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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想到那几近透明的宫装,饶是萧缘书皮再厚,也忍不住脸红。
楼韧脸一沉,道:“不愿意便算了,当我……”
萧缘书急,生怕他反悔,忙大喊道:“好!”
楼韧满意颔首,眼底笑意盈盈,心里却已有打算。
待到第二日,萧缘书亲自去天牢接华永志,华永志看到她,似有千言万语,终归什么也没有说,规规矩矩的撩起了衣摆,跪到地上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缘书有些愧疚,想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道:“娘娘,天牢之地不是娘娘该来的,娘娘还是速速离去吧!”
“华夫子……我是来接你出去的,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华永志又是磕头谢恩,方才缓慢起身,与萧缘书一同往外走。他还没有走出天牢,太监便拿着楼韧的圣旨到来。
“圣旨到,翰林院修撰华永志接旨!”
“臣在!”华永志复又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翰林院修撰华永志,德才兼备,上任以来为国为民、忠心耿耿!今,襄阳之地施行新法,朕反复思量,唯有卿熟知新法,遂任卿为正四品刺史,即刻前往襄阳。望卿勿负朕意,钦赐!”
萧缘书愣住,原本翰林院修撰并无秩品,华永志虽是被调到京外,却成了正四品,当是升迁,无疑是喜事一件。只是……楼韧的做法,未免太……假公济私!
传旨太监收了圣旨,贺喜道:“华大人,恭喜高升!还请大人速速回府收拾行李,马车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萧缘书蹙眉,正要说话,却听华永志说道:“有劳公公!在下还有事和皇后娘娘说,可否请公公宽容片刻?”
“这……”太监犯难。
萧缘书喝道:“大胆奴才,难道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太监连忙应了,退出十步之外。
华永志放低声音说道:“娘娘,微臣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华夫子,你尽管问!”
“娘娘为何要学书法?是否因为陛下当时赞赏季大人?”
“你怎么知道?”
“昨日微臣知道娘娘的身份,便想到了!季大人遭弹劾的罪名中便有一条是直闯娘娘宫中,乃不敬之举!”说着,华永志话锋一转,道:“娘娘,您虽然不是微臣爱慕的苏源,却是微臣敬佩的巾帼英雄萧将军!微臣这里有一肺腑之言,望娘娘能听取!”
“你说!”
“娘娘,您南征北战之时威名传天下,本就不是天下女子所能比拟,现今却只能看到她人的优点,忘了自己的长处,为何?再则,您终日要居于宫中无所事事,难道您甘心?”不等她回答,他又接话道:“季大人之事,她虽有错,可娘娘也并不自信,因而才会与陛下产生猜忌!当时娘娘只看到了季大人会书法,便要学书法。娘娘为何没有看到自己会兵法,季大人却不会?”
“我……季大人的书法有用,可我的兵法,并无用!”
“娘娘错了!”
“我错了?”
“娘娘,微臣未认识娘娘之前,便知道娘娘聪明绝顶,才智过人!原以为即便居于宫中,娘娘也能一展所长,却不想,原来娘娘早已被宫中生活磨灭了心智!所以,才会恐慌季大人之才,所以才会失了对陛下的信任!娘娘忘了人无完人,与其不停追赶他人,不如就地发挥自己所长!”
“我居于宫中如何能一展所长?”
“娘娘不是训练娘子军吗?”
“那些不过是宫奴们陪着我戏耍,打发时间!”
“娘娘可曾想过,当年陛下便如娘娘一般,少年一战而成名!后来战事平息,陛下可曾如娘娘一般荒废所学?”
“他……”
“娘娘,陛下当时是天下名将,可再是名将也不过一人而已,战事若起,他顾了东面便难顾西面。微臣以为,唯有天下处处是人才,方是长治久安之道!陛下当年到洪武书院不足三年,铸就了另一位天下名将,便是娘娘!还有现在的吏部侍郎谢大人、户部屯田侍郎马大人!娘娘试想,陛下不过用了不到三年,便有了三个成大器的学生。娘娘若是将所学所得传授天下,假以时日,天下处处有名将,百官人人是栋梁啊!”
萧缘书震惊,只觉得他一席话说得她心潮澎湃,半响才笑出声,道:“华夫子,多谢你为我解惑!我不惯朝堂,却又不能驻守边疆。本以为此生便要庸庸碌碌而过,没想到华夫子却是为我指了一条造福天下的路!”
“娘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惟愿微臣与娘娘再见之时,娘娘能如同当年一般,让微臣依旧佩服!”
史书载:万徽三年末,长乐皇后萧缘书举办宴会,筹措款项二十万两白银,又自捐私银十万两,在京城之北建学堂,名长乐,亲自担任院首之职。并召各方学士和赋闲京中的武官任教,当年便收得学生近百人。
万徽六年,长乐学堂学生二十参加文试,十人参加武试,共得举人二十八位,其中文武状元各一名。
是年,帝下旨,赐长乐学府为太学府,并对寒苦子弟施行资助。
正文 番外 白衣如雪(萧允)
萧允离开京城,一路走一路看,真就如他的封号一般逍遥快活,从他的母妃死后,他就没觉得这般快活过。
他带着逍遥王府的两个下人,几乎走遍了五湖四海。若不是他瘦得皮包骨头,若不是他日渐萎靡的神态,若不是他时时发抖抽 搐,他身边的两个下人一定会以为他开心无比、健康长寿。
离开京城的两年,他行踪不定,常常是想到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是,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做什么,他总会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副画卷,抱在怀中犹如珍宝。
画卷里画的是什么除了萧允没有人知道,他从来不在人前展开,但是他的两个下人十分肯定,每日入睡之前,他一定会展开画卷端详一番。
终于,走到了前夜郎的王庭,现下已然改名为赫郡,他用皇上特赐的通关令牌进到了里面,细细的看,喃喃自语:“这就是你一手打下的地方吗?”
他的话说得太小声,他身后的两个下人都没有听见,其中一人上前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萧允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倏忽浑身发颤,脸皮和牙齿都跟着抖动起来,整个人抽/搐着慢慢倒在了地上。
两个随从早已见过他身上五铭散发作的样子,因而并不慌乱,只是掩不住的担忧!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瓶塞,往他嘴里倒药粉,边倒边说:“爷,您快吃点吧,吃下去您就好了!”
和以往许多次一样,他在有理智的时候总是会拒绝,即便脸上青筋崩胀,即便喘气如牛喷,即便发湿如洗,即便万蚁钻心,他还是将头歪向一边。可是很快的,他就坚持不住了,不用他的随从侍候,他一把将随从手里的药瓶抓过去,手抖如筛糠,颤颤巍巍的将药粉悉数倒在嘴里。
两个随从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等他缓过劲来,虽然哀伤,可是却也会马上站立起来。 但是,他们想错了,萧允在地上躺了很久也没有站起来。
萧允感觉自己的五脏已经坏死,神智也开始飘离,这便是大限之期将近!其实,活了这么久,苟延残喘这么久,死了也没有什么令他留恋的!
但是,他不能在这里死,这里离他怀念的人,离他怀念的事太遥远,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在这里死!
他*着,小声说:“送……本王……到……到洪武……洪武书院!”
洪武书院虽是前朝所办,又以/前朝开国皇帝的年号命名,可到底皇上和皇后都和那里有些渊源,所以至今仍然保留着,只是不复往日的风光。
见他一心要回去,两个随从不敢怠慢,当即便雇了马车,往洪武镇赶去。
一路上,萧允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每日都是昏昏沉沉,就靠着几口清粥续命。好几次,两个随从都以为他要撑不下去了,连呼吸都基本消失,可他又奇迹般的活过来,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回……回书院……洪武书院。”
随从自然是没日没夜的赶车,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他们很想为他达成!
到达洪武书院时,他已经不*形,身上没有一点肉,两手宛如枯枝,眼睛凹陷,肌肤蜡黄,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之时。
看到他这个样子,两个随从都有些难受,其中一人小声说:“王爷,书院到了!”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他听到此话,倏忽睁开眼睛,精神好了不少,吩咐道:“快……快帮本王换……换衣服!本王要……本王要白色的……白色的学子衣!”
随从见了他的样子,心下知道,这怕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了!
两个随从都偷偷转身抹了抹眼泪,方才上前,为他找出衣服,小心换上。
他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紧张的问:“本王……本王模样可曾……改变许多?”
“不曾!王爷一直都是面如冠玉!”
闻言,萧允笑了,十分开怀的笑了,回身拿起了他的画卷,哆嗦着身体往书院里走。两个随从在后面跟着,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身子,止不住的为他伤心。
随从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也不敢问,生怕惊了他,将他的最后一口气给惊没了,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比武场,现下的书院不比当年,只是单纯的教授学生书本知识,这比武场早已不使用,周围都长满了及膝的野草。
他走到场中间坐下,迷迷糊糊间,好似看到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萧缘书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笑,跟他说她不怕!
他情不自禁的回笑,将手伸向她,伸向她!
慢慢的,萧缘书消失不见,他大急,想要喊,却喊不出来。
接着,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拉着他,要将他拉走。
他摇头,不能走,绝对不能走,还没有找到缘书呢,他怎么能跟他们走呢?
其中穿白衣的人叹气,道:“你跟我们走吧,你心中所想,这一世已经无望!不过,我来时为你查过,再过一世,萧缘书和你便有三世情缘!”
三世情缘!他和她竟有三世情缘!他大喜,不再留恋,跟着二人离去!
萧允的两个随从在他身边静静站了许久,见他满脸的笑意,其中一人忍不住道:“王爷,您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小的见您已经笑了快有半个时辰了!”
他不答,怀中抱着他的画卷,笑容依旧!
“王爷?王爷?”
他的动作不变,神情不改,还是不答!
另一个随从见状有些忐忑,小心的推了推他的肩,不想他一下侧倒在地,脸上笑容不改,画卷翻滚在地!
“王爷……王爷薨了!”
“王爷!”
两个随从嚎啕大哭,许久才小心的去捡他滚落在地的画像,本以为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哪知展开一望,原来是个小乞丐!
是的,一个小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五官被黑污遮住的乞丐!不但如此,她的头上还顶了一个茶杯,肩胛和大腿处各插一枝箭。
随从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乞丐能让逍遥王恋恋不忘,也找不出二人有什么交集,只除了,乞丐脸上的笑意和他此时的笑意是如此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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