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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贵客,可是用膳完毕,庄主遇急事所以不能相陪,还请各位贵客海涵,为表歉意,庄主已准备好厢房,还有温泉,以便贵客解除疲劳。”一个青衣女子不知从何处冒出,谦逊有礼,和先前那小厮如出一辙的笑容。
“不必麻烦,段兄若是想留下请便,在下实在无福消受这毓流山庄的华贵。”不知是否听闻秦建庭有事不能前来,陆羽脸色黑了几分。
“陆公子,还请息怒,若是青浅伺候不当,还请责罚,公子可否听青浅一言,此时天色已晚,又逢武林大会,陌城周边几个城客栈皆已住满,况且,毓流山庄正是本次大会的主办地点,还有半月既是武林大会,公子何不在山庄住半月,与其他贵客好好欣赏陌城风景,公子宅心仁厚,若庄主知晓青浅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必会怪罪,还请公子三思。”青浅咬着唇,重重跪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之态,眼眶中蓄积的泪水,欲下而不下,我见犹怜。
“陆兄何时如此铁石心肠了,既然盛情难却,也莫为难这小婢女了,反正,吃住皆免费,这里风景又不错,留下有何何妨。”见陆羽依然铁青着脸,段浮影倒是一派和乐,扶起青浅,还不忘送给媚眼。
“是啊,师兄,天都黑了,不如,我们就留下吧。”
“莫不是陆公子与这秦庄主有何恩怨?”我含笑看着陆羽,看到他身子微微一颤。
“罢了,带路吧。”陆羽像是被劝服,面色有所缓和。
我、冷翩与聂冰住在凝芷院,陆羽和段浮影住在只有一墙之隔的瀚墨轩,小院依然沿袭着雅致,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花香,不浓郁,但让人闻了心情舒畅,沁人心脾。
“红瑶姐姐,刚听青浅说府中有温泉,不如我们也去泡一下可好?”聂冰到底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难免有些小孩子心性,比起冷翩,她倒是与我多了几分亲近。
“也好,冷翩,你要与我们一同去么。”连日风餐露宿,虽用了清洁咒,听到温泉,尤其是在这秋末,已经略有寒意,倒也有些心痒难耐,看向一脸木然的冷翩。
“嗯。”冷翩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聂冰则没了最初的开心。
一个小丫鬟带我们去了一个小院,越靠近,空气中的硫磺味道越是浓郁,小院内也种植着不少竹子,沿着小路进去,有两个小的拱门,门上分别左右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是小女孩模样,精灵俏皮,一个是小男孩模样俊美可爱。
小丫鬟推开女孩那扇门,一股热气喷涌而出,透过一片朦胧,依稀可以辨认,中间有一个稍大的菱形温泉池,四周散布着几个略小的,还悉心造了几个玉石,可供倚靠,不比来时的青竹小路,女汤里种着娇贵的各色兰花,静静开放,散发淡淡的幽香,池边还设有两个屏风,雕漆着栩栩如生的兰花,还有两个睡榻,一个小几,放着三个茶杯和小点。
打发走小丫鬟,用绸缎裹好身子,我和聂冰浸入了最大的温泉池中,头靠在玉石上,仰望星空,别有一番惬意。
“咦,冷姑娘,为何,我怎么觉得你的脸与你的肌肤颜色略有不同,难道也学人易容,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聂冰看向独自泡在小池中的冷翩,朦胧的雾气中隐约露出冷翩白皙的秀脸和肩膀。
“与你无关。”冷翩看都未看聂冰一眼,换了个角度,让聂冰只能看她的后脑,聂冰气极,手打在水面上,溅起不少水花,却迷了她的眼。
“唔,好痛,好难受。”聂冰用手指擦拭眼睛,落下滚烫的泪水。
“我觉得有些头晕,先回房了,你们慢慢泡。”我看向天空中飞舞的透明纸鹤,是我留在陆羽身边的,看来这陆羽果然有异样,我起身换好衣装,也不顾聂冰的叫唤,离开了温泉池。
追随纸鹤的踪迹,飞身落在一个屋顶上,隐约听到交谈声,解开青瓦,看到屋内有两人,一人正是那陆羽,另一人背过身,看不清面容。
“霖儿,许久不见,当年你还只是及腰孩童,爹……”男人转过身,那面容竟与陆羽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多了一抹小胡子,眼中泛着泪光。
“住口,秦庄主记性甚是差,秦子霖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死去,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只有南蜀门少主陆羽。”陆羽却带着浓浓的恨意,厌恶地躲开了秦建庭想要抚上脸颊的双手。
“霖儿,你当真恨爹至此?当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听爹说…。”
“闭嘴,你不是我爹,我陆羽只有一个父亲,便是南蜀门门主陆不平,当年秦庄主少年意气风发,壮志未酬,娶南蜀门少主陆念兰,在江湖有了一席之地,却因那所谓的名利,颠倒是非黑白,利用我娘的信任,攻打南蜀门,幸我父亲率门众拼死抵抗,才未令你奸计得逞,娘因害我外公被杀,门众被害,又被你背叛,郁郁寡欢,最终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陆羽漆黑的眼眸染成了血红,睁着双目,里面全是浓厚的恨意。
“咳咳,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是陆不平对不对,他狼子野心,怎么会对你说真话,羽儿,你,你这是认贼作父,陆不平,不是那么简单的。”秦建庭捂着胸口,眼中失去了光芒,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
“别用你的假仁假义来污蔑我父亲,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夺你武林盟主之位,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以告慰娘亲和外公在天之灵。”陆羽狠狠地瞪了秦建庭一眼,甩袖离去,秦建庭颓废地坐在地上,布满沟壑的手伸向那扇摇摆的门,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夜色浓重,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的柔光,黑压压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什么都看到了。”陆羽停下脚步,仿佛对着空气在说话。
“看到又怎样,你想杀人灭口不成。”我现出身影,看着他的背影,陆羽的武功究竟到何程度,我明明已经刻意隐去身形,他却依然能发现。
“幼时,我娘亲过世,在这偌大的山庄,无人搭理我们,都认为我们是邪教中人,那时,我只有八岁,我一点点埋葬了我娘亲,哭红了双眼,离开了这座无情的牢笼,不知江湖险恶,遭了贼人毒手,抢去银两和衣衫,饿极了,只能偷包子,却落得遍体鳞伤,醒来时,双眼已看不见,是父亲救了我,他告诉我,你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能将那些欺负你的人,踩在脚下,那时起,我就承受了比常人多几十倍的苦,双眼虽治好,但到黑夜,若没有光,不能视物,你的气息虽隐藏地很好,但在一个半盲人面前,还是无所遁形。”看着陆羽明明内心十分脆弱,但那身躯却是那样的坚强,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心疼。
“为何,你要告诉我?”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想告诉你,天色晚了,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莫学人听墙根。”目送陆羽离去,那身影,刺痛了我的眼,好像千百年前,我也曾这样看着一个人离去,究竟是谁呢,我却想不起来。
穿过青竹林,沿着石子路往前走,袅袅的烟尘在小院上空升腾缠绕,段浮影信步走向男汤,想享受一番,解除连日来的疲劳,当他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却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像是有东西跌落在地,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朦胧的雾气中,有一女子跌在地上,身边躺着几个碎瓷片,沾着点点血迹,身上只用绸缎包裹,凹凸有致的身材呼之欲出,面色有些痛苦,嘴唇泛白,却依然倔强。
“段浮影?你,别过来。”女子感觉到有人进来,模糊间,辨认出来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胡乱抓起身边的瓷片挥向那人,落在那人脚边,发出一声脆响。
“冷翩,你,你怎么了?”段浮影看清那人竟是冷翩,毫不掩饰的紧张显露在脸上,也不顾冷翩的威胁,径直跑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身子,把她靠在自己怀中。
“趴”冷翩挥起左手落在段浮影脸上,因着没有多少力气,力量不是很重,“不是叫你别过来!”
“你被人下了药?到这时你还要倔强?”段浮影直接抓住了冷翩的手,在她脉搏间细探,知晓她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
“不用你管。”冷翩咬着唇,身上的虚弱一波波袭来,她甚至连段浮影的手也挣脱不了。
“我偏偏要管又如何?”段浮影勾起唇,眼中全是冷翩的身影,冷翩被他看得双颊升起了红晕,舌头像被缠住,竟发不出一言。
“有人来了,你是想呆在这任人欣赏,还是让我抱你走?”段浮影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冷翩却依然执着地看着他,不肯低头,段浮影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袍,裹紧冷翩的娇躯,抱起她,飞身上了墙头,隐在树影中。
“砰”“啊,好痛,姑娘,你为何,唔,我还是先出去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被人踹了进来,捂着屁股,发现自己身在女汤,脸一红,捂着眼睛,磕磕绊绊跑了出去。
“咦,没人,中了可恶。”聂冰看到女汤里一片狼藉,却唯独没有见到冷翩,枉费自己一番心思,恨恨地跺了地面,恼怒离去。
“原来是她,翩翩,天生丽质,看来有很多人嫉妒你,结的仇怨还挺多。”段浮影揉紧冷翩的身躯,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乱如麻。
“不用你管,送我回去。”感觉到段浮影越来越不安分的心跳,冷翩有些慌乱,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那人还偏偏是客人指定要杀的人。
“遵命,娘子。”段浮影暧昧地看了眼冷翩。
“谁是你娘子?”冷翩听清段浮影的话,脸越发红,粉拳垂在段浮影胸口,却如撒娇一般,让人心神荡漾。
“你既然被我看光了,我也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我定会娶你。”冷翩看到段浮影眼中的认真,有些迷茫和不确定,是否能将自己交给面前这个不着调的男人,她来不及再探寻,段浮影已经抱着她施展轻功落在她居住的小屋前,两旁的屋子一片灰暗,看来红瑶和聂冰还未回来,段浮影径直将冷翩温柔地放在床上,替她拢好被子。
“冷翩,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这是我娘给我的玉簪,已经传承多年,只有段家媳妇才能继承。”段浮影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簪,上面精心雕刻着洛神花,花叶缠绕,玉如凝脂。
“段浮影,我…。”冷翩感觉到自己的心从未跳动地如此之快,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一直以来是用冷然掩饰自己的表情,为何在段浮影面前,越来越真实。
“你不必急着回答,先收下这玉簪,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见。”段浮影感觉到冷翩的犹豫,他很怕,冷翩会拒绝自己,明明惹了这么多女子,每一个都对自己芳心暗许,不能自拔,唯独这冷翩,段浮影第一次有了期待和害怕,他将玉簪放在冷翩手中,打开门,深深看了眼冷翩,终是离开了。
我从角落的阴影处出来,看向冷翩所在的屋子,灯光是那样的柔和,我的心如这即将到来的寒冬一样,凉透骨,原来,她便是段浮影今世的劫,我该如何是好,依然如一个路人一般看他们相爱,分离,死别么,我真的做得到么,这一次,我如迷失在森林中,找不到方向,握紧莫寻剑,却得不到回应。
天亮,第一缕阳光照进小窗,我揉着微疼的双眼,看到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是那样的陌生又那