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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琴上前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串玛瑙香珠,滴血似的红艳,一看便知是上品。素琴“哎呦”了一声:“小姐,太子殿下送的东西可都已经装了一箱子了,咱们要是拿去当了,可都能置好几十座大宅了。”
我笑道:“你若喜欢,都拿去。”
素琴笑嘻嘻地向内室走去:“奴婢可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奴婢还是拿去放好吧。”
太子这样给我送礼,已有两年之久。每逢月半,他必然遣了小路子来,所送物品都价值连城。起先我让小路子直接拿回去,下一次便可看见小路子双颊肿得老高,哭丧着脸跪求我一定收下。之后还曾将那些物什整理装好,让素琴亲自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给他退了回去。岂料隔天又被送了回来,言“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拿回之理”。
如此这般推搡拉扯,竟已两年了。早在两年前,我的及笄之礼上,太子的养母苏贵妃就有意试探我,想让我嫁给当时还是大殿下的怀嘉。只是那时母亲从中周旋搪塞,以父亲疼宠我还想多留两年为由婉转压下了此事。
母亲说,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小路子每每前来,必然大张旗鼓,现在朝堂上下均知太子殿下钟情于我,若然最后我仍不同意,只怕皇上会震怒失了颜面。
我叹息,想着必要有个法子让朝堂上下都知道,我根本无意于他。
我本不能如此这般推诿太子的情意。
放眼这天下,又有谁能拒绝皇家恩威?
我父亲乃是当朝丞相沈荣。天家规矩,凡父兄官阶在三品以上的世家女子,婚事皆有皇上做主。我身边同龄的世家女子,或是指给王族贵胄,或是指给文臣武将,没有一人能自己做主,连父母都不能。虽也有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但大多数所配非愿,难免心生怨怼而郁郁终日。
父亲还年少时,便追随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在波诡云谲的大位之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为十功臣之首。皇上初登大宝,父亲便官拜丞相,并许下诺言,日后但凡沈相有求,只要不违祖制,不乱纲常,不谋逆乱政,无不应允。
待我出生之后,父亲向皇上开了口,愿皇上日后不轻易为我指婚,我的婚事,必由我自己点头方可。
皇上笑言:“朕还曾担心沈相要金山银山,国库会负担不起,没想到沈相爱女如斯,将朕的许诺就这样用掉了。”
于是,欣然应允。
我成了本朝唯一一个可以自主婚事的女子。父亲言谈之间,多次提及我的婚事,却并不愿我与皇家有何牵连,只愿我嫁一个平常可靠的男子,安稳此生。
父亲见我拒绝太子,心中有几许安慰,开始替我留意夫婿人选。然而我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主张。
眼下,只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
入夏的时候,皇上的暑热病又犯了,于是带着苏贵妃去了京城以北的避暑行园,命太子为监国,代理朝政。
庆敏公主出嫁在即,她曾出席我的及笄礼,还送了我一串贵重的碧玉朝珠,我理应在她出嫁前去探望并送上贺礼。除却母亲替我准备的贺礼之外,我将太子送的物什全都装在一个八宝匣内,用方巾裹好,准备一并赠送给她。庆敏公主性子急躁,什么事情她知道了便等同于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我将这八宝匣给她,里面有好些物件是皇上赏赐给太子的,她都认得,自然会追问,我将心意对她言明,既让大家都知晓,也不会太过伤及太子颜面。
庆敏公主所在的凝露殿,是众位公主中规模最小的一座宫殿。她的生母身份低微,她又因性急如火不受皇帝喜爱。此次她远嫁边陲,和亲而去,只怕今生想要再见,亦是不可能了。
我本就心有悲戚和些许利用她的歉疚,待入得殿内,见她默默坐在大殿一角,显得孤零可怜,心里的怜惜更添了一层。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个礼,然后柔声说道:“公主,女子总是要出嫁的,这是喜事。未来的夫君也许待你如珠如宝,不必现在就暗自伤怀。”
她的眼中莹然有泪:“我本以为……可以不去的……西庭那么远,那么冷,终年都难见日光,我为什么要去……”
西庭,一个我本不熟悉的国家,因着湛恒出征的地方与西庭交界,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变得既陌生又熟悉。
她依然絮絮地说着:“九皇叔说,只要他得胜回来,我就可以不用和亲了……为什么他食言了……为什么他回不来了……”
我心头突地一跳,忽然乱了方寸,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谁——谁回不来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擦了擦泪:“九皇叔啊,你不知道么。朝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沈相没有对你说么?”
我的心弦完全紧绷,几快断裂,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父亲很少对我谈及朝政。九王爷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送回来的战报说,十日前,九皇叔与敌军交战,中了埋伏,现在还生死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2
生死不明!
我有些微颤抖,庆敏公主说的话,都在耳边嗡嗡作响。强自稳定了心神,心里默默算着,确实,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接到他的书信。可是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是战事紧急之时来不及派人送信,之后战事稍缓便会有连着几封信一起送来。
这一次我没有当一回事,却是真的出了事。
庆敏公主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还在兀自念叨:“太子哥哥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发兵去找一找九皇叔?兴许九皇叔还没死呢,找到了继续打,打退那些西庭兵,我就不用去和亲了啊……”
我的心里又是一紧:“没有人去找九王爷吗?”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前几日我向太子哥哥说我不要嫁去西庭,我说九皇叔必然没死,一定会再次击退西庭军队的,九皇叔临走前答应过我的。太子哥哥却说九皇叔这么久了没有消息,肯定凶多吉少,眼下只能送我去和亲,以免西庭进攻我大昭。我让太子哥哥派兵去找九皇叔,太子哥哥把我给赶了出来,说女子不得干政。”
我心急如焚,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听她絮叨自己的命运,将贺礼送给她之后,脑子混沌一片,糊里糊涂地走出凝露殿,在宫人的引领下出宫。
“沈姑娘!沈姑娘?”一叠声的叫唤,我回过神来,发现是小路子正在叫我。
他眼神示意另一边:“沈姑娘想什么这么出神,太子殿下叫了您好几声了呢。”
太子正在我身侧,坐在高高的抬辇上,微笑望着我。
我彻底回过神来,迅速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整理一通,镇定心神行了礼,说道:“太子见谅,我刚从庆敏公主那里出来,有些……感伤。”
太子有些了然地“哦”了一声:“庆敏她,可还好么?”
“公主一直在哭,似乎——很不愿意远嫁。”我看着他,措辞谨慎:“恕我多言,既然九王爷已经去平叛了,为何不再多等些时日,若是能平定西庭叛乱,那公主又何必远嫁呢?”
他笑了起来:“看来沈相还真是谨慎,街知巷闻的前方战报,他竟不曾说给你听。”
看来竟是真的。我克制住自己,平静地问:“什么战报?”
“九皇叔中了敌方埋伏,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毫无消息。”太子的眼神幽幽扫过我:“若再不和亲,只怕西庭叛乱愈演愈烈,到时生灵涂炭,悔之晚矣。”
我的左手掐住右手,才能保持平静,装作好奇地问:“怎么不派人去找找九王爷吗?说不定王爷还活着,说不定还能卷土重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叛。”太子打断我:“你一介女流,不会懂这些的。”他抬了抬手,抬辇的宫人门立刻向前走去,他丢下一句:“小路子,送沈姑娘出宫,看着她进相府门。”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又无从说起。
心急如焚地回到了家中,父亲却并未回来。我忧心忡忡地等到掌灯时分,父亲终于回来了。我顾不得父亲惯常要做的回家三件事——洗脸、擦手、饮茶,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急冲冲问道:“爹,九王爷是不是下落不明了?朝廷是不是没有派人去找他?”
父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爹爹,快告诉我!”
“爹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父亲皱眉看着我:“太子殿下这两年对你如何,爹都看在眼里。爹为什么默许你一直推诿此事,你难道不明白?”
我知道,父亲既不愿让我嫁给太子,也不愿让我嫁给九王爷。这两个男子,都处于权力的巅峰与核心,又同为储君的争夺者,无论我跟了谁,都将不可避免地被卷进争斗的漩涡,前途难料,祸福未知。
父亲见我的神色,知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声音又放缓了些:“芳涵,有时候你不必做决定,上天都会为你安排好。就像眼下,九王爷的生死由老天做主,不是你我人为能左右的。”
我压根听不进去这些理智的言语:“爹!不论其他,那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还是皇上的弟弟,太子的亲叔父!为什么都没有人管上一管?他也是为国效力,甚至……”我咬了咬牙,说出那残忍的字眼:“甚至可能是为国捐躯了啊……”
“芳涵,你怎的还如此天真?”父亲有些斥责的意思:“九王爷牵扯着储君继位,他若是战死疆场,你认为皇上和太子,会着急还是会难过?”
我心头一震。我明明清楚知道这一点,却刻意回避,只想着有人能去找他,能去救他,能告诉我他一切安好,能让他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父亲却当头棒喝,非要让我清醒不可。
我却没有想清醒的意思,紧握着父亲的臂膀:“爹爹!你不是与韩将军很熟识么?能不能找找他,让他派兵去找找?”
“你糊涂!”父亲甩开我的手:“私自调兵乃是夷三族的死罪!没有皇上的金翎玉牌,谁敢调动兵马?”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难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芳涵,”父亲见我如此,声音又软了下来:“你从小锦衣玉食安稳度日,日后,爹爹为 你寻一门最妥帖的亲事,让你继续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好么?为何非要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为何?为何?
身在情中,根本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我无法回答父亲的问题,也许,找个稳妥的男子度此一生,继续我沈家大小姐的悠然生活,每日里给公婆请安之后,去茶楼小坐,到戏园听戏,在街上闲逛看到什么喜欢的都买下来……以父亲的声望地位家世财力,就算夫君并不真心喜爱我,亦会与我相敬如宾,我也绝对会是正室长房,不必受其他女子的闲气。
这不是天下女子所盼望的平静日子么?
如果我没有遇见他,兴许我会同意父亲的安排。可是一切正如他所说——“因为你,先遇到了本王。”
只因这遇见,我再也无法过那看似幸福光鲜的温吞日子。
父亲不见我回答,叹了一叹,说道:“素琴,好好照顾小姐,这几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
我才发现站在一旁怯怯看着父亲的素琴。她应了一声,走过来扶住我的胳膊,轻声道:“小姐,走吧。”
我看了看父亲:“爹——”
父亲像是明白我的心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