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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义愤填膺地诉说着,一双妙目秋波流转顾盼生辉,辅以男儿装扮,更显英姿勃勃。她虽然只着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袍,但周扶扬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西川出产的玉锦,能以玉锦制衣穿戴者,非富即贵。由此看来,她的言语倒是可以采信的。
她连珠炮似地说了半天话,想必有些渴了,看见几上有水,便信手端了起来,也不问问主人的意思,一仰脖,无比豪爽地喝下去了。
哎,那是我用过的茶碗!真是感谢你不嫌弃我!周扶扬心里哀叹一声,不是只有杨乐广一人才有洁癖的。下次见到杨乐广,一定要好好讹他一套上等茶具才行。
“对了,你的马车停在杨家门口,你与杨家的人相识的么?”将茶碗放好,她机敏地问道。
“我与尊夫杨小公爷曾有数面之缘……”
周扶扬话犹未完,她却已经“啊”地失声叫了起来。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恢复了神色,一脸惊惶地恳求道:“那你可不可以帮个忙,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他,我现在讨厌死他了,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
“那杨夫人你意欲何往?”他未置可否,然而言语间却守礼起来。
“咳咳……”她像是被什么呛到似的,一阵狂咳不止。然后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送我到‘云来客栈’就行了。”
周扶扬点点头说:“好!那请杨夫人随意,周某到外边去坐。”说完起身往外走去。她也跟着站起身来,惊问道:“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这不是鸠占鹊巢了吗?”
“瓜田李下,周某与夫人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请!”他向她抱了抱拳,侧身借过,步出了车厢。他让车夫先行回家,自己和俊来亲自将杨乐广的小妾送去客栈。
送到目的地后,她向周扶扬道了谢,一边请教周扶扬的姓名。周扶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贱名何足挂齿,夫人请好自为之!”便又上了马车,驱车回府。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早晚会知道的。”她满不在乎地笑说道:“周公子,咱们后会有期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扶扬的马车已经飞驰去了老远,只余一阵烟尘滚滚。
等到周扶扬回府之时,天已傍晚,落日的余晖挥洒出彩霞无数。周府上下一片忙碌,主子们吃晚饭的时间到啦。
周扶扬回府后却不像往常一般先回房洗脸洗手换衣服,而是径直往化粪池方向去了。距离林湘妆所在的那间小屋不远处,阿陆听到声响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阿陆上前打了个千儿。
“情况怎么样?”周扶扬一边向小屋走去一边问道。
“回公子,她挺安分的,一直在奋笔疾书。”
“是吗?”周扶扬眼望着前方,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地,听阿陆这么说,心里竟然有些不安。
她到底还是招了。
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但是,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周扶扬极其缓慢的靠近那间小屋,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迟滞。明明是他期待以久的时刻,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欢愉。
刚靠近房门处,就听见里面传来脚步重重跺地的声音,“啪”、“啪”、“啪啪啪”。他狐疑地推门进去,只见原本干净光滑的地面上,被林湘妆用毛笔画了纵横几条线,构成几个方格,而她则在这几个方格中跳来跳去,正玩得不亦乐乎呢。
第二十三章 请你将就一下
林湘妆听到门上声响,立即停下了跳格子的动作,看见周扶扬时,脸上自在欢快的神情陡然一顿。
“你还真是活力十足啊!”看到她自得其乐的样子,想到刚才自己的种种揣测与担心,周扶扬暗笑自己庸人自扰。“看样子你很喜欢这里嘛。”他挖苦她道。
“你当然想看到我痛苦懊悔的样子啦,”林湘妆针锋相对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话啦,”意外地,他并没有为她的反讽而气恼,反而因此而略觉安慰。“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都要做哑巴呢。”
“你才一辈子做哑巴呢。”她不服气地顶嘴:“我是被什么人害得不能说话的啊?予岂好扮哑哉?予不得已也。”
周扶扬脸现诧异之色,他收起了揶揄的神态,试探性地说道:“看样子还颇读过几本书。”又转头看向供她写字的桌子,自言自语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阁下的‘大作’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踱步至桌前,当他看到桌面上的一片狼藉时,不由自主地紧蹙起眉头。供她写供词的纸张散乱得到处都是,要么被揉成了团,有的还被扔进了那只用来装水的碗中,有的被折成各种不知什么形状的东西。毛笔被从中折断,一半在桌上,另一半已不知所踪。他真是佩服她的破坏功力。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他冷哼一声,手指着凌乱的桌面问她。
“公子你不能怪我啊,”林湘妆难得地没有和他抬杠,她赶紧凑上前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是公子你太小器啦,竟然给我一支陈腐破败的毛笔,我稍一用力它就断了。但是我也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嘛,我在公子手底下吃过苦头的,我怕都怕死了,所以虽然毛笔断了,我还是很努力地只用笔头写供词。不过可惜的是,怎么写都写不好,我怕公子看到后又要生气,以为我在敷衍你,所以我写了扔,扔了写,就成这样子啦。”
林湘妆说得一本正经,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其实她心里都笑死了,她还嫌破坏得不够呢。
“是吗?”周扶扬显然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似的,眼神探究般地看着她:“真难为你终于想通了,还知道什么‘坦白从宽’的。你知道的东西挺多的嘛。”
“公子过奖了,我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呀,我不过就是瞎掰。”林湘妆附和道。
“那么,你是打算就这样蒙混过关吗?”周扶扬脸色乍变,对林湘妆再也和颜悦色不起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公子,你冤枉我啦!”林湘妆连忙分辩道:“我没有躲啊!我已经是瓮中之鳖,能往哪里躲啊?我有写哦,只不过公子你故意刁难我,笔也不好,提供的纸也不够,而我的供词又实在太长,光铺垫都要好几千字,所以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写到主题而已……”
林湘妆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露出藏在最底下的几张纸来,献宝似地递给他。
周扶扬听她字字句句都在推卸责任,偏偏还说得振振有词,叫人无可反驳。而她不再与他针尖对麦芒的叫板而是变得开始服软,这让他有些不解与疑惑。
周扶扬伸出手来,警觉而谨慎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张,心里提防着或许这是她的一个障眼法或是陷阱之类的。
他满面狐疑地紧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他更加迷惑不解了。待低头看时,更是紧皱其眉,不但笔法惨不忍睹,其内容更是不知所云。
“抱歉,我字写得不好,让公子见笑了。”她讪讪地笑说道。一来毛笔字本来就写得不好,二来她也是一气之下把它给破坏掉了,所以到最后她才不得不直接用笔杆子写的。还有,她也并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想坦白从宽而写的,不过是因为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事情来做,所以才随性提笔写的。
当然了,她写的时候是按照现在从左至右横着写的书写习惯写的,第一句是这样的:“我的名字叫多萝西。我和叔叔亨利和艾姆婶婶一起生活在堪萨斯大草原上。”
对啦,各位熟悉这本经典儿童文学名著的童鞋都知道,这是《绿野仙踪》的开场白,只不过,与原著所不同的是,林湘妆在这里使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
林湘妆生前的职业是实习幼儿教师,她最喜欢也最熟悉的一本儿童畅销书就是《绿野仙踪》,她在实习期间,又重温了一遍该书,将内容背了个滚瓜烂熟。这时候提起笔来,找不到内容可写,便顺势将这本书默写起来。当她写完开头后,忽然意识到,要不要效仿《一千零一夜》,通过连载的方式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可惜她记不全《一千零一夜》的所有内容,而且也拿不准周扶扬是否吃这一套,况且这只是儿童文学,还不如干脆写一部《西游记》呢。不过,在她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朝代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不要剽窃古人的著作了。
“呶,公子,这个供词其实是要这样看的。”她心怀忐忑地伸手指着上面的字说道:“我跟公子的书写方式不同,我是横着写的,竖着写怕把字弄花了,所以……”她陪着笑说道:“请你将就一下吧!”
周扶扬又紧盯了她两眼,总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古怪。不过,既然她已经写了供词,且先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再说。
他按照她的指点开始重新阅读,但只看了一下下功夫,他的眼光便胶着于某处,好似有什么疑问难解似的。因为天色渐晚,屋内光线昏暗,他将手上的纸张更凑近脸部一些。接着,他好像又察觉到什么似的,竟然将纸张凑至鼻端闻了一下。
林湘妆侧过身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公子,我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24 袜子有个洞
林湘妆侧过身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公子,我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林湘妆,你在偷笑什么?”周扶扬几乎是瞬间便捕捉到了她的古怪神情,他从纸上移开眼睛,探究般地看着她,心里疑窦丛生。
“没有啊,公子眼花了吧,我哪有在偷笑?”林湘妆回转身来,矢口否认道。
周扶扬当然知道她在撒谎,她虽然侧转了身子,但他分明看到了她因发笑而抖动的双肩。
难道是他身上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吗?他惊疑不定地低头迅速扫描了一下自己。
衣衫整洁,纤尘不染,万无一失。
那么到底那丫头是为什么有此举动?
对了,还有,他隐隐觉得手上的稿纸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这张纸上有股怪怪的味道?”他又将稿纸微微凑近鼻尖,细细嗅了嗅。
“是啊,公子你也觉得了吗?”林湘妆故作惊怪道:“公子你明明欺负我,给我用烂的笔用沤臭了的墨,我写字的时候,几乎都要把我熏得晕过去了。现在你才来说什么怪怪的味道……”
周扶扬干咳两声,以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因为不是他自己经手拿的东西,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被这丫头逮住把柄一番奚落,他还真是不舒服得很。
“这里光线太暗,我要带回去慢慢看。”周扶扬将稿纸卷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他小心翼翼地将稿纸塞进袖管中,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去。
林湘妆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心里还不忘补充上一句:“好啊,公子你慢慢看啊,吃饭也看,睡觉也看,细细体味啊!”
他的背影刚刚从她视线消失,林湘妆就情不自禁在原地转了个圈。今儿个老百姓啊,真呀嘛真高兴呀!
看样子她的拖延政策算是奏效了,等一下她要偷偷去探视一下那位受伤的朋友,看看他醒了没有才行。目前来说,她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个人好好养伤。到时候就算她在劫难逃,她至少不用觉得太过亏欠于他。
“林湘妆,你还不跟上来在干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间,已经步出门外的周扶扬突然转头呵斥她道:“难道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吗?”
开什么玩笑,舍不得离开,她脑袋秀逗啦?
林湘妆心里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