遂强支撑着身子,伏案等候消息。子冉早已分派人手去山崖附近找寻,但都未果,也不曾发现馨儿的尸体。因为崖底有一深潭,宽且广,那些侍卫便猜测馨儿也许掉入潭水中,实难找寻。
司马昭听言顿时怒火中烧,口吐鲜血,昏厥过去。霎时全府上下一阵慌乱,子冉一面吩咐仆人去请太医,一面遣沈沛、何亮出府找寻浩鹰,也许此刻只有找到浩鹰,才能知晓馨儿的下落。
正当一阵忙乱之际,仆人匆忙进厅回禀,原来是钟会与宇文不约而来,想来疑惑。司马懿心事重重,无心见客,只推说身子欠佳,便默然走开。司马师也不知其中缘故,少不得相陪片刻,遂让仆人请他们进来。
摆席斟茶,倒也殷勤的很,宇文剑眉挑起,望向门外慌乱走动的仆人,暗自称怪,微微一笑道:“敢问贵府出什么事了,怎么府里的下人皆惊惶失措的?”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院内琐事,劳你挂心了,云翔,吩咐下去,让他们去西院收拾,莫要打扰了我与张廷尉他们议事。”司马师一脸泰然,云翔领命退下。
钟会低头抿了一口香茶,又环视四周,迟疑片刻,笑问:“昭公子怎么不见,上次长乐亭主大婚之日未曾见到他,本想来府上探望,不料恰逢蜀军来袭,昭公子又随军出征,故而今日才来府上,昭公子可在?”
司马师淡淡一笑,凝视着桌案上混乱不堪的棋局,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黑色棋子,不禁叹道:“弟弟昨夜偶感风寒,须静养几日,如今不方便见客,恐怕你要白跑这一趟了。”
宇文盯着那盘棋,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浅笑,笑问道:“未尝至思,随手疾应,公子这是为何?难道我们打搅了公子独自下棋的雅兴?”
钟会一阵冷笑,走至门口,望见院内的木兰菊,将放未放的嫩蕾攒心,含羞地拢着花瓣,恰如偶遇馨儿的模样。
“不知那位手持飞景剑的侍卫,可还在府上?昨夜有一位宫女偷偷出宫,皇后娘娘可要彻查此事,听宫里的太监说,那名宫女与贵府上的侍卫走得很近。”宇文急转话题,一脸肃然。
司马师忙拱手解释道:“张廷尉可莫要听信奸人所言,司马府中侍从向来恪守本分,绝不会干那些见不得天日的勾当,还望张廷尉明察。”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钟会轻咳一声,见司马师一脸骇然,忙笑道:“师公子休要惊惶,张廷尉素来秉公办事,断不会陷害忠义之士,浩鹰与我熟识,他的为人我很清楚,此事绝不与他相干,张廷尉,我说的对吗?”
宇文诡秘的笑了笑,丢下一句“他日再来拜访,容我先行告辞。”随之拂袖离开。钟会顿时阴下脸来,回头望了一眼司马师,流露出疑惑的目光,奈不见司马昭的踪影,只得闷声离去。
再说浩鹰徘徊在山崖底的深潭岸边,痴痴地望着那一汪平静的潭水,他的心底早已激起了千层浪。他不相信馨儿会掉入潭中,只要找不到馨儿的尸体,那就说明馨儿还活着,他一直对自己这样说。
须臾,浩鹰纵身跳入潭中,一时间漾起了层层涟漪。微风吹拂着落了一地的杜鹃花瓣,散发着阵阵清香。过了许久,潭水恢复了平静,却不见浩鹰上岸。
潭水极深,虽然浩鹰自幼熟知水性,仍然在水中几番挣扎,欲找寻馨儿的身影,奈越游越深,浑然未果。
待他重新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发颤,寒气仍旧未散。他几乎绝望的砸向岸边的岩石,双拳渗出鲜血,然而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慢慢站起身来,仰视那险峻的山崖,怒喊道:“馨儿,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阵阵回音,粗犷有力。或许对于浩鹰来讲,他生存唯一的理由就是保护她,守候着她,即便她永远都不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一节
杜鹃花瓣随风飘落在水面,毫无方向的游浮着,连芳香都渐渐变淡,好似被这潭水尽数吸走,也包括浩鹰唯有的企盼。他无力的骑上马,双瞳间闪着泪光,一身潦落不堪,垂头回到司马府。
云翔早已等得焦躁不安,又望见他这等狼狈模样,忍不住眼圈泛红,慌忙将司马昭气急晕倒的情形一一道来,让他小心应对。浩鹰全然听不进,直接走进司马昭的书房,房内还有子冉与贾充在榻前候着。
这时,司马昭微微睁开双目,扭过脸看见全身湿透的浩鹰,登时强支起身子,半倚着雕花玉枕,面色微沉,低声问道:“你还是回来了,馨儿呢,她在何处?”
浩鹰黯然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无能,还未曾找到小姐。”
司马昭怒瞪双目,伸手就将幔帐后的宝剑拔出,颤颤巍巍的走下床,剑头直指浩鹰,步步逼近他的咽喉,冷言道:“我曾经对你说过,要你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如今她生死未卜,你又岂能再苟延残喘?”话毕,剑已刺进他的胸腔,鲜血瞬间流淌下来,浩鹰竟浑然不动,既不蹙眉,也不哀求,恍若无事。
或许此刻他心已死,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痛。
子冉见势不妙,匆匆伸手握住剑柄,双膝跪地,恳求道:“公子,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如今找寻小姐要紧,何不撵他出府,令他去别处查寻,或许事情还有转机,留着他,总比一具死尸有用。”
司马昭这才缓缓松了手,宝剑落地,吩咐道:“沈沛、何亮,立刻把他拖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再踏入府门半步。”沈沛、何亮遂躬身领命,速速拖他出去。
府门外一对冰冷的石狮,傲气凛然,犹如它府上的主人般,淡漠如烟。沈沛与何亮此刻也爱莫能助,只能一声叹息,掩紧府门。
浩鹰捂住胸口,艰难挪动着步子,滴落在青石上的血迹,不知不觉中竟引来了街头的黄犬,狂吠声令人顿生寒意。
恍惚间浩鹰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转身一望,却是叶儿,只见她泪眼婆娑,怀里揣着一松花绿的包袱,疾步走来,双手递给他,哽噎道:“浩鹰,这里有些止血的丹药,还有几件衣裳,如今小姐不在了,万望你多保重,倘若我家小姐还活着,想必也会这么做的。”
浩鹰噙泪接过,目光笃定得劝道:“我相信她还活着,叶儿,你也要好生珍重,或许有一天,你还能与小姐重逢。”言毕,悄然走开。
叶儿擦干眼泪,仰望蔚蓝无垠的天空,欣然一笑,仿佛那淡淡的云彩映着馨儿的身影,叶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这份等待有多久,何时才能盼回她的小姐。
恐怕在这偌大的洛阳城里,再没有可以让浩鹰落脚的地方。他径自走到城外,遥望层峦起伏的青山,莫名的心酸袭上心头,胸口隐隐作痛,脸颊异常的惨白,无奈的他只得在溪边清理伤口。
阮籍骑马飞奔而来,一眼便瞧见浩鹰,他急忙下马,匆匆跑过来,沉声道:“快随我来。”话毕,二人乘马相继来到一茅屋前。
一个青衣小童笑脸相迎,又赶忙上前牵马,浩鹰一脸茫然,阮籍解释道:“这是我的屋舍,子冉已经把馨儿的事告知与我,你只需安心休养,其他勿要多想。”
浩鹰听了阮籍之言,感激不尽,只得跟他进了屋。书童端来热茶,径自走开。浩鹰出神无语,阮籍知他心事,也不多问,只是帮他上药,不时问他可还挺得住,毕竟衣衫上流了那么多的血渍,浩鹰皆都含糊摇摇头,敷衍过去。
阮籍因又寻思道:“按理说,馨儿若真的坠入悬崖,应当找得到尸首才对,虽然崖底有深潭,不久之后,馨儿的尸首也该浮出水面,如今看来,确有蹊跷。”浩鹰也不答话,依旧呆呆的坐着。
却说月娥近日也略觉清爽了些,因曹睿赐给她一胧月纱制成的幔帐,即使晌午阳光刺眼,也能透过这胧月纱变得柔和似月光,故而月娥用过午食,便拥衾欹枕,捧着一卷《左传》,细细翻阅。
这时,绿珠双眼红肿,缓缓走至月娥榻前,撩裙跪地,叩首求道:“娘娘,奴婢想出宫一趟,请娘娘恩准。”
月娥搁下书卷,垂眸笑道:“这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何须下跪,快起来罢。”绿珠再次叩首谢恩,方撩裙起身。
绿珠已从云翔那里知晓浩鹰被撵出之事,才来请示出宫,也好去探望他的伤势可有好转。心思缜密的月娥注视着绿珠焦灼的神色,便知与司马府有关,但月娥故作疑惑之态,柔声问道:“绿珠,看你泪眼汪汪的,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本宫一向视你为亲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定要告知本宫。”
绿珠噙泪道:“多谢娘娘关怀,只是与我熟识的友人受了伤,我想去探望一番,别无他事。”
月娥也不再追问,只叫绿珠速去速回,心下却寻思着其中缘故,究竟是什么友人,竟让她这般悲痛,或许他日可以借此人摆脱绿珠的挟制。
而在勤政殿批阅奏本的曹睿,心下也委实难安。原来他从很早以前就派人盯住司马府的一举一动,尤其观察馨儿的动静。然而今早他派去的侍卫前来禀报,得知馨儿已坠落悬崖,他登时从龙榻坐起来,无尽的怅然充斥着他的心扉。
不过惆怅之余,他即命人去搜寻馨儿的尸体,因为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容许其中有诈。但是侍卫们搜寻无果,这让曹睿顿感不快,白皙的面庞霎时浮上一层乌云,实难舒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二节
洛阳城郊外绿树成荫,山坡上盛开着白色的虞美人,袅袅娉娉,无风自舞,宛如披着轻盈白纱的豆蔻少女,羞涩的伫立在山坡上,仿佛翘首企盼,引人遐思。浩鹰独自坐在草屋门前的河岸边,注视着流水潺潺,他找寻馨儿的意念也更加坚定。不论阮籍怎样苦劝,他都一如既往的执着。
绿珠从子冉处探得浩鹰在阮籍住所,遂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怎知浩鹰已经前往渡口,欲要乘舟去青州等淮南一带,绿珠便又匆匆直奔渡口。
待来到渡口,已到日暮,岸边诸多船只欲乘风扬帆而去,在来往的船客中,绿珠一眼便望见将要登船的浩鹰,遂急忙跑过来,哽咽地叫住他,他转身一望,方知是绿珠。
映着晚霞的白净面庞上还残留着泪痕,浩鹰心生不忍,轻轻替她拭去,淡言道:“绿珠妹妹,快些回去吧,浩鹰不值得你这般眷恋,他日你必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绿珠双眸噙泪,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