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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他人妇
作者:良晨
、(一)(二)
(一)
天命三年冬,上京东城。
贺府大门张灯结彩,红烛高悬。一双大红的喜字贴在深棕色的大门上,艳得令人心惊。
这样的装扮,任谁也瞧得出,这预示着这贺府,也将有女主人了。
要说婚嫁之事,本是天经地义,无奈放在这贺府,就出了些怪异之处。就单看今晚上,明明是喜庆之事,可门口一丝人影也无,这放在哪个朝代也是说不过去的事。
在满是高官权贵的京城里,谁家有这样的娶亲,别说是排场,就是体面上也算是寒碜,连老百姓的谈资都排不上号。
且不说,安平王府的小王爷上个月才纳了妾,那女子原本还是一个在青楼卖唱的清倌儿,生得灵巧了些,便也被小王爷看中赎了回去做小妾。就这样,还在王府门口大摆了三天流水席,财大气粗自不必多说。还有那西城的镇国公府上的三小姐出嫁,迎亲时光嫁妆都抬了二百箱之多。
在这京里头,尤其是在内城住着宅子的,又有谁不是和天子皇家有几分牵连的。
但独独这贺府是个例外。
别家的宅子筑得是富丽堂皇,差点儿的,也是别有情趣,可就只这贺府,简朴平淡,几乎都要被别家的匾额给遮住了大门。
更诡异的是,别家权贵出行,无不是前呼后拥,乘着八抬大轿,要么是少年郎,鲜衣怒马而去。偏偏这贺府主人,不只是为人低调还是家底本就不好怎的,竟从不在人前现身。要不是偶尔还有下人进出,几乎要以为这是间空宅子了。
上京里头,稍稍上了点年岁的人都知晓,这贺府之前是不存在的。后来宫里听说出了件大事,之后这一位天子坐上龙椅,贺府也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东城一隅。
要说究竟是个什么大事,也没人能说得清楚,毕竟是宫里头的事,老百姓知道的不多,更何况说得多了,也要惹来杀身之祸。
只是记得那段时候,不断地有皇亲国戚和高官将相被一道圣旨颁下,便被拉去午门问斩。常常是一夜之间,昔日的豪门望族便只剩了累累白骨。
听说,那一年里,午门的地都被血染的通红,浓重的血腥味直到后来好久才慢慢消散。
再后来,那皇宫里头似乎也安定下来。新的天子登基,改年号天命,万事休矣。
这之后,那一间小小的宅邸便在东城落成了。
民间有谣言流传,说是贺府的当家便是如今圣上的亲胞弟,在那件大事里有功于陛下,又不愿受赏住在宫里。圣上无奈,才在最近的东城修了间屋子给他居住。
可又未曾有人听说如今天子有过兄弟同胞,更勿论是与皇家李姓无关的贺姓氏族,仔细盘算,凡三品以上的朝臣也没有姓贺的。这谣言听起来委实不妥。
加之现今天子勤政爱民,算得上明君一位,天下太平,这陈年旧事便也淡了下来。
自古大户娶亲,尤是贵族,无一不是挑个良辰吉日,敲锣打鼓十里长街迎亲送嫁。男子有多少家底背景,女方是否为宗室嫡亲,都是要借着这一来二去显露给人看的。只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娶了美娇妻,我嫁了好夫郎,羡煞神仙才作罢。
可这贺府却偏偏挑了个冬日夜里,无声无息地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有心人要再看一眼黄历,便晓今日更是“忌婚嫁”,更不适合作这等红喜事。
但转念又想,这是那贺府的行事,便也只能暗自称奇,无甚多言。
那家府邸,向来是怪异惯了。何况这在东城的谬事,连上头都没人来管,平民百姓又去多什么嘴,不过是谈资一笑罢了。
偶有老叟听闻这奇事,也只是抹一把浑浊的老眼,叹一声,“造孽啊,真真是……造孽啊……”
(二)
贺府新房内。
空无一人的新房内被装饰得红艳喜庆,红烛燃得尽兴,烛泪顺着通红的烛身流下来,积累成小山。一边的紫金香炉中点着不知名的香料,散着一种让人靡靡的香气。
玉婉心盖着红盖头静静地端坐在新床上,像一尊精致的木偶人。
今晚就是她的成亲之日,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无论是手下锦被丝滑细腻的触感,还是从盖头下方看到的黑曜石地面,玉婉心都看得出来自己嫁给的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就连刚才扶着自己进来的丫鬟喜婆,都井然有序地不似普通贵族家里的。
尤其是给自己搭手的那个婆子,走路稳而无声,自己问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从善如流。相比起来,不像个下人倒像是半个主子。
都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婉心对于自己出嫁并没什么抵触。总归是要嫁人的,她一向温顺惯了,自然无甚多话。
可要是她从没见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或者说,她对于自己要嫁的人一无所知,甚至连姓名也不知晓呢?
玉府的当家,也就是玉婉心的爹,不过是京中一个不知名的五品小文官。自己的娘亲去得早,父亲后来续弦娶得也不过是另一位四品武将的二小姐,玉婉心也就跟着喊二娘。
后来二娘有个了弟弟,自己是家里的长姊,受得疼爱自然没弟弟多。不过二娘多少也是京里的人家出身,受得书香熏陶不少,对玉婉心也还过得去。
这样的家世,要是在哪个穷乡僻壤还算是个大官,可要是放在权贵满街的京城,就完全没有瞧头了。
玉老爷人到中年,也知道凭自己的资历手段再爬不上去了。没有强背景,没有大才华,平庸的一辈子本来在京城有个立足之地就算过了。
玉家老少从没想到,自己也有接圣旨的那天。
接旨那天,全家上下及两三个下人,跪满了不大的小院子,听着宫里来的公公尖着嗓子念圣旨。
圣旨措词繁复拗口,全家又听得心惶惶,怕是一道旨全家就得被拉去午门,全都没怎么听懂。
洋洋洒洒到了最后,玉婉心也只听得,“……玉府长女玉氏婉心,端庄淑丽,品行贤德,特赐嫁贺府,以示皇恩……”
玉婉心听得一怔,心里空荡得不似在尘世。
她……被圣上一道旨……嫁去了贺府?那个……在京里都成了传说的……贺府?
浑浑噩噩地看着自家父亲老泪纵横地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千恩万谢地送走那白面的公公,玉婉心还是有些不能理解自己在一瞬间就要嫁人的消息。
不过,她也不需要理解。
她只要安静地按照指示去做就可以了。
短暂的震惊之后,玉婉心便也淡然下来了。
不去想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天子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指名道姓自己的婚事,玉婉心甚至还要花功夫去温言抚慰自己一直很激动的老父亲。
都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虽然不是嫁入皇家,但是好歹是借着天子的谕令出得嫁,还是那贺府的正夫人,连带着全家那段时间人人都喜形于色,就连父亲也沾着这天子的光升了一品。
如此,自己也算是满足了罢。
出嫁的前一晚,玉婉心被二娘卢氏喊道房里教导些体己话。
本也觉得没什么多说的,但是她一贯孝顺惯了,二娘对自己不薄,她的话自然也是一定得听的。
“婉心啊……你今年多大了?”
年过四十的卢氏,本是出身武家,只是因了是庶女,才堪堪嫁了自己的老爹做正房续弦。现下,连为了府里琐事操劳的眼角细纹都带了些喜色,舒展了许多。
玉婉心性子极好,生得不算艳丽,倒也清秀。一双恰似琉璃的明眸,便是来自于她已逝去的娘亲。
听说,当初玉老爷就是看中了这一双琉璃目,才不顾家里反对强势娶了玉婉心的农家娘亲。虽说是农家女子,婉心的娘竟也懂些文墨,做派上也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不过,玉老爷这一生,恐怕也只强硬了那么一回。
听闻卢氏的问话,玉婉心不骄不躁,只是淡淡一笑,微微弯了眼角,平白生出一丝妩媚。
“二娘,婉心今年十八了。过了年,便是十九了。”
她对于婚嫁这等事一直不怎么留意,加上家里前几年为了弟弟的身体花费奔波不少,出嫁之事便一拖再拖。
现下算来,也算是老姑娘一个了。
“婉心,你娘亲去得早,我后嫁过来时,你已懂了事。”
卢氏拉过玉婉心在床边坐下,轻抚着玉婉心的手背,语气轻柔地说着,眼神温柔慈爱,让玉婉心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温顺地垂首听着,玉婉心没有多嘴,静静听着卢氏说话。
“后来,我有了你弟弟,对你的照顾也少了,你可别怨二娘。”
玉婉心闻言,浅笑着摇头,刚想要开口,却被卢氏抬手制止了。
“你也知道,我们玉家在京里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你爹人老实温厚,我娘家也助不上力,到今天的文职,真真是借了不少贵人的光。”
卢氏一边说着,一边侧了头在细细回忆,眼神如水般平淡,却又藏了些苍凉。
“那日圣旨来,指了你嫁去贺府。都说你这是命中注定的福气人,竟借了天子的口出嫁,这京里有这待遇的除了嫡系得宠的公主,一般的贵小姐哪得的了这待遇。”
在这里,卢氏停了嘴,稍微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玉婉心,神色中带了些悲悯。
“我的婉心,我虽不是你亲娘,但绝不是那等狠毒妇人,为了你弟弟就想着法儿要置你与死地。”
看着玉婉心略有些急切地摇头想反驳,卢氏接着说道,语气里也多了些听不真切的东西。
“我是听闻过了的,那贺府在京里一直是神秘得紧,连当家是什么职位都无人知晓。
我儿婉心,你就是借着天子的口嫁过去做正室,可一旦进了贺府的门,你也就是他贺府的妇人了,夫妻之事连天子也是管不得的啊……”
玉婉心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的妇人面带焦虑,对自己娓娓相道,每句话都说得真心实意,心底不自觉沁出些许暖意。
“二娘。”
轻柔地一声低唤,玉婉心打断了卢氏还没说完的话。
玉婉心展眉一笑,琉璃色的眼眸里碧水涟涟,眉目间蓦地显出几分风情意气。
“婉心都知晓。”
“二娘的心意,婉心都知道的。爹的心意,婉心也知晓的。”
“不过是嫁作他人妇,婉心不曾有愧,亦无甚畏惧。”
玉婉心浅浅淡淡几句话,像清风吹过,在昏暗的房里晕开几丝明朗。
看着玉婉心清秀的眉眼间露出的几分坚毅,卢氏几次想开口,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暗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婉心哪……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你娘亲。”
轻挑柳眉,玉婉心有些奇怪卢氏怎么会见过自己的娘亲。那时候卢氏嫁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娘亲病逝都快3年了吧。
忽视了玉婉心的疑问,卢氏也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说。然后从自己的枕下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拿出一对玉镯,仔细地替婉心带上。
“二娘家底不大,府里的嫁妆也不丰厚,给不了你多的。这一对镯子,是我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给的,你弟弟用不着,我便给了你吧。”
玉婉心原本想拒绝,说这样的贵重她受不起,可是看见卢氏低头替自己细细地戴镯子的样子,玉婉心又住了嘴。
也许,一个妇人,能找到一个人替她戴着这对碧绿的玉镯,就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同样年轻貌美的自己一样——这,也算是一种执念吧。
时间,终归是饶不过人的。
只希望,二十年后,她还有机会替自己的子女戴上这镯子。
替她的,贺姓儿女。
作者有话要说:每两章一传,反正是短篇~凑和着看吧~有bug欢迎提出来←作者一直认为古言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题材。
、(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