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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父亲长叹一声:“佟月眉算不得什么,能轻易拒绝撇清的人,都不是重要的人。为父只是担心你以后的路,会很难。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帝王的后宫中,只有一位皇后的。更何况,你还是前朝的……”
“爹爹不要太担心,”我努力保持微笑安慰他:“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如若以后湛恒真的有什么权宜需要我放弃一些东西,我也会懂得变通,不会认死理的。”
“放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是不易啊。”父亲又是叹息:“不过你能这样想,为父已经很欣慰了。”他仿佛想起了从前:“自从踏上仕途,追随先皇一路披荆斩棘创立大业,为父放弃的已经太多了……沈氏一族的钟鸣鼎食和赫赫声名之下,埋葬的是为父曾经的信仰和希望,甚至更多的东西。只是现在没有人能看见了,看到的都是煊赫浮华。”
父亲的脸上蒙着一层灰败。他从没跟我说过以前的事,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温和从容,官运亨通仕途平顺,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更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会放弃。然而现在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没听过的,其中的隐秘艰辛,从他的表情就可窥见一斑。
我不禁凝噎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知父亲今日前来到底是何用意。父亲很快直言不讳:“芳涵,我来是想告诉你,以你从前的身份能有今日的荣光,已实属不易,切勿为了些许执念就任性妄为,以为皇上真的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他属于江山,属于臣民,甚至最后都不属于你,而是你属于他。别想着把他牢牢抓在手中,有时候懂得必要的放弃和失去,反而能更好地握紧手里的东西。”
我缓缓点头,父亲的话虽然都是对我的劝诫和好意,但心里难免沉重。素琴在门外出声:“小姐,安胎药已经熬好了,奴婢现在端进去服侍您喝吧?”
“进来吧。”
素琴端着药碗走到我面前,我闻着那微微苦气皱眉,父亲眼巴巴地望着我,像是小时候我生病时那种关切担忧的样子,连我喝苦药哭泣也会替我难过。暖意在心头流淌,我笑着说:“不是很苦的,再说我现在也大了呀。”
“芳涵——”父亲忽然唤了一声,就在我要仰头喝药的时候。我有些奇怪他那揪心关切的神情,他却已经敛了神色,垂下双眸:“喝吧,苦口的,都是良药。”
我喝下了整碗药,父亲对素琴说:“照顾好小姐。”之后微微叹气看着我:“睡一会吧。”
睡梦里一直惊吓连连,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发冷,腹中像有什么翻搅来去,疼痛不是特别剧烈,但却总是隐隐得让人难受。忽然一阵恶心让我惊醒,我睁开双眼却更觉得小腹疼痛。“素琴,素琴……”我有些吃力地低唤,却发现手被湛恒紧紧握着,他怜惜地望着我:“我在。哪里不舒服?”
我有些茫然地看他,又觉得小腹一疼,额上冷汗直冒,说话也不利索了:“疼……疼……肚子疼……”
太医急忙上前搭在我的脉上,湛恒解释道:“你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冒冷汗,素琴发现你下面……有些出血的迹象,所以我过来陪着你。”
“出血?!”我惊得坐起,腹中更是一阵疼痛,让我一个不稳歪倒,湛恒连忙扶住我重新躺好:“别乱动!让太医仔细诊脉!”
“孩子!孩子还好吗?!”我紧张得一叠声地问,湛恒却面露难色没有开口。太医在一边低声道:“回禀娘娘,孩子……没保住……”
“什么?!你说什么?!”我震惊地再次坐起,抓着太医的衣领:“你再说一遍,孩子呢?孩子呢?”
湛恒心疼地搂住我:“芳涵,孩子没有了,你睡着的时候……小产了……”
我不可置信地去摸自己的小腹,果然再也感受不到隆起的肚皮,而是一片平坦!我不停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方才还好好的,还好好的啊!”我完全不理会湛恒在说什么,又对着那太医叫道:“是喝了你呈上来的汤药才这样的!你害死我的孩子,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医吓得连连叩拜:“娘娘恕罪!娘娘明鉴!绝不是微臣!微臣绝不敢谋害皇嗣啊!微臣绝不敢!娘娘小产是因为刚才那汤药,但那汤药是按照之前章太医留下的药材和方子配的,微臣断断不敢擅自添加或增减药材!可没想到刚才查验药渣,才发现其中有堕胎药……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我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噩耗在不停回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心口灼得发痛。湛恒对太医喝道:“还不滚下去!在这碍眼等死么!”
太医哆哆嗦嗦地半跪着爬出去,我瞪着湛恒哭道:“一个太医,连堕胎药这种东西都看不出闻不出么?你都找了些什么庸人?!把你的孩子都害死了!”
湛恒眼中有波光闪动,搂紧我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你现在身子要紧,不能动气!那些庸人,我全都杀了给你解气!”
“杀了有什么用?孩子能回来吗?他已经会踢我了啊!”我歇斯底里不依不饶,胡乱地打着他:“章华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你都没查清楚就派来给我用么?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他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捶打,声音里全是心疼和愧疚:“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对,全都是我的错……芳涵,你要打要骂要罚都行,只是先别哭了,小月子里也是不能哭的啊。”
我胸中憋闷难当,哭也没了力气,只是胡言乱语地发泄一通:“怎么会这样?我只是谁了一觉怎么孩子就没了?是章华还是刚才的太医?是谁要这样害我?是谁?!”
“我会查清一切给你个交代!绝不叫这孩子枉死!可是芳涵,再如何难过这孩子也回不来了,你……”
我听不进下面的话,昏昏沉沉地歪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50
昏沉迷蒙之间不知睡了多久,我半睡半醒地微睁了眼。湛恒就坐在不远处,似是已经守了很久,神色忧虑,正在倒一杯水。我怔怔地看他半响,近来的人和事纷杂地晃在眼前,让我突然心里一惊,张口便是冰冷刺骨的质问:“章华,是不是因为违抗你的命令,不肯下药让我小产,才消失的?”
他一惊,手中的水洒出了一些来。他急急走到我身边:“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章华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家中有事,就可以一直不来宫中奉主么?”
他略微犹豫:“章华自缢了。前几日的事,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不想你费神伤怀,就没有告诉你。”
“自缢?为何自缢?是不是你逼的?”我脑子里全是那天章华的面有忧色,和父亲那一番暗含深意的话,这前后联系起来,怎能不让我瞎想?
“我没有。”湛恒沉稳而痛惜地说道。
“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章华突然自尽,何况他那天还说什么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还有我爹,不偏不倚就在今天忽然进宫看我,说了一些什么放弃失去的话,我喝药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想让我喝……”我盯着湛恒的双眼,心痛如绞却还苦苦支撑着问他:“你是不是一直怀疑这孩子的来历?你从来没有摸过我的肚子,摸的时候又那么不自然,你早就想把他弄死是不是?让章华给我下药,他不肯,所以被你逼死了?我爹……是要保护沈家所以也来劝我放弃这孩子的么?!”
他急得目眦欲裂,捉紧我的双臂恳切道:“你怎么能这样瞎联想?纵使别人你都不信,连你爹都不信了么?”
“那你说我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没了?!这偌大宫中都由你说了算!你不下令谁敢弄死这孩子!谁敢!”我不断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脱。
他看着张牙舞爪的我,面上的伤痛更甚,无奈又心酸地说道:“我在你心中,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如此残忍了?为什么一失去孩子,你就觉得是我做的?”
我心里一片寒凉,声音也透着冰冷:“我们的孩子,你从未说过一句‘我们的孩子’。”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眼中尽是哀伤酸涩,目光仿佛直戳进我心里,刺得我一疼。然而我却顾不得这心绪,忍了疼咬牙问他:“是不是你?”
他微微闭了闭眼,稍稍偏开了头,像是不忍再看我的神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太子。”
我愣了愣:“太子?他都被你禁足了还能做什么?”
“宫中难免还有人忠心于他。斯兰的死,他的恨无法化解,于是加害你复仇泄愤。”
我冷笑:“果真是他?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正法了?”
他眼中的伤痛又蒙上了一层挫败灰蒙,轻轻摇头:“没有。如何处置他,都随你的意思。”
“我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他有些吃惊:“当面怒骂痛斥他一顿再弄得自己气恨交加么?你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这样折腾?你想怎么出气我都依你,但你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我盯着他:“你怕我见他么?我要见他!如果他没做过,他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这是挑拨你我关系的大好时机,他绝不会放过!”
“那如果他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做过也说没有呢?”他定定地看着我:“是真还是假,你一定能分辨出来吗?”
“能。”我执拗地不肯让步:“我一定要见他。”
他落寞而又颓然地看着我,捉着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被带到凤翔阁的偏殿,湛恒扶着我缓缓地走过去,一路无话。偏殿的门口有侍卫把守,湛恒示意他们退远些,扶着我走了进去。
太子站在偏殿正中央,正对着大门,看着我和湛恒走进来。那眼神仿佛冬雷夏雪,刺得人心里一颤。他的模样丝毫未改,衣着虽已陈旧,发丝也有些凌乱,但那与生俱来的贵胄风范仍是不减分毫。
我还没有开口,太子扫了一眼我的肚子,牵起了嘴角微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应验了。”
“当真是你?”我疑惑又愤恨,盯着他的眼睛。
“是我什么?”太子的语气淡淡,撇了一眼湛恒:“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答案?”
湛恒冷脸:“问你什么答便是了,我不想多说废话。”
太子轻轻一笑,倒也不以为意,又看着我:“孩子没了,你觉得是我指使人做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颤了一下:“是你吗?”
他很久没有回答。我手心冒汗,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湛恒,抑或是为自己。湛恒也没有出声,静静地扶着我。
我们三个人,仿佛都是等待宣判的囚徒,明明知道前路已死,却固执地等待一个醍醐灌顶让自己清醒。
这等待十分漫长,又恍然只是一瞬。过往种种忽然在我眼前交织跳跃,太子对我的忽冷忽热、折磨羞辱、复杂纠缠,湛恒与我的深情缱绻、离别苦痛、忐忑悲酸……仿佛一出出静默的皮影戏,闪过的全是蚀骨灼痛。没有人知道这疼痛何时消解,也没有人敢出声问上一问。最难忍的揪心,就是既期待结果,又害怕知道结果。
太子平静地凝视我,眼中波澜不惊,似乎还在微笑:“是我。”
我有些如释重负,一口憋闷已久的怨气吐了出来,下意识地松了劲儿,有些倚在湛恒身上。湛恒一手托着我的手臂,一手揽着我的腰,轻轻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