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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不禁有些惊异,迎着翔翼的目光,感到他似乎另有深意。
如心小姐
如心小姐
时值深秋,山上的枫叶已是红彤彤的一片了,院中的梧桐叶也换上了秋装,准备告别大树,回归土壤。
正在练剑的两个人,却是挥汗如雨。
当的一生,萧奇手中的剑又一次被挑落,他飞身去抢,忽然寒意大起,骇然之下,发现翔翼的剑已经指到他的胸膛。
“如果剑被打落,不要慌张,如果你的注意力只放在剑上,那么你的对手就有机可乘,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明白了吗?”翔翼收剑,冷冷地教训着。
“是,我知道了。”萧奇没有丝毫的不高兴,有点儿崇拜的望着大师兄。这一个月来,大师兄不仅教他斩鹰剑法,还亲自陪他练剑,可比跟姐姐对打有意思多了。姐姐老怕伤着他不敢出力,还是跟大师兄练剑比较过瘾。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他高兴得大叫:“娘,娘,你来看我练剑!”飞快地跑过去。
翔翼转身一看,果然是若兰。她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丝帕,蹲下身揽过萧奇,一边帮他擦汗一边柔声道:“下次不要再这么毛毛糙糙的了,至少要先跟大师兄说一声再过来。现在大师兄可是你的师傅呢。”
翔翼默默地看着,恍惚间又想起以前师傅教自己练剑,夫人有时候也会来看。每次她一来,师傅就会停下,她总是会拿出一块雪白的丝帕细心地帮师傅抹去汗珠,还微微地笑着,带着无尽的柔情;有时候也会帮自己擦汗,夸奖自己习武认真努力。不管练得多累,每次看到夫人的嫣然一笑,就觉得轻飘飘的,所有的疲倦都不翼而飞了。所以自己总是拼命的练武,希望能看到夫人脸上一次次绽开的那种满含着嘉奖、欣慰的笑容。但是,就算是自己年少的时候,夫人也从来没有像这样蹲下身子,亲昵地问长问短啊。小师弟就可以这样在夫人怀撒娇。他有些怅惘,失落。
忽然,一块粉红的丝帕递到眼前,侧头一看,是春山。
春山和秋水是梅姨指派给他的两个丫环,长年独自漂泊的他,很不习惯让人照顾,所以除了日常打扫外,并不让她们做什么事情。秋水年纪还小,生性活泼,少爷不吩咐她做事,她也想不到要做什么;春山略长,为人细心,温柔体贴,倒是处处为少爷着想,服侍得非常周到。
“翼少爷,擦擦汗吧。”她略带羞涩地道。
翔翼看了看她,淡淡地说了声:“不用了。”径直往前走了两步。
若兰站起身,拍拍萧奇道:“自己去歇会儿吧,屋里准备了冰豆汤,你和姐姐一起喝。”萧奇欢呼一声,带着他的小侍童小刀小剑走了。
“辛苦你了,陪奇儿练功,又要用心真打,又要小心不伤着他,很累吧?”若兰问。
“没什么……”话没说完,一阵香气袭来,一抹白影在眼前晃动,脸上接触到的是丝帕的柔软。他觉得身体一阵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若兰小心地帮他拭去汗珠,感叹道:“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你,我终于明白了没有父亲的孩子,终究是感到有缺憾的。奇儿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用心过。”
“没有什么。”定了定神,翔翼回味着那一缕清香,说道,“如果没有师傅和夫人的收留和教导,也没有现在的我。斩鹰剑法是师傅传给我的,我应当教给师弟;将来这把裂天剑也会传给他。毕竟他是师傅的儿子。”
“真的吗?我以为你会把这把剑留作纪念。”
“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若兰笑了,宛如一朵睡莲慵懒地展开花瓣,轻轻地在水波荡漾。翔翼不禁看得痴了,这个笑容,虽然不像十几年前那样开朗明丽,却也看不到忧伤的痕迹。每次看到夫人略带着哀愁的微笑,总是会感到一阵心酸,痛楚。为什么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不能够快乐呢?她做错过什么?没有;伤害过什么人?也没有。那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孤独的承受着所有的哀愁?最美的兰花总是静静的生长在空谷,寂寞也许是和美丽相伴而生的吧。
“随你吧。”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翔翼情不自禁地跟上,越走越远。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握着丝帕,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少女。看到刚才的一幕,她内心深处,有一点受伤了。
翔翼跟着若兰,默默地往前走。让若兰想起了十年前,翔翼像她的影子一样,默默的陪伴在身边。但是她并不想翔翼永远跟随她。男人应该自己去闯出一片天空。
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原本出身富家,但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个丫环,自从怀了他这个孩子之后就备受主母的嫉恨和虐待,后来难产而死。父亲又一向惧内,而且正妻已经生育了二子一女,所以他对这个小儿子并不如何重视,更谈不上回护了。从小翔翼就受到全家的冷眼,像是一个可有可无没有最好的人。正妻所生的子女更是从没把他当兄弟看,姐姐冷言冷语地对待他,两个哥哥更是强迫他陪伴练武,经常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四岁时疼爱他的奶妈死了,十岁时同样疼爱他的厨房烧火婆婆死了,十一岁那年,被两个哥哥追打到门外,几乎被哥哥们放狗咬死,恰好自己和萧大哥遇见,才把他救了回来,怜他从此无家可归就收为弟子,照顾有加。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这个孩子从小就倔强,冷漠,习武格外用心努力,也懂得感恩,对萧大哥,对自己,都是极为尊重。
但是,自从萧大哥逝后,她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翔翼更加努力地帮自己分忧解劳,甚至会寸步不离,也许是这种对失去亲人的恐惧,才会使他以为这种对亲人的依恋就是爱吧。毕竟十八岁的他还没有什么人生阅历,那时的种种可以释怀。但是以后,她希望翔翼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你回来之后我还没有跟你好好谈谈。听说了你不少事情,江湖险恶,你倒是游刃有余啊。”
“如果不是夫人暗中照应,恐怕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望着翔翼意味深长的目光,若兰暗忖不知道翔翼猜到了多少。虽然有意放逐他到江湖上历练,但不等于不管不问。各个分舵都接到命令,密切注意翼少爷的行踪,必要的时候尽全力出手相助。所以翔翼能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也并非全是运气好。
“跟你师傅相比,你倒是更像个纯粹的江湖人。”
“师傅有他的理想,又关心天下苍生,又关心江湖变幻,太累了一点。而我胸无大志,只知道任性而为,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
“说到这个,我倒是听闻江湖上不少女孩子都对你有意思。一年前你救过凝碧山庄的三小姐,她好像至今对你念念不忘,拒绝了无数人的提亲;还有曾经跟你抢那套‘金凤呈祥’首饰的女飞贼金回凤,暗中跟踪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据说,”若兰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京师品香院的花魁水仙姑娘,也对你情有独钟啊。只是不知道你心里看上的是谁。”
翔翼有点不自然地道:“江湖传言,大多不尽其实。而且我救李三小姐,只是因为本来就要杀‘粉蝶穿花’,顺便而已;那金回凤行事大胆泼辣,我也没办法;去品香院只是逢场作戏,捧捧花魁的面子也是一时兴起。”
“你不用急着解释,”若兰见这个弟子尴尬了,觉得有些有趣,“你从小行事就有自己的主见,所以我也不大管你。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只管大胆地去追求。毕竟,你未来的妻子,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说着神色一黯,“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快乐地过一辈子。”
翔翼一阵心痛,却又不知如何回答,默然无语。
快走到沁兰院,见素梅迎上来道:“夫人,那个女孩子在前厅等着呢。”
若兰一扬眉:“你确认过了?”
“是,婢子按夫人的吩咐,扮成夫人的模样去试探她,却被她识破了。可见这女孩子的确不一般。而且她讲的事情也都符合,也许真的是当年莲小姐的女儿!”
翔翼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若兰解释道:“两个月前杭州分舵传来消息,说一个女孩子自称是我的姨侄女,我姐姐的女儿。舵主见过我几次,说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像我,年龄也相合,问怎么处理。我就让人送那个女孩过来,先住在外面的别院,派当年服侍过姐姐的雅竹带人过去,以服侍表小姐为名,细看她的容貌、身形,甚至派人假扮刺客考察她的武功。前几天雅竹回话说的确没有一点破绽,我才叫人今天接她进来,谨慎起见又让素梅扮成我的样子再次试探,居然又让她识破了,也许她是我的侄女。”顿了一顿,望着远处池塘中的睡莲出了一会儿神,接着道:“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吧。”
翔翼暗想十几年来从来没听说过夫人还有个姐姐,这会儿忽然又冒出个侄女,怪了。见夫人和梅姨似乎都心事重重的也不敢多问。
穿廊过户,来到前厅,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少女正在欣赏四壁的字画。听到有人进来,她连忙回身。
这女孩的确和若兰有几分相像。一样的瓜子脸形,秀气的双眉,湖水般闪光的眼睛,但她的鼻梁略显低了些,嘴巴显得格外小,脸色带着点不正常的苍白。翔翼觉得她那双眼睛,和夫人,和凝馨师妹,简直是一模一样——同样的熠熠生辉,似乎一眼可以看到别人心里。但夫人沉静,成熟,优雅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只能仰望,不敢接近;师妹小小年纪,秀美中透着英气,同样高贵,脱俗。这个女孩子,应该比师妹大些,容貌更为明艳,却是显得更加温柔。
她正要行礼,若兰摆手止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问问,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你是怎么知道她不是你姨娘的?”
她望了望若兰身后的素梅道:“这位阿姨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气质却不像。我从未见过姨娘,只知道应该和娘长得很像。但既是游仙宫一宫之主,必定雍容华贵,气派不凡,令人望之而不敢逼视。刚刚出来见我的那位宫主,虽然排场摆得很大,但看起来却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见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是用不着防备的。我想一定是姨娘叫人先来试探我的。”
“很聪明。”若兰凝视着她。她长得很像姐姐,这一点是错不了。只是眉宇间没有那股盛气凌人,一味逆来顺受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方如心,今年十八岁。”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柔美而恭敬。
“你姓方?”若兰有些怀疑。
“是,因为我不知道父亲是谁,自然也不知道他姓什么。所以我是跟母亲姓的。”
“这样啊,”若兰沉吟了一下,“你娘没有说过你爹的事吗?”
“她说二十年前争位失败,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到了苗疆一带,却不幸身染重病。幸得一个年轻的山村医生相救,她就在感恩之下嫁给了那人。可是不久就厌倦了山村那种平淡的生活,就又偷偷跑掉了。后来发现已怀有身孕,不得不暂居深山,但自从生了我之后忽然又觉得重出江湖也没什么意义,就一面抚养我,一面研究医术。我们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直到近半年前,”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娘在研究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药草时不幸中毒,我用尽各种方法均无力解救,娘临死时说,她生平第一对不住的是姨娘,第二是我爹,希望我能去找到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