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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我握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握住,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42
在湛恒安排的府第又住了十来天,便有人接走了父母,重新回到修葺一新的相府。而湛恒则亲自带着三十二人抬的华丽软轿前来接我入宫。素琴欢喜得手忙脚乱,扶着我上轿的时候眼中都带了泪。我看着湛恒欲言又止,我曾对他表示过不愿再进入宫中,也不想他为了我的身份而费神与那些大臣言官周旋。然而他却执意如此,牵过我的手把我稳稳安置在轿中,笑着说:“你不进宫陪着我,我就天天出来找你,那些大臣就要来烦你了。”
我坐在鹅毛软垫铺就的软轿中,湛恒在身边紧紧牵着我的手。这曾是梦想中被湛恒迎娶的样子,没想到今日是如此这般进行着,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遗憾。湛恒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在我耳边轻声说:“你我的成亲仪式必定与众不同而且无与伦比,我会给你世上所有女子都仰望的幸福。待我登基那一日,便是你封后的那一天。”
“你还没有登基?”我诧异吃惊地看着他:“这事儿还能一直拖着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不怕夜长梦多吗?”
“现在监国的仍是太子,我不过是摄政王。”他说的轻巧平淡,我却担忧不断:“你是想让他写下禅位诏书?当着百官万民的面禅位给你?”
“嗯。”
“是不是……太子那边还有什么是你无法不顾忌的?”我想了一想:“那二十万大军?”
“不仅仅,还有南边的一些部众,都是从前皇帝的旧部,死忠于太子。新朝刚立,万事都要和缓而行,且我的兵士常年征战,眼下正需要修生养息,若是再战必输无疑。这也算是一种拖延吧,何时拖到了非打不可或是我觉得时机成熟,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他了。”
我不再说什么,朝政的事并不想过多参与,也不愿再想和太子有关的事。软轿轻摇慢晃地回到了宫中,我提出想见见斯兰。湛恒略微犹豫,便命令软轿向东宫行去。然而他却执意不让我进入东宫,只让我远远望着。
“那孩子很是通透,见到你说些话,只怕你又心软甚至心酸哭泣,之后又一直想着央我再对她好些。我不想让你费神,你现在要好好照顾身子。”湛恒揽紧我站在拐角处,我看着斯兰一个人坐在正殿前的台阶上,托着腮帮子默默望着天上偶尔飞过的鸟群,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单薄可怜。
我忍不住地难过:“她还只是个孩子……从小又没吃过什么哭没受过罪,连重话都没有人敢跟她说一句……”
“是个好孩子。”湛恒叹了一声:“可惜,是他的孩子。”他揽着我重新走上软轿:“芳涵,若是太子成功而我落败,若是我们的孩子已是斯兰这么大,你觉得太子会容忍他吗?不要怪我残忍怨我无情,这都是身在皇家不得已的命数。”
千百句求情的话生生哽住,我知道明白一切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难言。
凤翔阁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宫人的数量明显超过了正常的人数,都恭敬有礼地对着我三拜,口中高呼“娘娘万福”。湛恒对着他们吩咐了一番便离开了,我被前呼后拥地进入寝殿,素琴张罗着为我上点心和燕窝,又拿来软垫给我靠着,一众宫人们在我眼前忙碌,照顾伺候得极为妥帖。我却只盼着能安静地待着,便让他们很快都退了下去。
素琴见我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奇怪道:“怎么了小姐?如今一切都和小姐希望的样子一样了呀?只等着小姐成为皇后,再生下一位皇子,那就圆满啦。不过小姐不用担心,就算生下一位公主,王爷也会喜欢得不得了的!”
可不是么,我从前那些幻梦奢念竟然一朝成真,迅速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为什么心内总是有些暗藏的不安和担忧?我不断想着以后和湛恒的恬静日子,可太子的那些话却总在脑海萦绕挥之不去……是我太多疑么?还是我太苛求完美?湛恒从不曾伤害过我,而且待我如初从未改变,甚至对我的呵护更甚从前……这不是所有女子梦想中的男子么?我还有什么不满意?
然而内心深处,某个看不见的彼端一直潜藏着另一个声音,叫嚣着不满失望的情绪,无法忍受丝毫被利用的背叛感,那些对于感情若不能完满无暇便宁可舍弃的呐喊,无助地宣泄着,却找不到一点点细小的出口。
胸口莫名地憋闷,窝在窗前的软榻上呆呆地看着外面,一动也不想动。
湛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素琴正在布置碗筷。他笑着走到我身边:“怎么这么巧?我真是很饿了呢。”
“还以为你会忙到很晚。”我看着他微笑:“朝堂上……还顺利吗?”
“嗯,你不用担心。”他开始给我夹菜,笑着说一些开心的事,神情平静还带着淡淡的欢喜。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眉心一直微微锁着没有舒展,定是有了为难之事。但他不愿说必是怕我担心,我也没有问,只是陪着他吃饭和他说笑,有些许的轻松也是好的。
湛恒用完了饭,抱歉地说:“我还有很多朝务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
我送他出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芳涵,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是我自己。”
“感同身受,与有荣焉。”我认真地回答,他终于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转身而去的步伐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素琴很快打听到了消息,她现在是未来皇后的心腹,宫中所有的宫人都巴结讨好不敢不给她几分面子。原来湛恒近日来一直在朝堂上被太子针锋相对不依不饶,太子虽然行动被限,出入都有人跟随,但还是会以监国的身份出现在每日的早朝,端坐在龙椅左侧,湛恒居右。湛恒的心腹大臣们一直上奏要求太子禅位,而太子则以各种理由推拒。甚至有一天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说道:“要我禅位也可以,把我的太子妃和斯兰毫发无损地还给我。我带着他们母子三人离开京城,绝不再回来。”
据说湛恒当时目露凶光,恨不能将太子生吞活剥。然而太子却一脸坦荡,悠哉镇定。朝堂上的大臣无人敢发一言,都只能默默地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我明白,自己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宫中,享受着等同皇后的待遇,早已被御史言官诟病,再加上我这太子妃的身份,肚中的骨肉,无论是太子的人还是湛恒的人,都深深觉得我是个非常麻烦的存在,最好不要与我有任何牵连,能撇清多远就撇多远。
素琴小声说:“奴婢还听说,王爷身边的人都不赞同小姐做皇后,还……还怀疑小姐肚里的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我轻轻皱着眉:“不用说了。这孩子,除了我和湛恒明白,其他人若是误会,也算在意料之中,何况还有太子添油加醋。”
素琴见我没有恼怒,放下心来:“可是小姐,王爷身边的人都是跟着王爷一路出生入死从西北过来的,若是他们真的死不同意,小姐你和王爷……奴婢好担心……”
我微微垂眼,素琴又靠近说:“还有一件事更伤脑筋……最近跟奴婢交好的宫女说,王爷身边有位佟将军,跟随王爷出生入死特别得到王爷的赏识,现在也封了大官,只不过这佟将军有个妹子,经常借着各种由头出入宫禁,实则都是来看王爷的。听说……”素琴看了看我:“听说王爷身边的那些人,都在撺掇这佟姑娘当王爷未来的皇后。”
淡淡的哀愁萦绕在心间,之前不愿去想的问题终于全部堆积在了眼前。太子的指鹿为马,不知道会不会让湛恒也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那些大臣们的忠心,希望未来的皇后是家世清白的名门闺秀,岂是我这样一个前朝太子妃可以担当的?即便我并不在意皇后之位,可我能愿意和其他女子分享一个夫君吗?
头开始疼起来,我扶额轻揉。素琴不敢再说,默默地给我捏着头。
我辗转难眠,及至深夜才渐有睡意。朦胧之间背上忽然一阵温热,有人从背后环住了我,侧脸熨帖在我的脸颊,轻柔地摩挲着。我心里一热:“你来了?累吗?”
湛恒的声音有些低沉疲惫:“有点累,不过靠着你觉得好多了。怎么还没睡着?是在想我吗?”
“算是吧。”我低声浅笑:“想着你有没有想我呢?”
他终于笑出了声:“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可现在到了你身边,还是在想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埋在我的颈窝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你。”
我握着他的手臂,他环抱我在怀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只觉此刻静好安然,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说。点点星光洒落在窗棂上,映照着我们俩沉醉的脸庞。
很快地,湛恒均匀的呼吸声在我耳后响起。我没有惊动他,好多疑问也不想去问,就这样保持着姿势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也渐渐睡去了。
湛恒整日地忙于朝务,间隙时都会匆匆赶来凤翔阁看我,有时小坐一会便离去,有时与我一同用膳,若是晚上来时我已入睡,他便坐在离我不远处看奏章。
白日里我由素琴扶着在宫中闲走,想去看看斯兰却被素琴死死拦住,说我不该去那是非之地。我只得打发了人送些吃食衣物小玩意去给斯兰,然而斯兰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礼貌地回赠一些什么,回禀的宫人说她什么也没说,对我送去的东西也没有看上一眼。
终究是生分了。
我心里酸楚难言,这孩子许是听了不少闲言闲语,然而即使没有听说什么,她如此聪慧伶俐,也能从这宫变中觉察到很多不平常,怕是再不愿意与我亲近了。我更加不敢去看她,害怕听见她冰冷的话语和怨恨的眼神,却让宫人偷偷去看她,若她有什么短缺之处,便让人送去给她的掌事嬷嬷,不再说是我给的。
午睡起来走出内室,便发现外间坐着一个眉目温柔的女子,衣饰华贵而清新。她见我出来便连忙起身对着我甜甜一笑:“沈姐姐,冒昧到访真是打扰了,我是佟林将军的妹妹佟月眉。”言罢便是蹲身一礼,但却不同于其他人对我行的拜见皇后大礼,而是民女对宫中有身份的女子所行的致敬礼。她没有称呼我为太子妃或是娘娘,可见我在她眼中,那两个称谓都并不适合我。
来者不善。
我淡淡地点头坐下,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素琴。佟月眉很是能体察心思,赶紧笑着说:“我刚才一路过来觉得口渴得紧,央着素琴姑娘给我冲杯茶吃呢,见姐姐没醒她便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看向她:“佟姑娘来,是有事吧?请直说。”
“看来姐姐知道我呢,都没有问一问我是谁。”她笑容甜美,流淌着恣意的青春妩媚:“我从哥哥那里听过姐姐的不少事,一直钦佩不已,早就想来结交姐姐了,只是觉得太过冒昧,但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她见我不接话有些尴尬,却仍是笑得很甜:“最近哥哥总是唉声叹气一副发愁犯难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为朝政烦心,我又帮不上什么,只是觉得同为女子,也许我来跟姐姐说说,姐姐能想通?于是我就擅自来了,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我虽然疑问重重,却仍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明显被我的反应疑惑,估计原本准备好的应对话语完全没了用处,只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